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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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不少酒,來的路上被風一吹清醒了很多,現在仿佛又要醉了,頭暈眼花雙腳虛浮,“我看你這兩天沒回去,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換洗的衣服,就自作主張給你送來了。”

楚澤汐接過背包,沉沉的,随即笑道,“你是要清理門戶嗎?”

趙詩覓赧顏,加上酒精的催化,臉紅的厲害,沖他哂笑沒說話。

“正要和你說呢,小天和舒洋這幾天來T市,說是要看Eleanor首場演唱會。他們不想住酒店,能不能讓小天去你那住?”楚澤汐客客氣氣地說完,小孩子舉着雙手讓他抱,可能今天太興奮,竟沒有睡意,在他懷裏睜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淡藍色的眼睛充滿好奇。

她頭暈的厲害,還是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他不回去。

“沒問題,我也挺想她的,”她也看向那孩子,“這孩子好漂亮。”

那孩子看她靠過來,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趙詩覓心慌意亂,半舉在空中的手尴尬的放下,突然一陣大力把她推向一旁,避之不及,如果不是雲景扶住,恐怕要摔到玩具堆裏了,她受傷不要緊,壓壞了那些玩具,楚澤汐又該蹙起他好看的眉。

客客護着孩子兇神惡煞地瞪着她,是的,兇神惡煞,像好萊塢科幻片裏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撕裂了肉身變身龐大的怪物一樣。

楚澤汐好脾氣柔聲哄着孩子,安撫客客,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小原困了,客客乖,去睡覺了好不好?”

“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道歉,好像不說這三個字,楚澤汐永遠不理會她似的。

“糖糖,你先回去吧,我這邊忙完就去找你。”

楚澤汐的笑容還是和她初見他時一樣,溫暖和煦,以前覺得這笑容一下子就照進自己混沌的心裏,洋洋灑灑浮浮沉沉,現在對着他的笑臉竟如鲠在喉生出一身涼意。

“好,好,好。”

一連說出三個好,卻不知道接下說什麽,看了眼壁鐘,心裏想得是,現在夜裏十一點一刻,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到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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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先回去了。”趙詩覓落荒而逃。

雲景似乎追出來了,“我送你。”

趙詩覓站停,背着他,“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不敢再坐雲少爺的車了。”

雲景坐在客廳悶悶地抽煙,細長的香煙夾在食指和中指的指骨之間,青煙娉婷袅袅。看到楚澤汐輕手輕腳地關上卧室的門,問道,“睡着了?”

楚澤汐坐他旁邊,嘆息道,“嗯,兩個都不好哄。”

“當初就不該心軟把她藏起來,讓她生下這孩子,這麽多年了,小孩子心性一點做媽媽的覺悟都沒有。”雲景緩緩地吞吐煙霧,眯着眼睛似是回憶什麽。

“我知道你介懷什麽,可小原畢竟是Ivan的唯一血脈。”

“客客還是Ivan唯一的親妹妹呢。”雲景愠怒,大聲吼道。

楚澤汐一怔,“所以我們要好好保護他們。”

雲景冷靜下來,狠狠地吸一口煙,“你這件事做的有些急功近利,趙詩覓什麽都不知道,對她而言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雖然自信趙詩覓是愛他的,可“愛”這個字卻從未說過,她心裏仿佛有一堵牆,隔絕任何人,他要攻破趙詩覓心裏的那層防線,必然會經歷破繭的疼痛,他要她的真心實意,接下來的事情才會順利。

“如果不是你沒看好客客,讓她們的見面如此唐突,我保證她現在一定不會這麽糟糕,”楚澤汐閉上眼睛,喃喃道,“找到那人之前做什麽都不過分。”

痛苦而決絕。

昨天怎麽回家的?趙詩覓苦想一陣。

從楚澤汐住處出來,她就蹲在馬路邊幹嘔,膽汁都要吐出來了,想要問他解釋的卻自取其辱地看着他們一家人幸福美滿的畫面。

動一動都覺得要命似的,顫抖着手撥通沈安遇的電話。

“睡,睡了嗎?過來接我一趟吧。”

她艱澀的報了地址,坐在地上靜靜地等沈安遇過來,身陷囫囵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無論他正在做什麽都會很快趕到她身邊,念着十多年的情分,他做的已經夠多了。

看她坐在一堆嘔吐物旁邊必然少不了一頓數落,趙詩覓的胃痙攣折騰了一身冷汗,沒精力反駁。

她狠狠抓着線條優美流暢的鋼筆,“等這些事結束,一定不能再拖累他了。”

肖衡請假了,不知道這次他父母又鬧成什麽樣子,她盯着文件神游太虛,試圖順服自己集中精力看文字,可是視力依舊模糊不清。心浮氣躁地把筆一甩,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是被人扼住脖子瞬間松手時的解放,而是像被什麽圍捕,漸漸收攏,悶地厲害,真想用自己的手把心抓出來才好。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趙詩覓惦記沈安遇答應的事,想盡快打車去他公司等,不料半路遇到小林旬。

趙詩覓接到沈安遇電話聽得出氣息不穩,應該是奔跑的原因,他問她在哪裏,是實現今天帶她見那個可以解答她疑惑的那個人的。

“和你朋友說聲抱歉,小林先生有急事,要帶我見他們董事長。”

“他在你身邊?你把手機給他。”沈安遇突然急躁起來,大聲說道。

趙詩覓疑惑,小林旬在開車,她把手機貼在他耳邊,小聲說,“我朋友要和你說幾句話。”

小林旬會意,勾起嘴角,“你好,我是小林旬。”

