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協助篇(三)

白手套,白帽子,黑墨鏡,合金可伸縮手杖,一大口袋硬幣,挂耳式通訊器。

出門的時候,夏目羽久把連衣帽也套在頭上,這樣可以遮住他頭發過短而露出來的通訊器。在行動前,他可以用種田長官給的通訊器,和他進行必要的聯系,方便種田長官可以随時了解情況。

種田長官昨天并沒有仔細講任務內容。

夏目羽久也不确定是他會需要待在銀行多久,幹脆就當做要存零錢的盲人。就算自己不用待很久,自己假裝是盲人的話,還可以戴着墨鏡不留痕跡地觀察周圍可疑的人,既不會有人發現,也不會有人在意。

今天早上的聯系讓整個臨時的任務模樣更加清晰起來。

“你的工作很簡單。進入銀行之後,你就是一個普通地來存錢的人。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一張銀行卡可以裝裝樣子,但估計也用不上。”

夏目羽久從種田山頭火的話裏面聽到了更多的任務細節和條理性,猜測昨天晚上種田長官是和另一名同事重新敲定了一些細節,讓夏目羽久跟着配合就好了。

在種田山頭火發話的時候,夏目羽久就安靜地聽。

種田長官說:“盜賊組織的目的和普通地搶銀行的沒有什麽區別,只是他們的目标是要截獲黑幫組織的股票證券。盜賊團的頭目到時候會穿着黑色皮衣,頭上還帶着一條頭巾。他們手上都會拿槍,所以不要輕舉妄動。銀行開門後五分鐘內,他們就會立刻行動,因為黑幫的人會在九點三十分時到。這次來的黑幫成員太棘手了,不要碰上面會比較好。”

夏目羽久因為“棘手”這個詞,下意識地眼瞳動了動,但是沒有回話。因為,種田山頭火的話還沒有說完——

“你的任務就是在協助他們順利偷盜成功的同時,保障其他人免受無意義的傷害。”

這一套話落下來,羽久可以明确種田長官在和自己分開之後,和對方經過了反複的斟酌和商量了這次行動。不僅是任務效率,還有人民安全等等各方各面都确認到位了。

“我明白。”

夏目羽久不用等長官多此一舉地問話,就立刻應下來。

這麽簡潔有力的回答讓種田長官感到十分安心,說道:“你也要注意安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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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羽久确定了時間之後,就出了旅店,朝着目的地前進。

其實如果不露出頭發的話,夏目羽久反而不是那麽容易被人注意的人,頂多會讓人覺得這人身體狀況不太好,臉色要比普通人還要發白罷了。但沒有如果,所以夏目只能帶着自己的假發出門了。

銀行早上開始營業前的工作都是固定的。

員工會整理前天夜間存款的現金放進金庫,并且預留并準備出銀行一天內規定好的現金額。開業前,不同職能部門的職員各就各位,站在自己的位子上,一目了然。而工作日一大早就起來存錢的人大部分都是自營工作者要存取現金。又或者是一些退休的老人,他們一般起得早,也不喜歡在中午和人擠在一起排隊。

夏目羽久一邊想着,一邊揣摩自己到時候可能會面臨的情況:他可能是盜賊團闖入銀行後,在銀行唯一的客人,這個時候就是要阻止銀行員工他們去報警。

像是這種銀行單位,他們都有裝置着通向警視廳勤務中心的警報系統,系統分兩種:一種是無線的,一種是有線的。

無線的需要斷網,要不就是毀掉給路由器提供電力的電源。

有線的在使用上會比較普遍,這種有線裝置可以避免斷電情況,再加上現在網絡覆蓋也不是特別全面,大部分銀行都依舊依賴有線裝置。

夏目羽久在猶豫要不要先幫他們把報警系統的線路給剪斷,毀掉揚聲器和閃燈,這樣可以推遲別人意識到銀行發生了意外的情況。他想得正入神,旁邊冒起來了一個輕淡的少年音:“通行燈亮了。”

夏目羽久朝着聲源看過去,那是一個橘發少年。頭上戴着一頂帥氣時尚的黑色禮帽,穿着像是行走的讀者模特——修身收腰的黑色皮外套,露出裏面另一件長至膝蓋兩寸的猩紅色外套,而最裏面是一件又薄又松的白色針織衫。

他的手上還戴着黑色皮手套。

看他的打扮,不太像是為了保暖才戴的皮手套,是什麽車手嗎?

