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拜師第一(1)緣起

幾縷殘陽從茅草屋簡陋的頂部漏了下來,随着遠處一聲可怖的嘶鳴消失不見。

村落逐漸被黑暗吞噬,陷入了寂靜。偶有風聲作祟,掩蓋了暗處的詭谲。

罡風獵獵,一陣兵器相撞的清脆從開了一道細縫的窗後傳來。腳步聲伴随着呼吸,悄無聲息地經過了茅屋之間的小徑。

阮潇盤腿坐在其中一間茅屋內,把裝着黑紫色粉末的玻璃小瓶系在腰間,百無聊賴地把蘋果朝光禿禿的牆上扔去。“砰”地一聲,蘋果從牆上彈起,落在了地上,還滾了好長一截。

她轉頭望向窗外,正見不遠處一道劍光驚破了九霄。劍影如流雲,敏捷輕盈,在夜幕中翻飛。她又睨了一眼地上的蘋果,小聲地嘆了一口氣——

這重力,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忽然,那道劍光消失了,窗外再次陷入了寂靜。

阮潇睜着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透過窗縫凝視着外界,警惕地觀察着周遭的情況。

霎時間,風聲呼嘯,壓迫般的陰影迫近,來自于龐然大物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那頭吃人的兇獸又出現了。

在穿雲裂石般的巨響後,阮潇聽見了極度驚恐的尖叫,撕心裂肺,此起彼伏。

——不用看也知道,這已經是她被困在這兒的六小時零五分鐘三十七秒以來,第十三個命喪于此的人了。

緊接着,間雜點點金光的黑色毛發出現在了視野裏,那凝成了一縷一縷的毛爪追逐着幾個跌跌撞撞的人影經過了前方空曠的地帶。妖獸的爪子一擡,就能将渺小的人影完全遮住。

在一片四竄和惶恐之中,唯有一人與衆不同。一襲黑衣的少年步履從容,表情鎮定,朝着那逐步靠近的兇獸憑空畫了一道符紙。

阮潇呆在這裏的幾個小時中也曾見過這樣逞英雄的人,毫無例外,他們都喪命于兇獸爪下。

果然,少年畫出的符咒并沒有什麽用,只是淺淺一圈柔光便消散不見。如此,反而令兇獸更加狂躁,長嘯聲撕裂了穹頂,逐步在阮潇的視線裏露出了全身——那是一頭身形巨大的蠱雕,目上有雙角,皆為冰冷的金色,一雙巨翅騰空而起、遮天蔽日。只稍稍一扇,便卷起了滾滾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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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聲嬰兒啼哭般的凄厲鳴叫,蠱雕擡起巨爪,毫不留情地一掌朝那黑衣男子拍了下去。與此同時,綠色的涎水順着利齒淌下,“啪嗒”一聲滾落在了地上。沾到了涎水的草木紛紛枯萎成了灰燼。

阮潇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害怕。她揉了揉眼睛,摩挲着撿回來的蘋果,順了順呼吸,在兇獸落爪之前熟練地出聲喝道:“喂!”

随即,手裏的蘋果劃出了一道抛物線,吸引住了兇獸的視線。

在此之前,阮潇已經利用茅屋裏一筐紅蘋果救了三四個在周圍遇襲的人了。

然而這一次,蠱雕似乎沒有再上當。那雙金色的瞳孔兇戾異常,徑直地盯向了阮潇,如同要噴火一般,它的利爪扣着黑衣少年,并未挪動分毫。

阮潇心裏“咯噔”一聲,看來這蠱雕也是有點脾性的。

“喂,仙子,多謝了,”那黑衣少年雖被困住,卻依舊嬉皮笑臉地望了過來,“還有蘋果嗎?再多扔幾個呗,我還餓着呢。”

阮潇:“……”

她又多扔了兩個蘋果,“啪”地砸在了蠱雕堅硬的翅膀上。

就在氣氛逐漸緊張時,一束白光在天邊炸開。一個戴着鬥篷的嬌小身影禦劍而來,哪怕禦得歪歪扭扭不太熟練,也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引得周遭紛紛注目。

