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Lupin篇 (二)
織田作之助送過來的孩子是遭遇了車禍。
孩子的上颌骨因受到嚴重撞擊而出現骨折,臉部撕裂則是被破碎的車窗玻璃刺裂的。織田作之助沒有詳細詳述這個過程。但比起聽事情原委,搶救孩子會更重要。所幸孩子年紀不算是太小,脖子上的血管不會太細,可以正常進行手術和麻醉。
手術後,骨折位置已經做好固定。羽久用美容縫合特用的細線治療臉上的裂口,這樣小孩以後臉上不會那麽容易留疤。
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織田、太宰和中原中也都還在門口沙發附近。只是太宰和中原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織田作之助全程站着,與另外兩個關系不熟的少年保持着一段距離。見手術室門開了之後,織田作之助立刻站起來,朝羽久的方向,說道:“孩子情況怎麽樣?”
“這手術很成功。不過因為打了麻醉,現在還沒有醒。”夏目羽久剛清潔過手部,手上還沒有完全幹,于是抽了擦手紙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如果孩子不是港口黑手黨成員或者他們的子弟,送去警察局會比較好。”
織田作之助也明白這個道理,思來想去,不知道該先說對不起好呢?畢竟是給夏目羽久添了麻煩,讓他破了例。還是該說謝謝,先謝謝夏目幫了他的忙?他一時間說不出話。想着幹脆點別談虛的,直接說診金的問題。
結果,夏目羽久先開口說話了:“織田先生,會做龍蝦和螃蟹嗎?”
織田作之助忍不住疑惑了一下。
三十分鐘後。
做完飯的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對夏目羽久問道:“只是做飯,就可以嗎?”不僅免掉診金(非黑手黨成員需要付診金),而且還破例同意他在非營業時間帶人來治病。
“我們都不太會做晚飯,你幫大忙。而且,你下去還幫我倒垃圾了。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夏目羽久覺得自己在港口黑手黨生活的話,就不能像過去那樣,可以毫無顧慮地照顧其他人。但是,在有能力的範圍內,救助對象還是一個小孩子,夏目羽久對此不會拒絕的。而且,他相信好人是該有好報的。哪怕自己不一定有這個運氣,那他如果成為別人的運氣,也可以。
面對夏目說他是好人的話,織田作之助抱着孩子,沒有應答上來,說道:“抱歉,其實我是覺得你會幫我,所以才特地來麻煩你的。我不會有下一次的。”
像織田作之助這樣滿心地在為他人打算的。
哪怕對方其實覺得沒什麽,但還是會覺得很抱歉。
但夏目羽久真的沒有所謂,而且能用這種方式幫人,自我感覺很好:“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就無所謂了吧。朋友就是來麻煩的,不需要講客氣。我叫夏目羽久,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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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作之助看到夏目羽久對着自己伸出手,心情莫名地握上了夏目羽久的手。
“謝謝你。”
夏目羽久還在想着借出去的書的事情:“我還等着你看完書之後的感想。”
見夏目羽久是這麽灑脫的人,織田作之助也不再猶豫忸怩:“好!我會盡快給你一個回複的。”
“慢慢看就好了。”
夏目羽久關上診所門之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個人都在自己身後看自己的表情。太宰治揶揄道:“黑手黨的聖人啊,這麽好說話。”
中原中也并不讨厭夏目羽久這種多管閑事。要是換做他有這份能力,他也想去做這件事。不過別人在做,所以中原中也怕他負擔太重,說道:“你盡力而為就好了。”
“我知道的。”
結束完晚餐之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便跟着離開。而夏目羽久則拿着書架上的書看了起來。
事實上,今天坂口安吾前輩說要過來跟他說一些消息。前一個月裏面,夏目羽久在當随行醫生的時候,一一确認港口黑手黨的異能者的成員,除了作為指揮的司令官森鷗外還沒有辦法接觸,以及還有個別不參與作戰的幹部之外,羽久基本看到他們的異能使用方式。
坂口安吾說上級給他布置了一個新的任務,但具體情況是要等他見面的時候細說。
晚上十點的時候,坂口安吾按點到了。診所旁邊的公寓住戶已經被異能特務科買了下來,并且做了個裝修,開了地道和後門,這樣可以避開大樓裏面的攝像頭自由進出。
坂口安吾到的時候,首先就注意自己看的那本書不見了。
“有人把那本書借走了?”坂口安吾記得自己看的時候,那本《我們一無所有》就被人畫了線,現在是直接被人拿走了嗎?“我還沒有看完。”其實坂口安吾一摸就可以知道,但是使用異能到底是要費精神力,能不用就不用。
“你說哪一本?”
