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渎神

在愛人的面前，諸神卸下了祂莊嚴的面具。

祂們變得渺小，宛如一首歌，一個輕輕的接吻。

阿月啊，

這是諸神悲哀淚滴，帶着嘆息。

阿月啊，

神是無處不在的。

——《民謠·諸神黃昏》

阿月這兩個字在魔法大陸是禁詞。

傳聞叫喚這兩個字，就代表着召喚神明。

同其他孱弱的魔法師不同，阿月最開始惹人注目的，不是她一秒施放的魔法咒語，而是她抵在魔法師脖頸上的匕首。

也因此，阿月被稱為魔法刺客。

随着時間的流逝，阿月的地位越來越高。與之相應的，再也不是她殺了多少人，而是她的風流情史。

阿月曾經是黑暗神最忠誠的信徒，傳聞黑暗神對她青睐有加，甚至還一度有傳言說，黑暗神想讓阿月當祂的神侶。

所謂神侶，以神格為聘。

然而阿月最後背叛了黑暗神，她轉投光明神，在光明神将代表太陽的勳章授予她的時候，阿月卻轉身游走在知識與真理之神、正義和公正之神、生命之神等諸神之間。

她就像是世界的意外。

在這個世界的中，每個人只可信仰一位神明。

但阿月卻不是。

阿月好似同諸神，都有着不可言說的關系。

—

江問月穿着一身潔白的鬥篷，鬥篷邊緣鑲嵌着光明之神親手打下的印記。所有光明之神的信徒在看到她之後便會心生好感和親賴之意。

這是她最喜歡穿的鬥篷。

因為一般來說，她穿這鬥篷買東西都會比其他時候便宜一大半。

江問月走進花店，買了一捧白玫瑰。果不其然，店主給她打了五折。她捧着這一束白玫瑰，匆匆走入一間偏僻而又陰暗的房間裏。

鑲嵌在房間內、隔絕神明視線的魔法陣緩緩運轉着，散發着柔和并不刺眼的光芒。

江問月将白玫瑰同其他的魔法陣材料月深草、苦艾藥等放置在一起，随後從懷裏取出了一本書。

書籍無風自動，上面的書頁一頁一頁地從書脊上脫離下來。與其說這是書頁，倒不如說這是一張張郵票。

郵票上面清楚地倒映着神明清晰的影像。

這些郵票輕輕落下，同底下的魔法儀式發生無聲的碰撞。一層又一層無形的波浪向外擴散，帶着晦澀的波紋和咒語，像是在召喚着古老而又隐秘的存在。

江問月的眼底毫無波瀾，她感受着自己體內的神力在一點一點地減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她在召喚衆神之主，至高神。

江問月有一個秘密，她并不是魔法世界裏的人。

她來自星際世界。

那裏科技蒙塵，基因至上。

那裏星海澎湃，寬闊無垠。

那是她的故土。

在那裏，還有一個等待着她的話痨機器人——瑞恩。

【你已成功召喚至高神。】

【祂會滿足你的願望。】

她的基因職業——收藏家，在來到魔法世界之後，發生了異變，變成了收藏系統。也正是因為這個收藏系統，她才知道這個世界的隐秘。

只有收集諸神的情感，才能調用祂們的神力。而祂們的神力集合在一起，便能透過遙遠的時間和空間，召喚傳說中的至高神。

神愛世人。

召喚至高神，至高神從沉睡中蘇醒，便會滿足召喚者的一個願望。

“我想回到我的家鄉，X-0028星球。”

無數的神力牽扯着她，原本鑲嵌在魔法陣上的郵票浮現出來，又重新變成一本書，落回到她的手上。

她的眼前一黑，無數的記憶從她的大腦深處湧現出來。

瑞恩的聲音從時間深處回蕩在她的耳邊。

“主人，X星球都好可怕啊，怎麽會這麽恐怖。”

“主人，我們以後當星盜好不好，聽說星盜會賺很多錢。”

“主人，等有錢了，我們去看最好看的馬戲團表演好不好。”

“主人，你怎麽就不談戀愛呢……”

“主人，剛剛測試了一下，你好像是回避型依戀人格。”

“回避型依戀人格……？”

江問月聽到自己有些疑惑地詢問道。

“對啊，所謂回避型依戀人格指的是，你很喜歡一個人，但是當你發現他也喜歡你的時候，你就不喜歡他了。”

“主人，怪不得你是收藏家。你這種天賦加上這種人格……我們不會有一天會被帝國通緝吧？”