“你不該把她中途劫走,很多事你不了解,她最近情緒不穩定,一個人去會受不了的。”

“這是上面的意思,沈先生,如果你足夠快,或許她崩潰之前還有個肩膀可以依靠。”小林旬笑意更濃,“還有,十分鐘。”

“媽的。”沈安遇低低地咒罵一句,狠踩油門,銀灰色的光影快速閃過。

小林旬帶她來的是類似私人公館的地方,實際是駱株在T市的辦公點,灰白的歐式建築,雕刻複古的花紋,門外主要種植玻璃海棠和矮牽牛的盆栽,紅彤彤一片。

有一種主要生長在華東、中南和西南地區的植物,出自法華經中一個美麗的名字,曼珠沙華。傳說盛開在冥界三途河邊的彼岸花,它的花香可以讓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

趙詩覓随着小林旬身後慢慢地走,如果當時那把刀再深埋進身體一些,她就要看到那滿目的血紅色。腹部的傷口“砰砰”跳動,隔着衣料輕輕摩挲撫慰。

繞過前臺便是一樓的景象,辦公桌不像寫字樓裏的格子間,四張木色紋路的桌子拼在一起,方便四個人相互交流,桌子上散落很多首飾的原材料,圖紙,工具等,上方則架着臺燈及制作機器。

小林旬把她引到二樓,随着一步步邁近,趙詩覓莫名的一陣心悸。

透過玻璃窗她看到一個女人的側影,帶着複古的圓框眼鏡在高大的書架前翻動文件,看裝扮,應該四五十歲。

“董事長,慕氏的趙總監來了。”

看到那女人慢動作一樣轉過身,趙詩覓只想忽視自己,然後變只飛蟲從她眼前消失。她的狀态确實不适合跟眼前的女人交鋒。

小林旬是位體貼的下屬,悄無聲息識趣地離開了。

她摘下眼鏡,看着和她六七分相似的趙詩覓,“都坐上慕氏總監的位子了,不錯。”

趙詩覓不知道她說的“不錯”是指慕氏總監的位子不錯還是自己過的不錯。

“駱株的分店開的全國都是,您身為董事長豈不是更不錯,羅女士。”陰陽怪氣地諷刺道。

她反手甩了趙詩覓一巴掌,“怎麽,連媽媽都不會叫了?膽子大成這樣,結婚都不說一聲,是誰教過你這麽做的。”

臉上起初是麻麻的随後就是火辣辣的疼,她真狠心,一點力氣不留,全集中在手掌上了。趙詩覓笑道,“沒人教過啊,我是有爸媽的孩子,可誰管過我?”

羅顏睜大眼睛,瞳孔收縮,“你姥姥就是被你的任性害死的。”

趙詩覓的淚一下子流出來了,眼妝都擦花了,盡管互相看不順眼,可畢竟是自己母親,可以不顧及形象的大哭大喊,這麽多年緊繃的面具此刻也應該摘下來了,讓她看看底下是一張多滿目瘡痍的臉。

“你沒資格和我提姥姥,房子拆遷的時候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連收拾她遺物的時間都沒有,羅顏,你憑什麽跟我提她?”

“有些事情你不了解也沒必要知道,”羅顏不想在這問題上糾纏,冷哼一聲,“今天找你來主要是談你爸爸,他得了癌症,住在第四軍醫附屬,你盡快去看看他。”

晴天霹靂打的她猝不及防,淡淡的說,“都離婚這麽多年了還關心那個男人,您真寬宏大量。我早就在他的生活裏抹得幹幹淨淨了,知道我誰啊?我為什麽腆着臉去看他?”

眼淚流啊流,幾天的時間要把一輩子的眼淚要流盡了。父愛,對趙唐詩來說是奢侈的,頂禮膜拜求都求不來的。

沈安遇到的時候就聽到趙詩覓的嘶吼,“你總不在嘴上吃虧,去看看他吧,過段時間他恐怕真的不認識你了。”

趙詩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手附上她的肩膀,“他還伴有阿爾茨海默症。”

“你一直在給她做事?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聲音變得顫抖。

“阿姨知道你的一切,她很關心你......”

話未完,臉上就挨了一耳光,她的力氣很小,加上楚澤汐的事耗費了心力,沈安遇身形未動,“沈安遇!”

她對着沈安遇手腳并用,“你就這麽對我?你就這麽對我?”

本能的拳打腳踢,她不曾對他隐瞞什麽,放開了心跟他談天說地,而他卻把她的一舉一動告訴另外一個人。好比拓展培訓的背摔,他告訴你他在後邊穩穩地接住你,可是當你站在背摔臺的時候下面不再是他,而是一個不确定要不要信任的人。

沈安遇把她緊緊抱住,大概是覺得太委屈了,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嗚咽。

“阿姨,我先帶她離開。”

沈安遇拉着趙詩覓就要開門,聽到身後說道,“你給我盡快離婚。”

兩人皆是一怔,她想着必定是沈安遇給羅顏彙報了楚澤汐和客客的情況,斜睨着沈安遇,看他低眉垂眼搖頭。便猜想羅顏大概是因為結婚的時候沒有告知她而生氣。

趙詩覓賭氣地說,“你自己的婚姻失敗就見不得別人好,是嗎?哦,對了,他住院你都不敢去看他吧,所以才讓我去的?過年回老家的時候我見過何悅和她那個兒子,一家人幸福的不得了,只有你還在過去徘徊......”

“滾。”羅顏經不起她的挑釁。

趙詩覓何曾心裏好受,依舊嘴硬道,“我滾,你就守着你失敗的過去活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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