“安東尼·馬拉的那本。”
“被人借走了。”
坂口安吾有些無可奈何,說道:“你重複了我剛才說的話。”
夏目羽久跳過坂口安吾的話,說道:“下次我給你留。”
“你不要讓人在書上面畫了。”
夏目羽久回想起今天還讓織田随便畫的事情:“哦,哦哦。”
這看起來就像是他已經允許了某些人的行為。坂口安吾說道:“你和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關系不要太好了。”
夏目羽久并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反問道:“坂口先生,你意識到被港口黑手黨綁起來之後,你知道,你被放出來的原因是什麽嗎?”
坂口安吾這方面雖然有疑惑,但是因為對方并沒有直接明言是黑手黨成員,還有夏目羽久安然無恙。他也就沒有太細想。畢竟細想之後也沒有其他結果。
“這件事要細查嗎?”坂口安吾反問道、
“因為坂口先生是非常謹慎的人。”羽久搖了搖頭說道,“還是不要查比較好。我在等時間。時間到了,我就告訴你。”
坂口安吾忍不住扶額:“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羽久完全是答非所問。
但羽久已經換了一個話題:“太宰君其實很不錯的,工作很認真很努力,就是喜歡開玩笑而已。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事實上,坂口安吾總覺得夏目羽久說的,跟自己聽說的太宰治不太一樣。不過,通過讀取這裏的物品記憶,坂口安吾發現太宰治,相比起會對人懷抱着狠毒的惡意,更像是個喜歡對人惡作劇,玩心重,少年心性重的人。
坂口安吾覺得這樣讨論是沒有一個結果的。他遞了一封信給夏目羽久:“我們就不要繼續讨論太宰治了。這是給你的,看完之後,把信給處理。”
夏目羽久抽出信封裏面的卡紙,上面只有一行字——「于本周五夜十點半,在古書街街尾,處理港口黑手黨幹部“大佐”」,後面還附着一張地圖。
羽久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本人,但是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轉述,是一個很仗義有責任心的幹部。
“什麽叫做處理?”夏目羽久說完之後,下意識地壓着信件,“我能不能跟你說?”
對于公事會過度認真的夏目羽久這種情況下才會出現一驚一乍的态度,坂口安吾說道:“我在這裏,不僅是你協助我,同樣的也是我協助你。信件上說了什麽?”
夏目羽久把信件上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跟坂口安吾重複了一遍。
坂口安吾很驚訝這個任務的內容。一般來說,異能特務科的任務不會走那麽極端的路線。多數時間都是起控制監督的作用。但他接觸過信件,只經過了種田山頭火長官的手。
“處理應該就是刺殺任務。”
坂口安吾擡眼看向夏目羽久的方向,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并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樣的表情,似乎并沒有覺得這是個難題。
“我明白了。”夏目羽久記下來之後,從抽屜裏面取出打火機,将整封信點燃,放在火盆裏面,“我找個時間踩點,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坂口安吾看了一下手表,說道:“反正現在我有時間,我跟你一起去吧。”
夏目羽久平常和坂口安吾之間交流的時間也短。坂口總是在忙各種事情,像是現在難得願意花時間陪他去踩點。羽久自然不會拒絕。
※※※※※
古書街原本不叫古書街,過去有着非常正統又不起眼的名稱,類似于某某町幾號街的名稱,是一條橫濱東南區的商店街。
自昭和時期到現在,因為橫濱大學以及其附屬中學的名氣越來越盛,各種教育機構和學校興盛,導致整條街主要面向的消費群體是在讀生、文員、創作等與文字相關的職業群體。其中,因為一百五十家店面裏面有靠近一半是舊書店,相當于占了橫濱市內舊書店總數的四分之一,才以「古書街」為名。
坂口安吾說要帶羽久來踩點也是有原因在的。坂口安吾偶爾會到古書街買書,相比于剛來橫濱不久的羽久來說,對這塊地方更熟。
所謂的街尾指的是一條羊腸小道。路口沒有街燈。從隐蔽性來講,這确實是暗殺動手的好地方,光線不足且遠離人口密集的街道口,僻靜又幽暗。周圍并沒有特別高的建築遮蔽,最靠近的是一家鄰街旅館。
