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翌日。
戚玉開始收拾東西,把可能用到的應該會用到的各種東西都帶上以防萬一。
【你沒必要帶這麽多東西,我記得懲戒峰那幾位已經把人給接走了。】
小姑娘緊了緊腰間鼓鼓的乾坤袋,整理整理身上的皺褶,“你不懂,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之前下山原本就以為不會有什麽大礙,誰知道中途突然喪失靈力,還差點被那妖物一巴掌給掀飛。
小師妹雖然倒黴,但至少還有主角光環,而像她們這種惡毒反派随時都有可能命不久矣。
正好她這段時間也空閑時間,戚玉扳着手指頭數過距離幻境還有幾個月,所以也不着急。
不過最重要的是還要避免意外的發生,萬一女主下了山之後回不來,那她的任務可就完成不了了。
所有——她真的只是為了任務下山而已!
戚玉和系統碎碎念,很快就将準備工作做好,算着時間在聽到屋外的動靜後,很快拉開了房門。
對上前院幾個人驚訝看過來的目光,她擡了擡下颌道:“師尊讓我随時看顧師妹。”
戚玉瞥了眼瞧見她出來後,眼睛一亮的少女,又轉向幾個懲戒峰弟子,“放心,我心裏有數,不會影響你們的任務。”
幾個懲戒峰弟子面面相觑。
其中本次的主要負責弟子明鳴倒是格外開心,“沒問題!師姐你來了我們還更放心。”
“我們先走吧,傳送陣那邊應該已經開了。”
一行人走在前面,戚玉很快和落在最後方的绛钰并行。
Advertisement
她掃了眼少女略顯緊繃的側顏,用手背碰了碰對方,調侃道:“怎麽?害怕了?”
绛钰看她,眼裏藏有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就被她隐匿起來,也學着小姑娘壓低聲音,輕聲道:“有師姐在,我不怕。”
戚玉倒吸一口冷氣,戰術後仰。
這話怎麽越來越熟練了。
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說好的惡毒炮灰,相看兩厭,好像在朝着某個方向逐漸拉不回來了。
想到這裏,她收斂笑容,冷哼一聲,“你別自作多情,我也只是因為師尊的吩咐罷了。”
绛钰乖巧認同,“對,一切都是為了師尊。”
“……”
總感覺這句話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戚玉琢磨了片刻,就聽見前面明鳴的呼喚聲。
“師姐!绛钰師妹你們快過來!陣法啓動了!”
聲音響起的剎那,戚玉只感覺手腕被一只冰冷的手包裹,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蓋住了視野。
等她站穩了腳,眼前的白光才随之消逝。
戚玉垂眼,就瞧見手腕上蒼白骨感的手,順着向上,就見着一個含笑低眉的少女。
少女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輕輕地圈住了她的肩膀,兩個人面對面。
戚玉的呼吸間都是身前人淡淡的清香,莫名有種被毛茸茸包裹的暖洋洋感。
“叮鈴鈴——”
又是一聲久違的細鈴聲響。
戚玉微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感覺周身的溫暖退卻。
方才還虛護住她的少女別過頭,只有耳垂下暴露的一截粉紅。
“明師兄在叫我們。”
戚玉看過去,果然就瞧見小溪旁正沖這邊揮手的明鳴。
“師姐——你們怎麽又跑遠了!這邊——”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雙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窘迫。
戚玉清了清嗓子,瞥了身旁人一眼,很快就追上去了。
碧藍的天像是被潑墨般。
一行人剛到落仙村不遠處,就注意到上方萦繞的熊熊黑焰。
濃郁的黑霧如綢緞落下,一根一根地纏繞在村中房屋。
與戚玉印象中的畫面完全不同。
雖然之前懲戒峰的人已經做好了預防,可真正親眼目睹仍然覺得觸目驚心。
戚玉有些擔憂地看向一旁瞧不出情緒的少女。
绛钰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畫面,心裏沒有任何難受或不适,甚至更多的是暢快。
原本她以為還需要再等一段時間,沒想到現在就遭到反噬了。
想到記憶中的各種試煉和鞭打,绛钰自虐般地攥緊自己的拳頭,寬袖擋住了她指尖緩緩蔓延的焦黑。
“咳、咳咳咳,”喉間湧起的血腥味讓她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
“小師妹!”戚玉被少女突然的變臉吓到了。
她連忙伸手攔住绛钰趔趄的身子,視線在落到她手心的焦黑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她又将少女另一只藏在寬袖內的手給舉起來,袖子落下,暴露出來的手腕至指尖都已經焦黑得瞧不出原來的膚色。
绛钰抿了抿唇角的鐵鏽味,朝擔憂的小姑娘莞爾,“師姐……咳咳咳……我……”
戚玉被嘴角越來越多的黑血給怔住了。
她手忙腳亂地去擦少女下颌的濕潤,強作鎮定道:“沒事沒事,先別說話,我們先坐下來。”
“怎麽回事……?”聽到這邊動靜的衆人很快圍了上來,大家在發現绛钰手腕的焦黑似乎還在向上蔓延時,都是又驚又駭。
戚玉半抱住懷中的小師妹坐在了地上,一只手點在懷中人命門,一只手死死地掐住焦黑處的上方。
她穩了穩淩亂的心緒,看向身旁的衆人,“師妹她現在不能進去了,你們幾個能行嗎?”
