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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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詩覓心裏做了決定,就不再耽誤。這天,她把羅顏約來公寓。提前到超市買了很多食材,趁她沒來,照着菜譜開始一步一步做。
折騰了一小時,一個菜都沒做出來,看着鹽少許、白砂糖少許這些字眼就頭疼,關火,鍋鏟一扔,不耐煩地順便把書撕掉扔進垃圾桶。
抱起小喵,仇大苦深地說,“我為什麽要折磨自己?明明什麽都做不了。”
小喵眯着眼睛,“喵”了一聲。
門鈴響起的時候,她幾乎要睡着了,渾渾噩噩的。
開門看到小林旬也來了,回想他和羅顏的暧昧微妙的關系,也不算意料之外。不過他看她一眼随即不自在的撇開視線。
“快去換衣服。”羅顏怒道。
一個人在家穿着随性,楚澤汐來後注意了一段時間,又恢複原樣。随着羅顏的目光往下看,她穿着一條白色四角短褲和白色工字背心,難怪小林旬對她的屋子頓時很感興趣。
“啊,知道了。”嘴上敷衍,轉身進了卧室。
羅顏看着狼狽不堪的廚房,喊道,“讓我們吃原材料啊?”
趙詩覓套上T恤和牛仔短褲,頭發都紮起來,倚在門上,晃一晃手裏的錢包,“出去吃還是你做?”
羅顏白她一眼,一副我的手藝什麽樣你還不知道,我敢做你敢吃嗎?
母女倆劍拔弩張,小林旬淺淺的鞠躬,“趙總監不介意,借你的廚房一用吧?”
趙詩覓啃着手指看小林旬手起刀落,偶爾還挽個刀花的架勢,把剛剛的疑慮放在一旁。她觀察羅顏正用平板電腦傳文件,小聲跟小林旬說,“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小林旬茫然片刻,看她指着羅顏,“我和董事長不是你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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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想的哪樣?我原來一直不明白,你出身高貴家教森嚴,畢業名校,長得相貌堂堂,為什麽會屈尊降貴,在駱株做銷售?不過上次你們來......她身上的症狀你好像很熟悉。”
“趙總監學過心理學?”小林旬調侃道。
趙詩覓聳肩,“你不用這麽叫,我畢竟不再效命慕氏......你們今後怎麽打算?我好像沒資格問吶。”
他們兩個相差将近二十歲,羅顏,像堅無不催的冰石,需要熾熱的心和血液暖熱,她“尖酸刻薄”,需要一個人足夠包容她。小林旬跟她的經歷相差甚遠,這樣的戀情會持續多久?
他把洋蔥扔進平底鍋,“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側身看看石鍋裏的魚,“She is the reason I don't like others.”
兩人相視一笑,這樣她便真的安心了。
用餐時,趙詩覓沉思片刻,“我答應你,只是,我需要多點時間,十天!畢竟我等了他五年,讓他再還我十天,行嗎?”垂下眼眸,“還有你要告訴我姥姥究竟發生過什麽?他,他們一家還恨姥姥嗎?”
她和外婆相依為命,如果外婆有什麽不可原諒的,就讓她來擔。
羅顏嘆息,“我明白逼你太急,好吧,就十天,不能再拖了......你姥姥和趙家的恩怨具體的我不太清楚,不過有一件是肯定的,她對趙家心存愧疚。”
“為什麽愧疚?”趙詩覓追問道。
“你姥姥年輕的時候和趙家長子,就是你爸爸的伯父談過戀愛,他們當時在政府工作,不清楚犯了什麽事,他因為你姥姥進了監獄.....”羅顏抿一口紅酒,不再多說。
綜合何悅和她講述的,外婆心存愧疚,那羅顏和趙修明結婚很有可能就是她向趙家贖罪的一種方式。但是羅顏不該學外婆,讓女兒來還上一輩的債。
趙詩覓看着小林旬把挑出刺的魚肉給羅顏,眸色更深。
羅顏遞給她一碗土豆濃湯,說道,“我大概知道你辭職的原因......醫院我聯系好了。”
趙詩覓的手一抖,突然笑道,“什麽醫院?我辭職可是計劃旅行......”
“氟伏沙明、帕羅西汀......”羅顏打斷她,“要我找出來嗎?”
趙詩覓把湯勺一扔,“我有分寸。”
羅顏動怒,橫眉冷對,手掌一拍桌子,“分寸?自生自滅就有分寸了?”
“求你別管我行嗎?”咕哝道,“管好你自己吧......”
