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原石篇(五)

夏目羽久以前就見過中原中也這種類型的人,對方心思簡單澄亮的,做事有擔當,有像是伊達航那樣會主動承擔責任的領袖型氣質。至于,像太宰治這種性格反複,不願意主動露出真心的類型,羽久倒是沒怎麽見過。

羽久覺得可能是因為警校裏面鋼鐵笨蛋,糙漢子更多的關系吧?

警校裏面自然也有溫柔細膩,心思敏感的類型。

諸伏景光就是那一類。

他有時候也不願意跟別人說。

他的想法就是不想要給別人添麻煩。

而太宰治這類型的,他就看不太明白。明明一開始過來就說要來當自己朋友。羽久也明白有些話只是說說而已,而太宰治的目的就是為了惹中原中也生氣,但是自己真提出要和他當朋友試試的時候,太宰治拒絕了,并且扔下一句「我還不太相信你」就走了。

羽久站在原地想了半分鐘,不理解太宰治到底什麽意思。

雖然羽久性格拿得起放得下,但是他也屬于那種自己想很多的人。

他在想太宰治指的是針對朋友的話題,他不相信自己是會真心朋友的人,還是不相信自己能和他做朋友;又或者,太宰治不想回應「朋友」的話題,繞回他們之前沒有說完的「卧底」的事情,覺得只要身份不明朗,太宰治就不會跟自己當朋友。

既然想不通,夏目羽久就把事情放下了,打算出門去找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和他弄了一套交流密碼,方便以後他們兩個人哪怕在公開場合也可以聊秘密。這自然不是用的摩斯密碼。摩斯密碼已經爛大街,現在的黑幫也接受過素質教育,比歷代的成員高。更別說,森鷗外本人就是從日本首屈一指的大學畢業,還留過學,帶過兵。要是在他面前弄摩斯密碼,不就是在班門弄斧嗎?

坂口安吾可以把異能當做媒介,讀取物品的記憶,從而拿到彼此交流的內容。

他們之間的交流物品是「鐘」,可以是上發條的鐘,也可以是電子手表,也可以是普通的手表。時針有12個指向,分針有60個指向,以零點為原點,時針暗示着指代內容的領域,比如說「非法物品交易」「武裝械鬥」等,分針60位則代表48個國際音标,10個數字以及2個特殊符號。

事實上,用分針也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說完,但是一個人在那裏轉半天的鐘,誰都會覺得奇怪。時針指出方向內容,分針指出關鍵信息,每完一個信息點就會返回0點歸零,就像是打老式電話一樣會重置,如果剛好要用到零這個初始點,那麽就轉一圈,停兩秒。

這個使用「鐘」有個缺點,那就是夏目羽久的設定是「盲人」。盲人戴手表,這是違背常識的。他看不到時間,為什麽要用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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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口安吾說這個設定太不方便了,能不能讓他「治愈」。

羽久倒是覺得還好,畢竟自己是盲人的話,其他人都容易對自己放下防備。而且自己也沒有說死,說自己是一點兒也看不到。所謂視線狹窄還是看得到東西的。再來,帶着墨鏡讓他有安全感,不管是森鷗外還是太宰治,他們都有邊觀察別人眼睛邊說話的習慣。

至于手表,原本就是交流信息的道具,只是把它當做玩具一樣放在口袋裏面,無聊的時候轉着玩也沒有人會在意。注意在轉的時候,自己不要看着手表就好了。

這些東西,夏目羽久都有在想。

當然,在意這些事情,主要是坂口安吾擔心羽久做這些僞裝,若讓人發現之後,身份會被懷疑。但羽久其實并不這麽想。尤其是今天和太宰治聊過一次之後,羽久就知道他們看起來接受了自己,卻不代表他們不曾懷疑。懷疑之後還做出邀請的舉動,說明他們根本不在意,所以才能在自己面前重拿輕放。

他們約在坂口安吾當初打算激怒港口黑手黨後,用來藏身的防空洞裏面見面,入門前還有個檢測器,以防兩個人身上被人放了什麽監視器而不自知。夏目羽久之前有了解過卧底的情況,但是像是坂口安吾這麽小心謹慎的,甚至入門前,還摸過一遍,确定沒有人進出過。

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羽久覺得坂口安吾應該會是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的,突然問道:“坂口先生,如果有一天回家的話,看到什麽是比較可怕的?”