“需要給你帶路嗎?”

對方打量着夏目羽久病弱的打扮後,原本要和羽久保持距離的疏離和清冷又減少了半分。他沒有直接提夏目羽久的不方便,而是說道:“如果不遠的話,我可以送送你。你一袋子的硬幣太明顯了,走在這裏,容易被人盯上。”

夏目羽久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他換了将近十萬日元的硬幣。硬幣又多又沉,壓得布袋都變形了。布袋上凹凸不平的痕跡都在告訴別人這裏面是滿滿的錢。而現在這個錢袋的主人是個背板瘦弱的盲人,簡直就是告訴所有心懷不軌的人說,這裏來了一個送錢的笨蛋。

“我自己可以。”

夏目羽久并不需要別人幫自己。

被拒絕後的橘發少年沒有繼續堅持,而是兀自往前走,先走到馬路的一邊後,自己停住了腳步。似乎在等夏目羽久從自己面前走過,再悄無聲息地跟上去,護送羽久去存錢。

夏目羽久多少猜到他的想法,但現在自己是盲人的人設,自然是裝作不知道有這一回事,直接就從對方面前走過去。才走了幾步,羽久就意識到不對勁,後面一點多餘的聲響都沒有冒出來。

這有兩個可能,第一,夏目羽久多想了,對方根本就沒有想跟上來;第二,跟着自己的人是非常擅長控制自己身體的體術高手。抱着這種想法的夏目羽久借着辦公樓外置的玻璃,看到了那個橘發少年的倒映。

在以為自己看不到的情況下,那個橘發少年一邊雙手插着口袋,一邊慢慢順着羽久的走路節奏,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順便用自己的眼神攔住了其他想要靠近自己的幾個混混。

夏目羽久:“……”

夏目羽久一向當慣了付出者,又很少見陌生人會這麽主動示好。他不由自主地懷疑,這個人要麽是普通熱心腸的好人,要麽就是知道自己的異能特務科前輩。

如果是前者的話,羽久就不希望他跟着自己進銀行,以免他古道熱腸,直接和強盜幹上了,增加羽久的工作負擔。但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羽久可以跟前輩先熟悉起來,說不定以後就會和這個前輩一起出任務了

而測試對方是「路人」還是「前輩」的方法,十分簡單。

夏目羽久走在前面兩步後,突然蹲在地上。

若是「前輩」,知道自己突然身體不舒服,那麽他一定會通知種田長官先讓自己停下來,不要參與活動,以免拖後腿。畢竟說到底,他也是後來加入的人。多一個自己不多,少一個自己不少。但是如果是普通的好人的話,反倒可以借此機會調走對方。

羽久才蹲下來不久,後面的橘發少年趕緊上前問他情況:“喂,你沒事吧?怎麽了?”

“我的胸口很痛……”

羽久臉上是沒有表情的,加上聲音也很克制,這種狀态其實換做一般人來說,像是在裝病。可偏偏羽久天生膚色病态發白,這種情況下更像是在忍着疼痛。

橘發少年當場就相信了,連忙發問道:“心髒病嗎?你需要吃藥嗎?身上有急救藥嗎?”

夏目羽久解釋道:“不是,我這是肋骨軟骨炎引起來胸壁疼痛。我現在感到胸口一陣陣刺痛,很不舒服。”

“抱歉,什麽什麽炎?那這種情況需要怎麽辦?你需要去醫院嗎?”橘發少年明顯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一時間也不知所措。

夏目羽久順勢說道:“你可以幫我去買異丁苯丙酸消炎藥嗎?”