坂口安吾過來之前已經做了計算,說道:“以那家旅館為埋伏點進行射擊的話,至少需要打八百碼的距離。你擅長狙擊嗎?”坂口安吾只知道他對白刃戰非常拿手。前個月鬧得沸沸揚揚的的賭場事件罪魁禍首就是夏目羽久本人。
羽久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擅不擅長,畢竟只是在學校範圍裏面取得比較好的成績而已。
“我在學校學過射擊。”
“普通警校的射擊和軍警的射擊要求不一樣。要是失敗一次,就算打草驚蛇了。”坂口安吾謹慎地說道,“你還是在附近伏擊比較好。”
但是他擡眼觀察周圍的時候,發現店面很少,只有一家名為Lupin的酒吧招牌比較起眼。招牌上是個白底黑禮服的中年男士,底下的Lupin花體字則是以紅色為底。在橙黃色的燈光下,簡潔鮮明的招牌顯得明亮又柔和。
“我們也許可以想想,為什麽幹部大佐會在這裏出現?是不是是與人有約?”坂口安吾繼續引導思考。
如果剛好是約在酒吧裏面的話,那麽在酒吧內伏擊人是最簡單不過的。但是,引起店內人的恐慌,甚至出現破壞酒吧內部的情況,仔細想想還是很過分的。
夏目羽久提出一個想法:“我可以調查一下幹部大佐的喜好和最近的行蹤。”
就在這個時候,酒吧內部走出了一名流浪漢大叔模樣的銀發中年。他佝偻着腰,見羽久正好擋着他的道,直接撞了羽久一下,擡頭看向羽久的眼睛就像是看着地上的螞蟻一樣漠然:“走開。”
夏目羽久默默地側過身,給他讓了一條道:“不好意思,您請。”
坂口安吾覺得羽久性格與其說是文弱,某方面是禮貌得過于一板一眼。見他一直看着那個流浪漢,坂口安吾問道:“你在看什麽呢?”
夏目羽久見人完全離開,才回複道:“剛才那是個女人。”
“你怎麽看出來的?”坂口安吾沒有留意到對方是否有喉結,但是無論是聲音還是步伐姿态都像是一個潦倒,對人惡聲惡氣的堕落中年人。
“我能通過接觸別人,了解到對方的身體情況。男人和女人內部器官應該做不了假。”夏目羽久對那個人的喬裝打扮技術産生了好奇心。他現在的缺點就是外貌太容易被人記住了,哪怕不記五官,靠病态的蒼白膚色也很容易被認出來。
坂口安吾差點忘記羽久還有這一方面的本事了。
“不過,我沒有聽說過橫濱有這麽一號人物。果然是因為五千億的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大家知道這是巨大的蛋糕,都想要來分一勺羹嗎?”
夏目羽久聽到這句話之後,反問道:“之前提到的「虛舟」,異能特務科的長官們有多注意嗎?結論是什麽樣的?”
“我并沒有得到很充分的回答,但是據說澀澤龍彥對于異能特務科來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異能有着很大的成長空間和潛力,異能特務科期待他能成為超越者。”
所謂的超越者,指的是擁有最高位異能的異能者。當初戰争大爆發及平息,都與超越者級別的歐洲異能者不無關系。對于日本來說,能夠擁有一名超越者,也許就相當于掌握了一個可以與歐洲異能者分庭抗禮的秘密武器。
“所以,這是任他自由的意思嗎?”羽久的聲音素來沒有溫度,所以此刻也聽不清楚他的想法。
坂口安吾沒有辦法給羽久确切的答案,一時間沒辦法回複。
羽久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明白。”
一字一句,不容聽錯。
“坂口先生,我很不明白。”
就像有一道巨大的裂縫從他們中間斷開,他們近在咫尺,卻仿佛身處在兩個世界一樣。坂口安吾正想要說些什麽,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響起了中原中也的聲音。
“羽久!”中原中也又驚訝又高興,對着他搖了搖手。“你怎麽在這裏?”
他旁邊站着高大的男性,身材很結實,腰間配着一把足有一米長的日本刀,比起黑手黨來說,更像是一名面容肅穆的軍警。步伐威嚴,獵獵生風。
羽久和坂口安吾都有個直覺——對方應該是幹部“大佐”。
坂口頓時無言了。
才剛在籌劃怎麽獵殺對方,就和對方撞上了。
這種尴尬和局促還真不是一言兩語就可以形容得了的。
這個時候,羽久的聲音便冒起來了。
他指着幹部大佐的長佩刀說道:“你帶着這刀坐電車的話,不會打到別人嗎?比如說一個轉身,‘啪’的一下打到別人的小腿之類的。”
坂口安吾忍不住用餘光觑着羽久說這話的表情:“……”
他是認真在想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安吾:你用你神奇的情商緩解了我緊張的情緒。
羽久:不用謝。
安吾(欲言又止):……(老實說,我沒想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