“什麽?”坂口安吾不知道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但既然問了,他還是仔細想了一下,說道,“答案有什麽方向嗎?”

“比如說屋子裏面藏着死屍比較可怕,還是躲着活人比較可怕?”

“……”

“我在警校的時候,大家問過這個問題。”

“你們警校生活真豐富。”坂口安吾已經放棄回答了,“那你們怎麽回答?”

“大部分情況分為兩種:認為兩個都害怕的話,說明這種性格的人比較傾向于獨立行動,性格也許內斂,可能還看過不少類型小說,腦袋裏面很容易産生各種猜測和想法,所以他們兩種都會害怕,害怕不知道誰來到自己的家裏面,算是很沒有安全感的類型。也有不害怕的,他們說這種情況第一時間打電話報警就好了,不要破壞現場。這種類型的人很相信別人,性格堅強,十分合群。”

“還整成個心理測驗。”坂口安吾失笑道,“這種東西玩一下就好了,沒什麽可信的。”

“我知道巴納姆效應。“羽久說道,“安吾先生一直都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嗎?”

“一個人行事方便。”

坂口安吾也不知道自己會攤上這麽個夏目羽久,幸好他不鬧騰,也不會給他惹麻煩,唯一的擔心是他長得太老實了。

原本種田長官也是打算讓他協助銀行搶劫案,照顧普通人,之後表現不錯的話,也可以讓他在異能特務科裏面任一些職。然而他沒有想到,夏目羽久照顧人,照顧得把整個計劃都整沒了。這本來是該生氣的,但是對上羽久無辜的臉,大家還能怎麽辦呢?

“但我會照顧你的。我們先進裏面的。”

他們這次是專門來讨論協助任務的。

坂口安吾起點太低。森鷗外對他的印象只停在夏目羽久的朋友,得想辦法在森鷗外面前露臉,問題是他還不能太刻意。這就是把六個月的計劃縮成一天完成的缺點。

除此之外,如果不給羽久工作做,他每天都想着什麽時候可以走。

那天分開的時候,夏目羽久就像是媽媽剛前腳離開家就狂問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的孩子,總是在問“什麽時候可以結束”“他什麽時候可以走”之類的問題。

坂口安吾在知道森鷗外把他以前的診所給夏目羽久的時候,就猜測森鷗外肯定還會不斷地關注羽久。羽久才在港口黑手黨裏面出現不到兩天,就已經認識了森鷗外的學生太宰治。這剛好是一個機會。

“羽久,這次潛伏在港口黑手黨的任務不是僅僅為了得到什麽情報,或者驗證誰做了違法的行為。”坂口安吾說道,“異能特務科的首要任務是為了監視那些危險的異能者,這其中,我們需要了解異能者本身的能力。但這個很危險。畢竟異能者的異能使用條件相當于他們會洩底。所以這次任務,你得把……”森鷗外和太宰治的異能弄清楚。

羽久秒懂,接着他:“所以,我的協助任務就是把港口黑手黨所有異能者的能力搜集起來,并且按照能力效果進行分類,再根據他們的異能情況,比如說「破壞力」和「速度」進行評級,并且從他們的使用條件上,找出他們的弱點來,是嗎?”

“……”坂口安吾眨了眨眼睛,頓時有點啞然,但還是幹巴巴擠出字,說道,“你辦得到?”

夏目羽久目光堅定地說道:“我願意試試。”

“……那你要注意,自己的卧底身份絕對不要暴露出來。黑幫和警方不一樣,黑幫只要有懷疑,不需要講證據,就可以槍斃。所以,不要做出讓人懷疑的舉動來。”

“我知道。”夏目羽久點頭說道,“我也絕對不會拖你的後腿的。”

他們現在就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一個被懷疑成卧底的話,另一個絕對能難洗清嫌疑的。

“話說,坂口先生想到什麽辦法在森鷗外面前露臉嗎?”

