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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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洛杉矶的王瑩給趙詩覓傳簡訊說小燦的裙子趕制出來了,這兩天有同事回國順道去T市帶給她。
和衣服一起的還有王瑩送她的護膚品香水之類,趙詩覓請王瑩的同事吃飯以示謝意,之後便送她去機場回老家。
隔天淩晨和王瑩視頻通話,洛杉矶的白天,王瑩坐在長椅上,身後湛藍的天空和赭黃色辦公樓建築,一派悠閑自得。
趙詩覓調侃道,“過得挺滋潤呢,看來好事将近了。”
“什麽好事,都快煩死我了,Luke的媽媽一直不喜歡我這個東方媳婦,都訂婚了還一直找時間給他介紹對象,幸虧他媽媽在紐約,要不然他肯定帶着我躲到埃色俄比亞去了,鬧得跟中國古代不開竅的婆婆似的,”話鋒一轉道,“唉,裙子不錯吧,我可是跟同事走後門才幫忙的,怎麽謝我?”
“要不然我找你去,以身相許?”趙詩覓覺得這注意不錯,滿意地點點頭,“心動不如行動,我查查最近飛美國的機票。”
王瑩挑眉,戲谑道,“吆,這麽饑渴?房事不順心,楚律師的尺寸不會那麽不濟吧?啧啧,可憐的小石子。”
趙詩覓一時百味雜陳,白眼道,“放心,和他身高成正比。說真的,這次謝謝你啦。”
“嗯,聽王子遇說你辭職了,來美國散散心也好,這邊環境還不錯,就怕楚律師不同意吶。”
楚澤汐的名字就像精雕細琢的錘子,一下下敲擊,震動的地方随暴風眼一圈圈蕩漾開去,牽一發而痛全身。
她只聽沈安遇說她辭職,看來并非提到她的近況,還可以繼續戴着精美的面具不要她擔心。
“啊啊,我是失業游民,去美國你養我嗎?”
王瑩理所當然,“我把開銷随便寄給楚律師或者王子遇其中一個都會為你買單的,哈哈,說不定到時我還能倒賺一筆。”
趙詩覓汗顏,“你這點出息啊。”液晶屏幕上的王瑩還在美滋滋的臆想,“你接觸的服裝設計師比較多,一定知道Benito·Giordanos?”
王瑩點頭,似是知道她要問什麽,“你婚禮當天的那件婚紗就是出于他手,要知道給它賦予的含義,恐怕你就不會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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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也知道,我卻像傻瓜一樣,沈安遇當時把婚紗藏起來了,是我自己找出來的。”她還記得沈安遇表情,還記得那天看到一桌子資料哭得狼狽。
“我回洛杉矶無意間得知的,”她身後一片無邊的黑暗想要把她吞噬進去,王瑩看着一陣心悸,“你确實是個傻瓜,除了你我們大家都看到王子遇的好,可你身為當事人無動于衷我們只有着急的份......稍等一下......”
王瑩接起手機,好像有人催她去哪兒。敷衍兩句,對趙詩覓說,“抱歉一會兒要開會,不過,我們這些局外人耿耿于懷實屬庸人自擾的。只要你幸福,楚律師也是不錯的。啊,你聽過阿尼姆斯嗎?”見她搖頭,接着說,“阿尼姆斯是女人男性化的一面,女人因為心裏的阿尼姆斯選擇怎樣的男人,遇到這個男人時會感到強烈的吸引力。女人的阿尼姆斯通常從幼稚到成熟呈四個階段,可是,小石子,”她□□一聲,“你的阿尼姆斯是直接成熟的吧?”
“最成熟階段是什麽?”
望天思考片刻,“好像是意義的阿尼姆斯階段,就是對精神領袖的男人癡迷。”
第一次看到楚澤汐的那回學校活動,就是以學生會代表上臺演講。那時她坐在臺下注視他,仿佛會場聽不到其他人聲音都不存在,只剩他們兩人。
“親愛的早點睡吧,看你臉色不太好,那些護膚品正好派上用場,我要遲到了,先拜咯。”
房間裏再次沉寂下來,她起身把所有的燈打開,客廳裏小喵因為突然的光亮半睜開眼看一下又重新睡了。這裏或許不是它的安心之所,可是鼓腹含和便再無所需。
輕輕拍拍它,“長大真的不好玩,小喵就一直保持無法無天吧,沒有什麽比有人不離不棄守護着還要幸福。”它的耳朵抖了抖,肚子依舊“咕咕”地響。
趙詩覓打電話給蘇渝白的時候,他很高興,說正好也有事要問她。附近新開一家港式茶點鋪生意很火,燒麥和蝦餃尤其好吃,于是她提議去這裏,蘇渝白卻說港式早茶好吃是好吃,但是通常要和不認識的人搭臺,小燦怕生很不方便。最終神秘兮兮地說,他來安排,到時去接她。
抱着粉紫色的大盒子站在馬路邊,趙詩覓心想,如果再加一套玩偶套裝,別人一定以為她快閃求婚的新主題。
看到楚澤汐的黑色寶馬時,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思緒一片模糊,後退兩步,想逃避,小燦卻是發現了她,搖下窗戶對她揮手。
坐到車裏心中說不出松了一口氣還是覺得失望更多,楚澤汐沒在這裏。
蘇渝白笑吟吟地說,“我的車限行,阿汐去S市出差,不過他說正在回來的路上了。”
這幾天沒有他的消息原來是出差了,等等,蘇渝白剛說,S市?