這種藥是處方藥,必須要有醫生開具的藥單才能買。

這足夠讓橘發少年白跑一趟了。

橘發少年聽這麽專業的詞就發懵,平時自己受傷要麽就是躺着等着自愈,要麽就是有專業醫生負責,他們說什麽就跟着吃什麽藥,擦什麽藥,也沒有留心藥名。現在突然冒出一句新名詞,他也只聽懂他能聽懂的「消炎藥」三個字:“我帶你過去吧,我不知道你說的藥是什麽?”

“我走不動路。”

夏目羽久拒絕攙扶,他看橘發少年比自己要矮幾許,肯定扶不起自己。到時候看起來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熱心少年去藥房躲過一劫,而自己就留在銀行裏面等待任務結束。結果,橘發少年聽他這麽一說,直接彎腰,幹脆地說道:“我背你走。”

“……我很重。”

羽久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若是被人帶離開了,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這話一落,橘發少年輕笑一聲:“在我面前,重量根本不值得一提。”見羽久遲遲都沒有趴在自己背上,橘發少年才想起對方看不到,于是不由分說,直接把夏目羽久背了起來。他一邊背一邊自言自語道:“幸好我今天突然想早點出發,我剩下的時間還有一大把。”

這個人就是被指派來取存放在保險櫃的股票的中原中也。

這件事對他來說,雖然是第一次單人任務,但是實在太小兒科了。以他的能力,他身邊也不需要有人協助。如果需要的話,他甚至可以把整個保險箱從銀行裏面搬走。

這邊中原中也想得輕松,但那邊夏目羽久卻沒有想過這個少年力氣會那麽大。

這要真的被背去藥店,那他就不要想着當異能特務科的搜查官了。

夏目羽久又說道:“我想起來,我沒有錢,我得先去存錢。”硬幣派上用場了,等存上去的時候,就說硬幣數錯了,在那裏數錢都可以花掉一個小時,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留在銀行裏面。

“我可以借你,你現在身體不舒服。拿藥先。”中原中也直接拒絕了夏目羽久的話,“身體重要。”

夏目羽久更堅決了:“我不認識你,不想借你的錢,也不想給你添麻煩。”

但說完之後,羽久就後悔了。

因為這句話跟他之前讓對方去幫自己買藥的話自相矛盾,明明前面說讓他幫自己買藥,現在又突然劃清界限。要是想得細一點,他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羽久很少說謊,現在不知道該怎麽有邏輯地進行圓謊,把所有的漏洞補上,也許可以說「剛才太疼了,所以一時間沒頭沒腦說了麻煩人的話,現在開始冷靜下來之後就理性地拒絕」之類的。

羽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在中原中也沉默的過程中,羽久內心冒出了很多想法——其中最可行的估計是直接把人給敲昏也可以。反正他們也互不認識。

夏目羽久剛想要亡羊補牢,準備手起,手刀落。而中原中也因為羽久的話反省了自己——「自己想幫助別人,不代表對方有必須答應的義務」,于是他說道:“那我帶你去銀行,我們速戰速決。”

羽久對好人下不來手,于是又用言語拒絕:“…沒事,我自己能行。我現在也好多了。”

中原中也說道:“其實,我去銀行也有事情,我們順道。”

這個時候說出來的話,就很模棱兩可。尤其是對羽久來說更是如此,都不知道這個熱心腸的人是不是擔心自己再次拒絕他,才故意這麽說的。不是常會有這樣的事情嗎?有人想要幫助自己的時候,怕對方拒絕,故意也找借口說其實自己也是想要做這件事,減輕對方的心理負擔。

于是,夏目羽久就這樣內心充滿掙紮地被陌生人背進了銀行裏面。

※※※

按時來到銀行的坂口安吾是負責踩點的。

他拿到的情報是「中原中也會在九點半來銀行」。

只要行動夠快,他們就可以在中原中也拿走那些股票債券之前,先把東西取走。他來銀行的時候,掃了一眼周圍——并沒有看到種田長官說的白發白膚,非常好認的少年。但,坂口安吾自然也不用等對方,一切以自己的行動為上。