“我不擅長打鬥,比較适合做情報類的工作,在會計公司裏面做文員的話,只能做到的是推測港口黑手黨的資金走向。有必要的話,我可能得在他面前展示我的異能。”

說到這裏,坂口安吾突然間想起來,說道:“我今天查資料的時候,發現醫療物品的購置要比前些年同一個季度的多,你有聽說他們最近發生什麽事情嗎?難道是要和哪個組織搶地盤嗎?”藥物補給一定是和武裝械鬥有關。

“我回頭留意一下,到時候和你說。”夏目羽久點完頭,說道,“話說,我想問一下,有混黑背景的人可以被洗白,然後由政府機構接收嗎?”

“警察方面應該是不能的。但是異能特務科可以。”

畢竟異能特務科原本就是秘密組織,有些成員的招收也不完全需要走正規流程。上級不會管那麽細。

坂口安吾好奇道:“你是擔心你之後有混黑背景嗎?你已經拿到內務省的蓋章簽字,不會影響你以後當警察的。”

“不是,我想把人帶出港口黑手黨。”

“……”

才進港口黑手黨這麽短的時間,就遇到想要帶走的人了?

坂口安吾以征詢的語氣問道:“我可以知道是誰嗎?”

“中原中也。”

坂口安吾聽說過中原中也的名聲,屬于典型的除暴安良,會做出劫富濟貧這種事的人。這種人招進異能特務科也不是不行。就得看能不能招進來了。

“你可以試試,但是不要暴露你自己的身份。”

“這個我知道的。”夏目羽久又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我發現診所裏面有監視器,不止一個。”

坂口安吾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夏目羽久已經被監視上了,雖然也覺得進展太順利了,至于一開始就懷疑了嗎?是哪一步出現了漏洞呢?是不是現在趕快跑,比較安全?

羽久還沒有說完,繼續說道:“我懷疑很早之前有人就在診所裏面安裝了監控。不是說這是森鷗外以前一直用那個診所嗎?應該是有敵對分子盯上他很久了。”

“……是,是嗎?你這麽說也很有道理。”坂口安吾其實去摸一下的話,也許就知道怎麽回事了,但是他突然間不太想這麽快知道真相。

“我去問問就知道了。”

夏目羽久直接撥通了森鷗外的電話。

森鷗外正在辦公室裏面看城市風景,盤算着五千億争奪戰時,整個橫濱黑勢力要怎麽收入自己的口袋,順便想想怎麽讓太宰治拿下夏目羽久。森鷗外雖然把事情交給太宰治去做了,但是監控視頻拍下來的視頻會通過無線存儲數據,并上傳到森鷗外的電腦裏面。他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可以去看。

今天剛好看到夏目羽久、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相處的情況,如他想象的,夏目羽久這個人呆呆的,別人說什麽是什麽,自己的想法并沒有很多,聽到太宰治想要和他做朋友,他也老老實實地在回答自己的想法。這種能看透底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這個時候,森鷗外正在想着怎麽讓夏目羽久物盡其用,他就收到夏目羽久的電話。

森鷗外很快就接了:“羽久君,這麽晚,有事情嗎?”

“有的。”電話另一邊的夏目羽久開了免提,為了讓旁邊的坂口安吾也可以聽到這件事,“我想和您彙報一件事。”

“什麽事情需要「彙報」這個詞呢?”

這麽快就進入了「下屬」的狀态?

要是被福澤谕吉知道,他一定非常氣。

真想看到他的職員被自己截胡後的表情。

森鷗外心情很好,說話的語氣也充滿耐心。

“就是我在診所裏面發現了很多的監視器。”羽久才剛說完,坂口安吾就睜大眼睛看他,心道夏目羽久還真的是直言不諱。

森鷗外那邊愣是一滞,但是他語氣調整得很快,關心地說道:“發生什麽事情?你怎麽看到的?”

“我并不是全盲,有些亮晶晶的東西還是看得到的。我在想着,是不是有什麽歹人很久以前就在監視您,不想打草驚蛇,就想問您有什麽想法嗎?這應該不能留吧?”

這監視器就是他裝上去的,你都發現了,還跟他說不能留,他還能有什麽想法?

森鷗外聲音凝重地說道:“确實,這太危險了。這件事我交給其他人去處理,你暫時不要去那間診所。”

其實森鷗外想問他什麽時候發現的,怎麽拖了那麽久才來說這件事。

但是一問,他不就是露餡了嗎?

