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石篇(四)

夏目羽久的行李沒有那麽多。

他怎麽來的橫濱,怎麽到的診所。

他倒是沒有想到,森鷗外會把他以前的診所給他用。

那診所與住房相連,住房就在閣樓上面,所以夏目羽久也不用來回跑。陪他來的不是坂口安吾,而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已經陪過羽久買書了,而且買書的過程不太順利,中原中也帶羽久去的是普通書店,沒有盲人可以專門看的書。因為這次失敗,中原中也果斷要求幫忙搬家,夏目羽久沒有拒絕。因為他也拒絕不了。

兩個人來到新地方總是要四處看看的。

中原中也帶着夏目羽久到處看診所的設施。入門左側便是病人等候用的沙發,右側放着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骨架,上面還貼着人體器官的詳解海報。接着正面是靠着大街的窗,窗前是擺着一張空無一物的木桌子,似乎在等着人往上面擺東西。桌子自帶7個空抽屜,最中間的有鎖,一把鑰匙放在上面。中原中也幫羽久打開,發現裏面放着一套不同型號的針灸針,電針儀,消毒酒精,酒精棉以及其他相關的基本醫療物品。

畢竟到處都是等着主人擺東西,所以到處都是空落落的。再加上屋子本來就不大,沒一會兒就逛完了。兩個人又站在了正門的沙發邊上,中原中也注意到牆面上十分突兀的盾牌型布塊,上面寫着四個大字「妙手回春」。

“首領原來以前喜歡這東西的?”中原中也嘀咕一下,又問羽久說道,“那「妙手回春」是什麽意思?”

因為羽久說他懂中醫之後,中原中也下意識把他當做中國通,又是問他會不會講漢語,又問他很多關于中國的東西,比如說中國人也喜歡吃麻婆豆腐嗎?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功夫?點穴真的能讓人一動不動嗎?大家都喜歡吃包子?

羽久自己也是半桶水,但他努力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說了。而且中原沒有反駁,他就更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這其實也印證了一個道理,人的自信是別人給的。

中原中也覺得挂這幅字很怪,不太符合整個屋子的陳設,說道:“我覺得看起來很怪,我拿下來吧?”

羽久對這種小事沒什麽所謂,便說道:“可以。”

中原中也踩着椅子去拿錦旗的時候,發現錦旗并不是挂在牆面上,而是整個邊沿都被同色的細釘釘死在牆上。釘頭整個嵌入牆體,必須要用工具才能拿下來。

“怎麽了嗎?”羽久發現中原中也遲遲不動。

中原說道:“這應該是什麽布藝吧?整個釘死在牆面上了。我也不是拿不下來,我怕拿下來之後,牆面全是洞,反倒是不好看。可能得買新的東西挂上去。”中原笑了笑,說道:“這樣吧,我明天去買一幅畫,再給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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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留着吧。太麻煩了。”

“不麻煩。”

中原中也盯着錦旗開始在想,挂什麽畫才好。

就在這時,中原中也在錦旗上發現像玻璃一樣的晶瑩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看得清,正門冒出一個毛絨絨的人頭:“啊,太宰治!你怎麽來這裏了!”

太宰治插着口袋裏面,掃了一眼夏目羽久,視線凝了一瞬,又落在了從椅子上跳下來的中原中也。太宰治的內心想法立刻轉了一圈,不管中原中也看不看到那個監控攝像頭,這面牆暫時得清理掉了。想法只是一瞬,太宰治嘴角露出吊兒郎當的笑容:“自然是來看我們的小中醫啊!夏目羽久(Haku),那我叫你小白(haku)可以嗎?我從首領那邊過來,對你非常好奇。我可以當你朋友的。”

中原中也一看太宰治笑,就直覺他又要做壞事,連忙擋在夏目羽久面前:“你可別想着做壞事。夏目君可是我罩着的。你敢欺負他,就是和我過不去!”

太宰治還沒有想那麽快站立場,但是看中原中也護崽的樣子,本來是為了遮掩攝像頭而來的,現在就繼續惹他。

“小白也沒有說什麽反對的話,你就這麽大的反應,是擔心我出現之後,我會搶了你的朋友嗎?”太宰治眯了眯眼睛,對着羽久打了一個響指,笑道,“我聽說明天才正式營業,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先把人調出去,然後再好好處理這裏的情況。

太宰治不得不說,住處和診所并在一起,真的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他現在覺得最簡單的事情就是,他們離開這裏之後,就安置一個炸彈,可以瞬間一口氣解決所有的事情。

夏目羽久猜太宰治說的話都是在刺激中原中也而已,完全沒有想當真,再加上還要和坂口安吾見面,于是很幹脆地拒絕了。

“我還有事情。”

“是跟中也嗎?”太宰治手指直接指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把他的手按下來,說道:“你一定要和我過不去嗎?”

“嚴格意義上,并不是這樣。但你要這麽理解,我也不在意。”太宰治現在就覺得夏目羽久油鹽不進的樣子,實在棘手,“不過,剛才打電話給你,為什麽沒有接?”

中原中也頓時蹙起眉頭,一邊摸口袋,一邊說道:“你為什麽要打電話給我?我跟你熟嗎?”

“你以為我願意嗎?”太宰治張口就一句謊話,“紅葉姐找你有事情啊。”

中原中也現在在幹部尾崎紅葉手下工作,被太宰治一提,一開始也不信,說道:“紅葉姐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給我,還要你幫忙?”