“說話就大聲說,不想別人聽到就閉嘴。”
趙詩覓正視她,“我倒想知道,這麽多年你對我不聞不問,想到我的時候直接找我不就行了,為什麽要用那枚胸針做引子?”見羅顏沉默,突兀笑了一聲,“三春晖真是好名字呢,設計的也好看......不就是擔心銷聲匿跡了幾年的母親突然莫名關心自己的女兒惹人生疑嗎?用姥姥做擋箭牌,接下來的事就更順暢?我說了,我答應,你的目的達到了,就請不要多管其他的事了。”
本想做個了斷,卻鬧到不愉快散場。
趙修明的情況日漸好轉,每天輸一些營養液,進食少量的流質食物,看起來精神不錯。有時還颠三倒四的和人聊天。
趙詩覓無事便頻繁來醫院陪他,聊很多小時候,每次碰到“爸爸”的字眼都巧妙的避開。想過從他口中打聽外婆的事,話蹦到嘴邊卻問不出。
不過從何悅那裏知道,羅顏來過醫院一次,兩人從始至終冷言冷語,差動手打起來。
這些趙詩覓權當笑話聽了,兩人的積怨已久,才不會因為趙修明患病而不計前嫌心平氣和。
趙闵孝回學校等大學通知書,大概會因為喜悅和同學老師們分享,再次小聚謝師再C城呆很長一段時間。沒幾天他出現醫院時,趙詩覓訝然他的迅速。
高大的身形覆過來,眉梢揚得老高,頗為得意,“我不愧是你的弟弟,我竟然也可以考入T大!”
趙詩覓瞥了一眼通知書,哦,原來是體育特長生身份。
T大是全國有名的高等學府之一,百年老校,莘莘學子無一不是志得意滿的分數進來的,他剛說,“我竟然也可以考入T大”多少有些意外的成分。
何悅很興奮,拿着通知書的手隐隐顫抖,給趙修明看的時候語調上揚難掩激動。
趙闵孝是排球隊主攻手,曾數次參加省男排比賽,戰績頗豐,年紀輕輕就奪得青年男排賽的冠軍。年初被保送全國十大名校之一N大,但是他拒絕了。老師們痛心疾首了一陣兒就不再勸,只說,人生必然經歷高考才完整。
後來因為趙修明的病況,何悅生怕影響他考不上大學前途末路,此刻,那份複得的榮譽才是難得。
日頭毒辣,趙詩覓手搭涼棚尋找來往的空出租車,司機們好像約好惬意的躲在某個樹蔭下睡午覺,半小時了,好不容易見到空車卻徑直開走不載客。
氣餒,雙肩垮下去,摸起震動地汗毛乍起的手機,“啊,習醫師......今天的預約還是取消吧,”擡頭看看灼熱的天空,“......麻煩你了,好好,我下次一定不逃......”
打算去醫院複診,推脫預約一下子沒了目标。正站在路邊徘徊,一道紅光急速停在跟前,雲景閃亮的造型讓她更加晃眼。
“去哪兒?我送你。”
毋庸置疑的口吻,趙詩覓卻不敢上車,上次已經領教過這位雲師兄的車技,她從未想過以這種方式結束。
“突然,哪裏都不去了......”
雲景側着身軀推開車門,“這裏不能停車,上來。”
根本不給人置喙的餘地,楚澤汐柔水一般的性格是怎麽和雲景火爆脾氣“情投意合”的?
正常的車速,她緊張的心慢慢平複。突然想起,自己還沒說目的地,他這是帶她去哪兒呢?
雲景酷酷的擺着一張精致的臉,餘光看她猶猶豫豫的,“你要上廁所?”
從哪裏看出她要上廁所?不禁好笑,“雲少爺帶我去什麽地方?”
車停在本市最大的教堂前,讓她覺得十分意外,楚澤汐是基督徒,難道雲景也是,不應該吧,畢竟他都和那麽多女人......
“阿汐時常來這裏禱告,祈求所有罪過降到他身上,一切都讓自己背負......”
“他認為喜歡客客是天經地義的,只等彼此成年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過一生,”他陰測測的看着她,“可是你出現了,把他所有未知的感官全部打開,讓他覺得以前的自己簡直像只親手操控的布偶......”
楚澤汐和他說起那個性格別扭的女孩時,帶着玩味或者一絲憧憬,視線悠遠。
她的出現擾亂楚澤汐的步調,所以他時常對她冷言冷語,不過不得不承認,楚澤汐因為她變了很多,有時碰到心情好接住丢過去的冷笑話令他語塞半天。
“他混亂許久,想通之後,生出帶你一同出國的念頭,阿汐大概和你說過,外公當時身體不好。”
他盯着面前的建築物,她點頭看不到,于是說道,“他還說,客客身體也不大好。”
這句話說出來竟有濃濃的醋意,雲景卻沒在意,繼續說,“他答應出國,卻是你和那位沈......沈先生親密的關系對他沖擊最大。剛回英國,他接受不了離開你的事實,消沉好久,直到,直到客客受到沉重的打擊,他才漸漸恢複如常。”
“他不去你那住,是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說到最後雲景疲倦的閉上眼睛,和她說這麽多實屬不易,當初對她可沒一句入耳的話。
趙詩覓靜靜地像聽一個并不擅長講故事的人講了一個遙遠沉甸甸的故事,那些演繹細枝末節的人物依然排演他們的角色,從未在現實中鮮活。
半響,她問了一句毫無關聯的問題,那是之前楚澤汐一直逃避的。
“他為什麽又回國?為客客小姐尋找她的母親?”