瑞恩，想開點。

你的主人現在被所有神明通緝，這可比一個國家通緝刺激多了。

江問月無聲地笑了笑。

在諸神神跡降臨之前，她消失在了原地。

—

X-0028星球有一個禁忌。

晚上九點，不宜出門。

對于普通人來說，夜晚的X-0028是不詳、是噩夢。

但是對于基因職業者來說，夜晚的X-0028才是他們的世界。

基因職業者是一個概稱。

人類的基因各不相同，每個基因組成造就不同天賦。而當一些人的基因潛力超過尋常人五倍時，他們就擁有與衆不同的能力。

而這些人，一般被稱為基因職業者。

江問月就是一名基因職業者。

她的基因職業是收藏家。這個職業沒有任何攻擊力，也沒有絲毫的防禦能力。也因此，江問月即便是基因職業者，也不會在夜晚輕易出門。

江問月抱着集郵冊從床上驚醒。

當她坐起來的時候，集郵冊從她的身上落了下來，在床上翻滾了幾圈後，散落開來，露出裏面填滿的郵票。

郵票上面，神明或是悲憫或是垂憐或是冷漠，不一而足。看着這些郵票，江問月才恍然驚覺，她現在從魔法世界裏回來，回到了星際世界。

她擡起眼，看了一眼周圍。

這是她在X-0028申請到的避難所。

避難所很小，光線覆蓋的範圍也很細窄，幾乎看不清幾米開外的地方。在她的對面，正挂着機械時鐘，時鐘上面顯示的時間是9:05。

晚上九點，鬼魅橫行。

江問月轉頭，拿起集郵冊，正準備下床給自己找一些吃的。然而當她的指尖觸碰到集郵冊的封面時，突然頓了一下。

集郵冊是破損的狀态地，它所有頁面都是灰的，呈不可選擇、不可查閱的狀态。

唯有第一張郵票閃爍着，帶着灰色的光芒。

江問月定睛看了過去，一時有些愣神。

那是黑暗神的郵票，上面标注着3角，在3角郵票的下面則寫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這是屬于黑暗領域的深淵巨龍語，翻譯過來的意思是“擁有死亡權柄的黑暗神”。

郵票上祂眼神緊閉，臉上戴着繁複的面具，面具下流淌下滾燙的鮮血。祂的左手提着一盞燈，燈光昏黃，泛着幽幽的光。而祂的右手則高舉着一把鐮刀。

鐮刀之下，是無數條鮮紅的線條。

江問月曾見過黑暗神放下鐮刀，鐮刀一落，鮮紅的線條便從中間崩斷，無數條生命在這一刻按下暫停鍵。

她頓了頓，将這張郵票從集郵冊裏拿了出來。

郵票一拿出來，那灰色的光芒就越發深沉而又晦暗。江問月感覺其間，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她。

她垂下眼，按照本能地趨勢，将精神力都灌注在這張郵票上。她原本寬大的、不合身的衣服此刻陡然變換，變成了一襲黑色的長袍。

江問月若有所感地擡起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自己的臉上戴着郵票上看到的那塊面具，繁複的花紋遮蔽了面具上大量的空白，幽深詭異。在她面具的下方，幾滴鮮紅的血液落在她的臉上，襯着皮膚更加蒼白刺眼。

她的左手拿着提燈，燈光昏暗，照不出影子。而她的右手則拿着鐮刀，鐮刀不長、刀口微彎。仔細看，還能看出這把鐮刀是用木頭做的，上面還有樹木專有的木紋。

這真的有殺傷力嗎？

江問月擡起眼，她若有所感，伸手舉起鐮刀。

在鐮刀舉起的那一瞬間，她的精神力極具向外擴散。

周圍的一切開始逐漸成型。她好像“看”到了風，“看”到了風吹過垃圾堆的痕跡。一個罐頭從垃圾堆的最高處滾落了下來。

安靜而又無聲的黑暗，罐頭滾落的聲音乍然響起。屋子外面的聲音同腦海中的畫面同步響應，讓江問月陡然産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好似從上到下，俯視着這片空間。她的內心毫無波動，就像是處于一種靈臺清明的感覺。她能看到X-0028随處可見的廢墟、沙土，以及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巷。

無數條看不見的紅色線條縱橫交錯，每一個線條之後，都系着一條鮮活的生命。

精神力向遠飄散。

屬于基因職業者的夜晚才剛剛開始，很是熱鬧。

活人穿梭在小巷之間，偶爾避開行走的鬼魅。在夜晚的掩護下，所有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進行着。

當然，有的時候活人也會同鬼魅相遇，兩方争鬥，有勝有敗。

而往往，活人勝利的次數要多上一些。然而在受傷出血的情況下，基因職業者往往會選擇進入避難所中。

X-0028的禁忌在這一刻成為了保命傘。

不宜出門，代表着只有你進入封閉的房間，就不會受到鬼魅的攻擊。

江問月環視了一圈，很快，她便将注意力落在一則告示上面。

告示的內容很簡單，也很粗暴，沒有像星網上那樣規規矩矩，有着格式。

【告示：後天晚上10:00，新婚街391號舉辦拍賣會，屆時出手離開3張X-0028飛船門票。入會無要求，如需參加後果自負、生死不論。門票最低起拍價：1件鬼魅生前物品……】

江問月還沒将這則告示看完，下一秒，她便感覺自己頭昏腦漲起來。

無邊的精神力縮了回去，她的視線陡然變得扁平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身上的衣服又重新回變成了剛剛的破衣服。

江問月有些可惜地眨了眨眼睛。

畢竟，這可是不用花錢便能買到的衣服。

然而很快，她可惜的心情散去，整個人變得僵硬了起來。

她看到郵票上黑暗神的眼睛微微睜開了一道縫隙。

收藏家的職業預感告訴她，她如果在眼睛不閉上的情況下再使用這張郵票，她就會遇見黑暗神。

恍然間，江問月想起最開始進入魔法世界的時候，老師教導她的一句話——

阿月啊，

神無處不在。

作者有話說：

①改自泰戈爾《漂鳥集》，原文如下：

在愛人的面前，世界卸下了它的莊嚴面具，

它變得渺小，宛如一首歌，一個輕輕的接吻。

這是大地悲哀淚滴，常保持着她的微笑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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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文大吉！

好久沒寫文啦~現在的我就是一個新人~（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