“他真的是去S市出差?”
小燦嬌嗔道,“對啊,害得叔叔這幾天更忙根本連跟我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不過,楚哥哥很厲害就是了。”
趙詩覓詫異道,“你叫渝白師兄,叔叔?叫阿汐,哥哥?”
以往見小燦的時候都是怯生生的樣子,臉紅聲低,不曾關注過她怎麽稱呼蘇渝白。
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态度認真嚴肅,“我喊渝靛叔叔為叔叔,他的弟弟我也是要這麽叫的,楚哥哥比叔叔年輕,當然叫哥哥啊。”
她記得蘇渝白就比楚澤汐大兩歲而已吧。
吃飯的地方是隐匿在栉次鱗比的高樓大廈後,一條幽深小巷,顯得格格不入。
車開不進去,他們早早的棄車步行。
蘇渝白牽着小燦的手,對趙詩覓說,“以前上學的時候和阿汐經常來這裏,你們這些學弟學妹們肯定不知道的好地方。”
老易面館,店家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黝黑偏瘦,女的則顯得微胖,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時也是位美人。
蘇渝白說,“這家店差不多十年了,主食是拉面,用炜好的雞汁煮,色澤金黃,再配上幾塊牛肉,想想都流口水吧。你不是想吃燒麥,這家就很地道。”
不顯眼的古樸小店難得有雅間,蘇渝白是熟客又和店主是老相識自然以他為座上賓。
蘇渝白點完菜品,複又問趙詩覓,“記得阿汐說你不挑食,是吧。”
趙詩覓點頭,“最近消化不好,蔥花香菜辣椒之類的就不要了。”這是實話,靠藥物有心自我調節,終究枉然,要盡早做好打算了。
他又點了幾道清淡的,雖說請趙詩覓吃飯,三個人未免太多了些,于是,玩笑道,“想不到師兄的飯量這麽大。”
蘇渝白起先不明所以,随後恍然,笑道,“阿汐還有幾分鐘就到。”
炸的趙詩覓腦中空白,結巴道,“他,他......這麽快?”
“快?”他眉角一挑,“反義詞說的太不隐晦了吧。”
她突然不知道怎麽接話,沖着蘇渝白一笑。
楚澤汐來得有些慢,于是三個人便開動。小燦挑食得厲害,蘇渝白往她碗裏夾菜,看着她扁嘴不甘心的吃完,轉眼和趙詩覓讨論衣服的功夫,碗裏又一座小山。
苦着臉跟趙詩覓告狀,“真想快點長大,和小詩姐姐一樣獨立。”湊近她小聲道,“再不要叔叔把我當小孩子管教。”
直到吃飽餍足也不見楚澤汐的身影,倒是她時常往門口張望全讓蘇渝白別有深意的看在眼裏。
蘇渝白差小燦去結賬,她不滿地抱怨道,“那裙子是小詩姐姐給我的,這頓當然我請。”說着從書包裏拿出粉色的小錢包,就要去櫃臺。
他拉過她的手,聲音柔柔地,“我當然知道你要報答小詩姐姐,可是今天叔叔請她幫另外一件事的忙,先記着,你改天請她也一樣。”
把小燦打發走,揉着眉心道,“我得教這孩子怎麽花我的錢。”
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乖巧可人,襯出他們高尚的自尊。她和楚澤汐婚後,雖不說是明顯AA制,心裏卻暗暗叫着勁不願多花費他的錢,分開之前亦是如此,如今,覺得自己真是不可愛。
“最近阿汐時常心不在焉,你們之間出什麽問題了?我本不該問,可是他的工作狀态不佳,身為合夥人,唉,堪憂啊。”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擺明趙詩覓如果不和盤托出定然要她內疚。
不問楚澤汐而是從她着手,早就吃透他溫文爾雅實則透着三分疏離的性格,同為律師,又是多年好友,自然明白不想開口就不會說半個字讓人知道。
“呃,是有點小問題,不如等阿汐回來師兄親自問他,你們這麽好的交情,想必他會言無不盡。”将皮球踢給蘇渝白,既然楚澤汐不想他知道,就一定不讓他插手這件棘手的事以免托他下水。
蘇渝白還要說什麽,聽到外面楚澤汐和小燦說話。
“你叔叔倒會享受,這麽熱的天讓我出去談合同。”
他邊說邊扯領帶,鼻尖是密密的汗,額前的碎發也被打濕,難得一絲狼狽。
趙詩覓心裏抽了一下,站起身道,“你吃飯沒?”
