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Act-wait』

“「摘下面具」嗎……”

亞連看見迎面過來的工作人員笑着打了招呼,而後沒有再笑。

他曾經有個偉大的夢想,小時候。想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發誓總有一天要讓馬戲團那些人知道厲害。而在那個殘酷的冬天裏,唯一給過他溫暖的只是一條狗,他沖它伸出了手,那家夥沖他撒嬌,它的舌頭真溫暖。他想這一定是久違的聖誕禮物,不需他受傷挨打的、源于他人的饋贈。然後那家夥老死了,一個更奇怪的家夥沖他攤開了手掌,給了他一個寬闊的後背。

他繼承了「亞連」這個名字;對「亞連」滿懷敬意。

然後他發現了新的生活和新的夢想。

這條命是馬納救的,就算是無意識替他兄弟「第十四任」選擇的軀殼。亞連·沃克背負着這個名字,暫時還不想從封印中解脫出去——他不能忘了馬納。而且無論怎麽說,無數惡魔仍在他耳邊懇求安息,活像關不掉的破損機器。左眼的詛咒仍是他的路标。

是他,為「亞連·沃克」這個名字延續着創造着新的意義。

提姆咬着它自己的小毛巾等着他,看見亞連只下半身纏浴巾抱着替換的衣裳,來回飛了幾趟,才跑到他肩上休息。他在浴場的門口頓了一下,轉身拉開了隔壁小浴池的門。提姆揪着他的頭發磨牙,不滿他臨時變卦。

“一樣的啊聽話,你稍微變小一點。”

小浴池一階一階的,樣子是按照舊本部浴池修的,只是相對較小罷了。熱氣蒸騰,隐約顯出兩三個人形,人看不清,不過就沖那鮮亮的紅發和盤起來的黑色發髻他就知道是誰。冤家路窄。大嗓門拉比還在科普着熟女二三條以及“優~女生的鎖骨多性感撒~~例如利娜……”

“我會告訴科姆伊先生的哦,拉比。”

亞連從紅發友人那一側下水,防止拉比說出禁句被妹控搞死。總部人員替換後總能聽見這類不太尊重女性的話,說起來還真是讓人頭疼。拉比攬過亞連的肩,竊竊私語向他求情,同時再一次科普起熟女的好來。

“我不覺得那種女人有什麽好,上次碰見的不是惡魔就是諾亞。”

“亞連你就是還沒開始發情的小毛頭——來,哥哥教你怎麽平安度過發情期!”所以說拉比的靠譜只是有時候。

林克靠在池壁上,在他們對面,緊緊盯着這出大戲十分想動筆記下來,不過看地方就算記了回去也會被沃克毀掉。他一一掠過三人臉色,仔細記好,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沃克的格雷姆落在裝衣服的筐子上,卷起翅膀窩着。

“這個兩顆痣還這樣每天性騷擾一樣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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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真失禮拉比先生!因為是工作!!”

“林克每天也很難過,拉比不要欺負人了。”

黑發驅魔師突然站起來,亞連随即聞到一陣異香,他的身體應激地抖了一下。拉比毫無所覺,一句“優你去哪兒”都沒問完就讓門聲關在了屋裏。

“他幹嘛啊?”

“嘛,各種情況吧。”亞連有點幸災樂禍。

“哦對了,剛才他還跟我說有事和你說呢?好像是道歉什麽的。”

“……過聖誕節嗎!”

拉比用一副大認同的樣子擠眉弄眼,完了奸詐的看他,“上次我就很在意了,你肩膀上的咬傷是誰幹的啊,比哥哥更早接受大姐姐們的寵愛……”

“啊,那個啊,上次病毒事件元帥咬的吧。”說完還把鎖骨和胳膊都擡起給他看,“咬我好幾口,大概也不全是他一個人幹的。我好像也咬了好幾個,啊啊,又想起了自尊不允許發生的事了。”

“亞連也真辛苦呢,大受歡迎呢,能收到好多手信呢~軟綿綿的Omega妹子,為什麽沒人跟我表白呢……”

“那種态度不行的。再說,這可是「男校」啊拉比。”