夏目羽久說道:“那我不去診所,我去哪裏?”

“太宰君很閑,我讓他帶帶你。”

“好,辛苦森首領了。”

“不客氣。”

夏目羽久挂完電話之後,擡頭說道:“這樣我們就解決監控器的問題了。”

“你真的認為那不是森鷗外做的?”

“真相不重要,只要結果就好了。你看,如果自己拆的話,要是發現監視器是最新款的,那不就是直接說明是森鷗外找人來裝的嗎?不用所有事情都弄得太明白,也許會把人逼到絕路上了,這反而不好。這是我玩游戲得出來的結論。”

見坂口安吾沒有回應,羽久遲疑起來:“我做錯了嗎?”

“……”

坂口安吾覺得夏目羽久給自己上了一個課,那一課不叫做《退一步忍一時》,也不叫做《人不可貌相》,叫做《老虎怎麽扮成貓》,乖巧安靜溫順,我都聽你做決定,但是本人完全有自己的想法,還可以因勢利導。最關鍵的是,本人還散發着純天然的氣息,這就讓人生不起警惕。

“也許,我和種田長官都想錯了。你挺适合當卧底的。”

膽子實在夠大的。

如果換做坂口安吾,他絕對不會讓本人去拆本人安裝的攝像頭,反而會認為自己被懷疑了,還是明哲保身比較好。他就做不到夏目羽久這種魄力。

“?”羽久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得出這個結論。

“明天和太宰治相處的時候,好好抓住機會,争取了解他的異能。不用急,我們有時間的。”

夏目羽久點頭:“我明白的。”

森鷗外挂了電話之後,立刻打電話找太宰治聊監控器的事情。他記得太宰治專門去診所就是為了監控攝像頭的事情。後來看到羽久離開後,森鷗外自然會覺得太宰治去處理這件事,就沒有看了。

現在他也不知道太宰治怎麽處理的。

森鷗外才剛和太宰治說完,太宰治就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這夏目看起來老老實實的,還有點心眼嘛。 ”

森鷗外仔細回想之前和夏目羽久的對話,聽起來他并沒有懷疑我,也很實誠。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是森鷗外覺得羽久的性格跟他認識的一個人很像。這個認識的人就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谕吉。他認識福澤谕吉那麽多年,對他算是十分了解——福澤谕吉木讷心慈,是一個不會懷疑別人的人。他要是有心眼,那森鷗外建議他進軍演藝圈,一定拿下很多獎項。

可說到底,福澤谕吉是福澤谕吉,夏目羽久是夏目羽久。

他是什麽樣的人,來日方長,一定可以看得透。

“現在不是評價夏目羽久的時候。”

“好吧。”太宰治聳聳肩,“所以你打電話過來做什麽?”

“明天你不是要去取「武器商社」的貨嗎?把他帶上。”

“诶———————————”

太宰治超級嫌棄。

“我不要帶着他出門。”

第二天。

太宰治看到穿着西裝帶着墨鏡的夏目羽久。

穿着黑西裝的夏目羽久被衣服襯得更白得有些奇特。太宰治第一次看到整個人可以白成那樣,連血色都沒有,就像是掉進了面粉堆裏面爬出來的。

太宰治笑得仰頭,對着夏目羽久說道:“你看起來好好笑。”

“你笑點真低。”

“…………”

太宰治的表情瞬間就僵硬了,連聲音也沒有。

身後幾十名武裝人員和廣津柳浪也跟着一凜,完全不敢擡頭。

夏目羽久跟着上車之後,發現太宰治一句話都不跟自己說,眼睛朝着窗外望了一陣子,自己主動找了個話題:“我們要不要聊一聊?”

太宰治神情恹恹,看不出他有沒有想聊的心情,但他“嗯”了一下。

于是夏目羽久就說道:“你的異能是什麽?”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我明白》

坂口安吾(提醒):明天和太宰治相處的時候,好好抓住機會,争取了解他的異能。但不用急。

夏目羽久:我明白。

第二天。

夏目羽久(直接);你(太宰治)的異能是什麽?

太宰:…………

坂口安吾(撓牆):不要急于求成啊!!!!!!!!!!!

夏目羽久會參與五千億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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