“這件事問我怎麽知道?我不像你是這麽好奇。你去問紅葉姐吧,她還挺急的。”

太宰治其實缺點也沒有那麽多,就壞在有一張嘴。

中原中也被太宰怼得暫時說不出話,但也怕自己耽誤尾崎紅葉的事情,急忙先回港口黑手黨,只好臨時和羽久告別。離開前,他還不忘扔下一句話,說道:“要是我知道你騙我,你就死定了。”

聽森鷗外講,夏目羽久也是個老實人。太宰治看他全程也是呆呆的。于是太宰治目送着中原中也後,朝着空氣又揮了揮手,便直接躺在診所的沙發上。

夏目羽久:“……”

太宰治看向夏目羽久,說道:“不用招呼我,我自己能夠照顧自己。”

夏目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太宰治這種類型的人,說道:“你很喜歡騙人嗎?”

“我這麽明顯嗎?”太宰治笑了笑,說道。

“你來這裏有事情嗎?”

太宰治用餘光瞟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羽久,笑嘻嘻地道:“沒有,我在和你聯絡感情。你平時喜歡聊什麽?大家以最自在的方式聊天不是很好嗎?”

“我好像沒什麽好跟你聊的。”夏目羽久不得不說,港口黑手黨的人性格真是各種各樣的。

太宰治兩手合放在肚子,說道:“那我聊吧。”

夏目羽久就看着這個陌生又古怪的少年想得入神,仿佛就快睡着一樣,正覺得跟他相處起來有些心累。太宰治說道:“我聽說,你在銀行的時候救了中也。”

“我沒有救。”

“這種事情無關緊要啦。”太宰治揮了揮手,說道,“我就比較好奇一件事,為什麽當初那個人喊「中原中也」的名字時,你要應承下來。”

夏目羽久不知道太宰治什麽意思。

太宰治翻坐起身,說道:“正常來說,假設我是一個不知道會發生任何事情的普通人,有另一個人突然喊其他人的名字,會第一時間承認他是自己嗎?就好像是,你坐在教室裏面,老師看着你的方向喊了A的名字,你會應下A嗎?不會,因為你認為這個方向有A,而你名字不完全像「中原中也」,也不存在聽錯的情況,為什麽會應呢?”

“那我就有兩點猜測了。”太宰治敲了敲桌子,說道,“第一,你和那個人做戲,故意在中也面前刷好感。中也這人雖然不笨,但也不擅長用惡意揣測別人。你救了他,他就會真放在心裏面。可是,刷中原中也的好感有什麽用呢?他既沒有錢,也沒有權,在港口黑手黨裏面也就是個小馬仔,難道是為了報複?又或者是想順着他的線,進入港口黑手黨?中也雖然也沒什麽權利地位,但是他要是努力推薦的話,首領也是會對産生好奇的。”

“……”

“第二個猜測,你既然是和那個人相識,又是強盜組織,也許你們當時的那段「中原中也」的對話,是一個互相打信號的過程。你意識到和你過來的是中原中也,但為夥伴能全身而退,牽制住中原中也,所以你擅自開口,就為的是一招緩兵之計。”

夏目羽久不得不說,他的邏輯和想法完全是超乎自己的想象。他猜的部分內容是對的,但是他信息不全,所以方向又是天南地北,相差十萬八千裏。

太宰治笑嘻嘻地說道:“你覺得,我說得怎麽樣?”

“所以,你在懷疑我是卧底嗎?”

“……”

太宰治第一次見到如此直白之人。

真懷疑也不能講啊,免費的勞動力跑了,森鷗外就會把自己當做那個勞動力頂上去了。

“你倒是一點都不為自己争取一下。”

“沒什麽好争取的。森先生之前也試探我,我本意也不想來港口黑手黨的。”夏目羽久巴不得自己被踢出港口黑手黨,但是現在還要協助坂口安吾上位,也不能拖累他。“我朋友需要一份港口黑手黨的工作,不然他得過上颠沛逃亡的生活。”

太宰治歪了歪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為了朋友,願意跟着混黑。

太宰治笑道:“所以,交朋友是什麽感覺呢?”

“你原來沒有朋友的嗎?”

“……”

他不回應,羽久就當做他默認了,說道:“你嘴巴不要太壞,心思不要太重,就有朋友了。”夏目羽久從他剛才和中原中也相處,以及和自己對話的情況就覺得太宰治是這樣的人。也許是淺薄的認知而已,但是羽久暫時就是這麽理解了。

“你就知道了?”太宰治想也不想,就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因為我會想要和你做朋友。”

太宰治笑了笑,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在敷衍,說道:“原來如此!”

羽久也不在乎對方是否稀罕自己當他朋友。

朋友這種事情原本就是不能強求的。

“對我來說,交朋友的感覺就是被偏愛的感覺,而這種偏愛是永遠雙向的。如果你是我朋友,你就比世界上的任何人要特別。不管你做什麽事情,可能無法理解,無法從本心處支持,我也會陪着你走下去。這就是我理解的朋友。”

羽久繼續說道:“你想要這樣的朋友嗎?”

這話一落,太宰治的鳶瞳凝了一瞬,這和他對朋友的定義相去甚遠,但他不讨厭。太宰治的臉上剛露出思索的表情。監聽耳機裏面傳來森鷗外的一句話。

「不要浪費機會,快說你想要。」

“……”

這人是全程看到尾了,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3-1=2更。

小劇場:《提線木偶》

羽久:你想要這樣的朋友嗎?

森鷗外(遠程指導):(快攻略他!說你想要!)

太宰治:既然你都這麽坦誠對我說了,那我也告訴你真話,我們首領在背地裏說你是垃圾,脾氣差。

羽久:你們首領性格真差勁。

(森鷗外:…………………)

太宰治: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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