教團裏基本上沒有Beta和Omega,一水兒的Alpha單身漢。那位女性元帥就不說了,連個性長相都甜美的利娜麗和溫柔過了分的米蘭達小姐都是Alpha。庫洛裏那種看到他和拉比就要黏上去總怕被丢下的克羅地亞犬,也是位了不起的頭等艙末位。總之,是有各種各樣的人的。

亞連心不在焉的插科打诨,腦子卻沒繞開。他能感覺到,神田沒走遠,勉強說起來應該是——因為味道沒淡多少。他跟拉比說了聲抱歉就沉下水面,才稍稍冷靜了點。感官都被這池水塞緊,微微有些硫磺味的溫水恰如其分,柔和,不清澈,甚至有些黏稠,隔絕了一切外界的信息。皮膚上的刺癢正在減退,暖意也漸漸轉變為單純的和煦,他覺得大約是進來前為了保險的那一劑生效了:他應該離神田再遠點,再遠一點,就算不知道科姆伊抽什麽風總把他倆編成一組——其實也不難猜,那是唯一一個實力足夠又下得去手的驅魔師,一旦十四任出現的話。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神田進一步退兩步走三米繞六裏,一直不會靠近。勉強算起來,那個人總算對他有點認同也是最近才開始,在十四任諾亞這事還沒發生前。現在是因情況而異。一定得離遠點,只要離……遠點的話,只要是安全距離就沒事。亞連亂想着,還是非淡水的環境覺得惬意。

半小時後有人把他從池子裏撈了出來擱在了池壁邊。亞連合着眼,頭埋在雙臂間,氣弱的道謝。

“辛苦,林克……”

“他的話在外間躺着,謝人要好好看着別人的臉,”那人的氣息很沉,完全沒了剛才的狼狽和沖擊,也許是做了臨時措施,“豆芽。”

真煩人。

亞連泡太久,攤在一邊軟得不像話。他沒再說謝謝,只低低喚了一聲提姆,金黃色的格雷姆晃晃的從浴池那頭漂過來,也是意識不清的樣子。

神田約束着精神,摸了摸手腕上的串珠,伸手又把它撈了起來,扔到了少年的白發上:那地方提姆呆慣了,沒有骨氣的蹭了蹭扒住。不同往日的是,原本只有它樂意鬧騰的頭發,這回也遭遇了不速之客。神田依舊伸着手,想着了結。他該慶幸不是豆芽發情的日子的,不然Alpha的發情期就沒這麽容易打發了。

不然——這段不明不白的關系也沒那麽容易打發了。

神田優的世界真的很小,小到只能容許一株蓮花生長在這方黑暗的淺池之中。他并不介意臺風強力過境,只是不想變成海洋的水源地,就是不行。他想見那個人的心意沒有一刻停息,那種強烈的願望只是沉澱下來了。

神田凝視亞連右肩上的齒印,摩挲着他的後頸,低聲地說了一句,“我以為你是她。抱歉。”

他胸腔裏或許又湧起劇烈的想望,然而這并不屬于神田優這個完整的人。

他沉靜的樣子和第一次一點兒都不一樣,他已經認清了現在被自己影響的人到底是誰。他沒有咬住亞連的後頸,只撥開他微長的發梢輕輕的按下了一個吻。

半固定标記起源于戰争。相愛的年輕伴侶面對未知的将來,在踏上戰場前咬開彼此的腺體交換了信息素。這咬傷不僅意味着承諾和責任,「我将盡我所能平安返鄉」;同時也證明着宣告占有,這本能的鎖鏈不會被時空生死斬斷,「如果我們在不同的地方為保衛家園獻出生命,請以此為憑,将骸骨歸葬一處」。

它起初作為莊嚴的儀式載入史冊,而今已不再具有肅穆的意味;它昭示的是自然的歸屬。

神田從未選擇過亞連作為他今生的戀人,那不過是血脈、是繁衍本能的自作主張。他有自己固執的堅持。他唯一的慶幸就是還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東方驅魔師起身,率先離開了浴場。

體內的躁動倏然湧了上來。亞連終于能動了,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伸出滴着水的胳膊,摸到了衣服下的藥盒——只剩最後兩劑。他将獨自一人度過随後到來的第二發情期。這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還是不幹不淨的自作自受。

他和神田,才不是值得稱道的漂亮的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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