懲戒峰的弟子看向落仙村似乎黑霧越擴越廣,心中掙紮。
他們當中好幾個都是聽說只是去打探消息就有獎勵,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麽嚴重。
明鳴瞪了眼身旁躊躇的衆人,随後看向戚玉保證:“師姐你放心,你在這裏照看绛钰師妹,我們很快就回來。”
戚玉目送明鳴将人給拽走了。
等人進了落仙村,她才低下頭看向懷裏的人。
方才還活生生的少女此刻緊閉雙眼,一雙眉頭緊蹙,泛紫的唇角,不斷的溢出黑血。
戚玉看得心都緊了。
“……別……走……”
懷中人微弱的聲音傳來,泛紫的唇瓣止不住地微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覺手掌下的人開始劇烈地掙紮。
戚玉動作一頓,一股駭人的寒氣從懷中緩緩流至她的經脈。
原本護住少女命脈的靈氣在剎那間凝固,像是遇到了什麽阻礙,将她死死地堵了回去。
眼見着懷中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她有一絲絲崩潰。
怎麽回事?她不是女主嗎?不應該有主角光環嗎,怎麽會才到落仙村就遇到這種事情。
戚玉将人攬在懷裏,深吸幾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随後手指微顫地去解腰間的乾坤袋。
她記得之前師尊有給她的救心丹,還是師尊當初廢了好幾鼎高階丹爐才煉制出來的僅剩三顆。
因為擔心她那段時間總是恍恍惚惚的樣子,索性就将那丹藥全部交給了她,不到關鍵時刻千萬別用。
戚玉将雪白的丹藥瓶打開,從裏面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丹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捏着往懷中人唇縫裏塞。
誰知道懷裏的人像是意識到什麽,即使在昏迷狀态,也死死咬緊牙關,愣是喂不進去。
戚玉快要被她這模樣給氣死了。
少女原本精致的眉眼此刻皺作一團,對于戚玉強塞丹藥的做法,甚至抵觸的別過了腦袋。
要不是因為能夠感受到懷中人越來越微弱的脈象,戚玉真的要懷疑是不是被人給耍了。
她吐出一口濁氣,邊喂邊輕聲哄道:“小師妹,來——快張嘴,把藥吃下去就好了。”
懷中人別了別頭。
戚玉咬牙切齒:“快點!吃藥!不吃就別回宗門了!給你丢進那邊的黑村子裏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少女抗拒的情緒更加強烈。
甚至直接整個腦袋埋進了她懷裏,用行動證明人可以死,藥不能吃。
“……”
戚玉被氣笑了。
這家夥究竟以前是有多怕吃藥,都這副模樣了居然還有力氣抵抗。
昏暗的牢房,萦繞着血液和難聞的氣息,甚至還有鮮肉被烤熟的氣息,地牢不遠處,有一條雙眼發綠的黑狗,盯着角落的少年垂涎吐舌。
冷……
又冷又痛……
绛钰在夢魇中驚醒,劇烈的喘息下有冷汗從他的額間滑落。
他動了動手,發現四肢都被冰冷的鐵鏈死死的拴住。
绛钰無力阖上了眼。
看來……這場夢魇他還沒有醒過來。
很冷……
他垂着頭,淩亂的雜毛又濕又黏,緊緊地貼在他滾燙的臉頰。
绛钰甚至不敢呼吸,稍微一用力感覺整個胸腹都是撕裂般的疼痛,這是他記憶深處的噩夢。
他記得他應該是剛剛被人掏空了五髒六腑,周遭的肉香味和濃郁的腥臭味是實驗過後的結論。
只因為他是個被放棄的失敗品。
失敗品……
只配活在黑暗的世界,永遠不能翻身,所以他才會在那個可憐女孩找上來的時候,輕易就同意了她的請求。
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不論用任何方式,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也是他忍辱數年,被那個盲目自大的男孩帶進了附近的落仙村,讓他感到有趣的是他所寄養的那個王家,正是那個害他至此之人的後代。
他現在這樣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狀态,皆是拜他們所賜。
绛钰本來是想沿着這條線索找出那人的轉世,誰知道轉世沒找到,倒是讓他發現這個落仙村可并不是表面上那樣和諧。