見周圍安靜,并沒有其他客人,坂口安吾打算跟合作的盜賊團說可以進了。等他們一進,就全面封鎖銀行,把與這件事無關的普通人都關在門外。

他剛說完「可以進了」,銀行門口就出現了一個白膚的少年。

他戴着一頂種田長官提前通知過的假發。

如種田長官所說的,這個人非常好認。哪怕不知道他的長相,那天生的外貌就足夠叫人過目難忘。這種人當卧底會相當致命,光是膚色就不好喬裝打扮,而且所有人都記得住他的外貌特征。也就是說,除非他卧底結束後去曬個美黑,染個頭發之類的,否則所有的黑幫都會知道有這麽個卧底警察存在。

目前為止,夏目羽久出現并不是什麽好震驚的事。畢竟,之前就通知過他會過來協助了。但是,更震驚的事情像是被推倒的多骨諾米牌一樣,一件推着一件發生。

夏目羽久到的時候,坂口安吾發現他正趴在居然早到了二十分鐘的中原中也背上,頓時瞳孔震動。

正所謂禍不單行,福不雙至。

不知道夏目和中原中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可還是強行接受了這個現實之後,坂口安吾就注意到後面三五成群的盜賊團組織成員也跟着像煮沸的熱水,一個跟着一個冒泡,套着典型的盜賊頭套,大搖大擺地朝着銀行走來。

坂口安吾知道他們不認識中原中也,正打算用眼色讓他們先撤退,但是這幾個大漢的目光卻落在了他們前面低着頭走路的老婆婆。這位老婆婆身形瘦小,雙手捧着錢夾子,手肘處還挂着一袋子橘子,像是剛買完水果,順道過來的。她老人家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擋着別人的路,也朝着銀行大門慢騰騰地走着。

為首的盜賊頭子想也沒有想,就直接推開了那個老婆婆。老婆婆頓時腦袋天旋地轉,恢複過來後才注意到身後有這麽一群蒙着面的惡漢,頓時吓得癱坐在地上,渾身直哆嗦。

盜賊頭子現在正在做着發財夢,精神尤其振奮,才推到一個老弱婦孺,雄赳赳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還擋在前面的兩個少年,壓根就沒有看到坂口安吾給他做的「快離開」的表情。他剛擡腳準備踹,結果面上直接被迫接下一棍子,腦袋頓時發出“咣”的聲響,瞬間發昏,只看到面前的轉過頭是一名白得不健康的少年。

他視線還沒有聚焦,也看不清對方的五官和表情,只知道他聲音下沉,如同雷雨将至,烏雲壓城,有着令人難受的窒息壓抑感。

“去死吧,雜菌!”

面無表情的少年依舊被人背着,但是絲毫不影響身手。他就像握着一柄木劍一樣,握住自己的手杖四分之一的高度。可明明是手杖,他使起來卻像是鞭子一樣,一秒之中至少揮打了兩三下。所見的全是虛影,聽到的全是破空聲和棍棍到肉的實聲。

盜賊頭目連連被動挨打,毫無反抗之力,最後一下更是直接捅向盜賊頭子的心窩。

這情況發生得太急,幾個盜賊全程懵住了。他們看到盜賊團的主心骨悶哼一聲,應聲而倒下,瞬間大驚失色。而旁邊目睹全程的坂口安吾也跟着倒吸一口涼氣。

這下不好收拾了。

坂口安吾滿腦子都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總歸是來日方長,還可以從長計議。結果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盜賊們見自己老大被欺負,哪裏咽得下這口氣,直接操起槍,對着坂口安吾方向大喊。

“坂口先生,我們快開槍幹他!”

這話一落,銀行裏裏外外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西裝革履,看起來文質彬彬,打算全身而退的坂口安吾身上。

而深陷泥潭的坂口安吾屏蔽掉一切驚恐,猜忌,疑慮的目光,表情安定從容地看向大門口來協助的羽久、敵對的中原中也和合作的盜賊組織。

“……”

淦!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夏目羽久:我不會讓雜菌危害無辜者的安全!

盜賊團(憤怒):坂口先生,我們一起幹掉白毛!!

坂口安吾(恨聲):淦!(現在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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