既然對客客的感情從未變過,她擾亂他一池幽靜,五年,足夠讓這份悸動淡化了。可是,他回來了,回來招惹她。
尋人的方式萬千種,為什麽偏偏又來招惹她?孤注一擲難道不怕滿盤皆輸?
雲景怔了一下,“或許熬不過想你的寂寞......”見她嘲諷一笑,“你以為精明睿智的楚澤汐不是普通人嗎?遇到情情愛愛他也會像個膚淺的男人躊躇搖擺。”
她不置可否,卻固執的認為,楚澤汐就是為查找客客母親下落才回國,才,才接近她的。也許是偏見所致,可是執着一個答案對她而言太重要,起碼,目前,這個答案很重要。
一面懷疑自己所想的答案,一面希冀另外一種,自己奢望的回答。
疑心病很嚴重,這是趙詩覓當着沈安遇面摔碎杯子猛然醒悟的結果。
楚澤汐剛回國,沈安遇怕她鑽牛角尖一時想不開才配一把她家裏的鑰匙,卻從未用過。
打手機不接,只好頂着毒辣的太陽來她家。
屋裏有些悶熱,窗子開着,空氣凝固似的一動不動,顯得外面知了的叫聲更響。趙詩覓自生自滅的躺在地板上,小喵正撕扯一本雜志。
似曾相識的畫面,這次沒聞到酒味,沈安遇看着眼前挺屍狀态的趙詩覓,“你的房子可以賣掉,不過要把剩下的房貸還清。我找了一家信譽最高的中介公司,這兩天過來估價。”
不見她有動靜,“找到好的買家,直接到房管局過戶就可以。”
小喵湊到他腳邊嬉耍,他好像很有寵物緣,毛豆豆,鄰居遛彎帶出的大型犬類,小型蜥蜴之類,連和她都不親近的小喵每次見到他都纏得緊。
趙詩覓突然嫉妒了,他仿佛只要站在一處就能讓人自然接納賞心悅目。他不像站在高高階梯上面容溫和俯瞰衆生的楚澤汐,不像玩世不恭性格陰鸷的慕若初,不像四處造勢自命清高傲嬌的雲景,也不像......
他是沈安遇,喜、怒、憂、思、悲、恐、驚,只要她轉身,他就站在她看見的地方,黑夜白晝。
一種姿勢,一種習慣......
他手機響起特有的鈴聲,關掉沒有接聽。
那時彼此奔忙于學業、論文、實習,因為不同系見面的機會日漸減少。難得兩人都有空暇,約好地點。他站在馬路對面,自成一格。她揮手大喊也沒引起他的注意,打他手機又不接聽,變了綠燈,她憋着怨氣一拳打過去。
“沒看過漂亮的學妹?這麽專注,都要畢業了,就不要殘害小女孩啦,沈大爺。”
于是提到手機,他滿不在乎的說,“老教授得空抓住他就開會,聽到手機響就怕。”
是那時候設置專屬的鈴音的,把他的手機設定了,她的自然要還回去。
楚澤汐對此事心存介懷。
趙詩覓躺在地上思緒百轉,擡起眼眸看他神色不佳,視線躲躲閃閃。
胸口悶痛,語調陰陽怪氣地,“不要在我家礙眼,要走就快走,女朋友生氣很嚴重的。”
“你......”
電話确實是林宥裏打來的,她這樣說他突然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她突然坐起來,擰着秀眉,怒目瞪視,“告訴我房子的事何必親自跑一趟?既然有比我更重要的人,為什麽還來假意關切?”
說着,手臂一揮把手邊剛吃藥的杯子砸出去,小喵炸毛躲進沙發底下,他好像沒料到她如此大反應,身子一顫。
她光着腳,沈安遇怕她受傷,幾乎立刻把玻璃渣清理幹淨。
經常情緒低落,失神發呆......确信,早該确信了。那次問她有沒有吃治療抑郁症的藥,并沒否定的。
他怎麽會,他怎麽會這麽混帳。
楚澤汐和她結婚了沒錯,他已經沒有立場如往常把她放在第一,在她身邊還有沒有位置,都不肯定......
為什麽要這麽認為?楚澤汐亦如他有各自相守的人,可是對他的做法卻嗤之以鼻。
放不下,做不到,模棱兩可無疑将站在深淵的她再推一把......
十六歲,想過與她相攜一生,能想到最簡單直接的關系就是成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