不過因為他自身的殘缺宛如一具行屍走肉,曾經的功法早已殘缺的不成型,唯有尚且保存完整的本命,領導在替他慢慢修複。
可他發現,修複只能修複靈脈,卻不能将原本喪失的靈力恢複,所以他更需要的是一套适應他現在身體的功法。
而這套功法不是男孩去的萬劍宗,而是那座傳聞的昆墟山掌門所不外傳的昆墟劍法。
這是他聽男孩口中的大能告訴他的。
昆墟劍法的原身乃是開山祖師創立的問心劍法,再加上昆墟山本就是三大宗門之一,若他成為其中的核心弟子,不僅可以重新修煉更可以幫助他得到想要的答案。
這也是他兩次“偶遇”昆墟山掌門的原因。
不過他本來是想讓無相帶他進宗道,沒想到會直接被收入其門下成為掌門弟子。
而宗門對他最大的變數,則是那位總是心口不一的師姐。
绛钰垂眼,想到小姑娘那雙亮晶晶的杏眼,他就覺得心口的痛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這麽多年的疼痛他早就習慣了,只是每次見到那個人他就忍不住想要得到關懷,這是曾經對他來說極為奢侈的存在。
他仔細品了品,覺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沒錯。
師姐就是那串冰糖葫蘆。
又甜又酸,還能夠解膩。
他感覺此刻鼻尖萦繞的爛肉味好像都消散了不少。
外面,
戚玉被懷中人這寧死不屈的模樣給急出了一身冷汗。
各種亂七八糟的方法都試過了,少女就是緊緊咬着牙關埋進她懷裏,要不是知道這家夥難受得緊。
她都懷疑這人是不是在故意找茬,就因為她曾經的所作所為。
越想戚玉越委屈。
她捏起少女的臉頰,拇指摁住丹藥往她幹燥的嘴唇間塞,嘴裏罵罵咧咧語無倫次:“一定是我以前對你太好了。”
要不然她此刻就不是在這裏給人喂丹藥了,而是直接投毒。
見人還是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戚玉嘆了口氣,将周身的防禦陣再次加固。
她在等待懲戒峰那群弟子出來的時間,突然發現懷中人并發的程度主要是受落仙村的黑霧所影響。
因為害怕突兀地轉移會導致毒素的蔓延,戚玉嘗試性的使用了防禦陣,結果她意外的發現隔絕外面落仙村的黑霧後,绛钰身上的焦黑明顯慢了下來。
戚玉癟了癟嘴。
要不然就不是她現在在這裏抱怨人死活不吃丹藥了,而是直接通知師尊早點替她新收的弟子來收屍。
看向落仙村那邊越來越容易的黑霧,戚玉微微蹙眉。
也不知道明鳴他們怎麽樣了,怎麽還沒出來。
明鳴他們現在很苦逼。
從他們進入落仙村開始,周圍一行人全部都走散了。
甚至連視野範圍內都是一片漆黑,即使使用靈力,也只能照亮他們周身不到一寸的距離。
他捏了捏聯絡符,聯絡同門:“你們那邊什麽情況?”
另一邊的懲戒峰弟子道:“我這邊什麽都看不見,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除了阻擾視線外并沒有哪裏不妥。”
“明師兄我這裏也是,從我進入村子開始就一直在觀察有沒有什麽妖魔存在,可周圍并沒有任何浮動的妖魔氣息。”
另外有弟子頓了頓道:“不對。”
明鳴問:“怎麽了?發現了什麽?”
那個弟子有些艱難的吞了吞唾沫,打量四周,“沒有不妥就是最大的不妥,師兄們你們有沒有發現……從我們進入村子開始,就沒有瞧見一個村民的存在。”
“……”
衆人後背發涼。
确實,這件事其實他們從進村開始就發現出的詭異,按理來說,這麽大一個村子,總歸是應該有村民在的。
可周遭除了一片漆黑外,什麽也沒有。
就像怕暴雨蓬勃前的寧靜。
明鳴穩了穩心神道:“大家都別慌,我們現在先出村,再重新做打算。”
衆人點了點頭,齊聲道:“聽師兄的。”
村口外的戚玉莫名有些心慌。
她總覺得這件事并不那麽簡單,更讓她不适的是,這件明明牽扯進女主的劇情,原著中并沒有出現過。
戚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剛要喚出靈蝶,就感覺到懷中的人出現動靜。
她剛垂眼,就對上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眸,少女沙啞的聲音帶着不确定的迷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