就像平時在家,楚澤汐回來晚了,她會下廚做些吃的,雖然遠遠比不上他的廚藝,好在他每次都吃完。這樣,每次進門都随口問一句,“你吃飯沒?”他笑着纏住她,說,“吃着老婆大人的飯才是家的感覺。”
現下,物是人非。
小燦從他身後閃進來,調皮笑道,“楚哥哥和客客姐姐吃過了哦。”
趙詩覓扯起嘴角,沒有笑意。
蘇渝白看得兩人之間氣氛微妙,編了借口讓小燦陪他出去買冷飲。
空調“呼呼”的吹着涼氣,趙詩覓看着他,不知說什麽,想了很久,道,“你去出差?S市?”
楚澤汐明白她意有所指,“嗯。”
“順道查了客客母親的下落?”她問的直白,沖動已經把理智燃燒所剩無幾,卻還要緊緊摳着這僅剩的理智不跌落深淵。
“查了,”他拉過椅子離殘羹剩飯遠些坐下,“一無所獲。”
淡淡的語氣夾着千斤重,好像只是一時沒找到辯護的證據而已,篤定這場局的贏家最後是他。
“我只問你,你是自願幫客客還是有人,請你幫忙?”她說得含蓄,羅顏瞞了這麽多年躲着Alisa,她肯講述前因後果個中關系,必然明白楚澤汐的位置。如果這麽直截了當告訴他,就不好玩了。
楚澤汐微怔,扶一下眼鏡,“什麽意思?”
趙詩覓默不作聲看他,他既然無數次探視羅顏,依他律師職業的察言觀色,前因後果恐怕早已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她想得另外一件事,“駱株的總部在S市,這是切入點,可是羅顏女士似乎更高深。”
“咱們做筆交易,怎麽樣?”趙詩覓看着他,自己精力有限,外婆希望她過得像糖一樣甜蜜,長這麽大又何曾真正甜蜜過?現在才二十六歲,結束這一切,換種方式生活會不會太晚?
她愛走極端,死過一次,卻什麽都想得開。像一只壁虎,為了避難斷掉自己的尾巴逃跑,過一段時間又會長出來。所有消沉難過,就當一種天然再生激素,傷痕累累千瘡百孔後,她毅然是趙詩覓。經過千錘百煉,隔靴搔癢的苦便不會覺得苦。
“我說過信你,可你都沒給我一個解釋,自從客客出現,你的眼裏心裏就沒有趙詩覓的位置。你表明态度,一定以她是瞻。”拿起筷子戳盤子裏的芝麻山芋餅,神情黯然,“找到客客的母親後,你打算怎麽做?”
楚澤汐鏡片下漆黑的眼睛看向她,藏着些許憂傷。
“如果,我拿源紗绫的下落跟你換,你會不會把心裏全部的位置都給我?”她含着淚,小心翼翼地問他。
她能說出這番話讓楚澤汐即意外又驚喜,“你心裏全都是我嗎?沈安遇對你的重要性,已經深入到的骨髓裏”他深深嘆口氣,“他一生病或者出任何狀況,都會讓你崩潰似的,緊張地不知所措。你的手機專門為他設置鈴聲,你家裏的備用鑰匙他那裏有一把,你記得他所有的習慣嗜好,和他說話聊天像另外一個自己無所拘束......糖糖,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發覺?”
趙詩覓咬唇直搖頭,他不可或緩接着說,“沈安遇一早就對我出言警告,甚至我在S市他打電話說我絕不能對不起你。”她已泣不成聲,沉靜半響,終于狠不下心,走近抱住她,“糖糖,我愛你,我所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從來沒有欺騙你。”
“可是,你愛的人是源客客,你說的做的哪一件不是為她着想......你是基督教徒啊,拿婚姻當賭注犧牲的比我還多......說你可笑還是可憐呢?”随即,推開他苦笑。
“我......”
他從未想過用婚姻做賭注。
她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沈安遇總說我執拗的變态,我問你,我們之間的一切是不是都不算數了?”
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忍住眼裏的淚,吸一下鼻子,“我明白了。”
“你說的交易......我不會和你做這筆交易。”楚澤汐揚聲說道。
趙詩覓不動聲色抹去越來越多的眼淚,“你還是同意吧,畢竟你可以用省去的時間多陪陪心愛的人。時機成熟,源紗绫的下落我依然告訴你,你交易的籌碼可以換,不過要我來決定,放心,絕不會讓你為難。”
楚澤汐看着緊閉的門,跌落椅子上,摘了眼鏡手臂壓在額頭上,“不做交易,因為你早就在心裏霸占了重要位置,我,還有什麽能和你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