那人跳下了劍,掀開了鬥篷,露出了一張憨甜嬌美的小臉,一雙杏眸盈盈,水綠色的衣裙更襯活潑靈動。與她的天真無邪截然不同的,是面對這兇猛的蠱雕時毫無畏懼的神情,仿佛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駭人場景了。

少女的手指輕輕在空中劃了一個圈,淡淡的光芒再度散開了,逼得蠱雕不得不放開了爪下的人,退了十丈遠。

少女回過頭時,先是看見了自己方才救下的黑衣少年,那張甜美的臉上一切鎮定全都消失了。她瞳孔微張,像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微微顫動的手指和泛紅的眼眶卻出賣了她。

若換了旁人,顯然一眼便知這是見到了故人。

但阮潇渾然不覺,陷入了迷惑,甚至有點着急。

黑衣少年明顯不認識這陌生少女,因這短暫的恩情笑嘻嘻地拱手:“多謝姑娘大恩大德。”

見少女不答話,只眸泛淚光,那男子撓了撓頭,不明所以。

阮潇擡頭時,注意到了卷土重來的蠱雕,心裏不由着急起來:“小妹妹,現在都什麽時候了?快點拔劍啊!”

不知怎麽,原本在心裏的話卻一股腦兒地冒了出來,簡直振聾發聩。

阮潇:“……”

循聲而來的綠裙少女微微一愣,眼神複雜到阮潇心裏一緊,像是瞪着上輩子的仇人一樣,滿腔委屈怨恨無處發洩。

那黑衣少年也跟着道:“小妹妹,別愣着呀!”

話音剛落,蠱雕長鳴一聲,就朝二人俯沖而來。少女一邊不大熟練地使劍,一邊抿唇道:“我不是什麽小妹妹,我叫白襄。”

“幸會,在下乃明覺,頭一次參加大荒山的試煉,還請姑娘多多指教。”黑衣少年站在她身旁,畫了一張歪歪扭扭的符紙。

聽到這兩個名字,阮潇終于有了眉目——

她穿進的這個世界,原來是一本名為《大荒鐘情訣》的小說。

故事講述了以白襄為女主的重生文。在劇情的開頭,也就是大荒山入門試煉時,白襄就逆天改命拿到了秘寶逍遙劍,陰差陽錯救了男主明覺,因此被大荒山掌門看中,收她入玄天峰,一路成為了門派團寵,并與英俊風流的男主明覺攜手力挽狂瀾,成為了傳說中的神仙眷侶,救修真界于危難之中。

不僅如此,作為一本爽文,白襄還要重點打臉前世害死她的原女主,引得讀者一片叫好。

好死不死,那個被打臉虐渣的原女主,就和阮潇同名。

阮潇盡力按捺住了種種苦悶,還是忍不住仰天長嘆。穿書這件事并不稀奇,但問題就在于,她并沒有讀過這本書啊!

天知道像她這樣根本不喜歡看網文小說的人哪裏懂得什麽穿書修仙,書粉朋友送了一套《大荒鐘情訣》的紙質書來,她也就看了個封底簡介然後就用來壓泡面了。

別說,不知作者水了多少內容,那厚度還挺好使。

阮潇調整了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情況上。看來,白襄此時已經拿到了那把神武逍遙劍。

至少,他們都不用在這兒就全劇終了。

但是白襄顯然還沒有完全掌握這神兵利器,長劍因為脫力從她的手裏滾落了出來,原本有的一點白光也消失殆盡。

或許是白襄方才使盡了靈力,明覺的符紙又沒起到什麽作用,二人被蠱雕的翅膀一扇,雙雙滾在了地上。

明覺因為護着白襄,被風刃割破了袖口,小臂上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血痕。白襄注意到了,一時間眼眶又紅了。

眼看着蠱雕要拍死二人時,一顆紅蘋果狠狠地砸在了蠱雕的爪子上,痛得蠱雕眯起了眼睛。

阮潇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竟然真的能把蘋果扔那麽遠。她吭哧吭哧地把一筐子蘋果拉到了窗邊,趁熱打鐵,一枚一枚扔了過去。

“如果是夢的話,還是趕緊醒吧,”阮潇一邊扔,一邊念念有詞,“國際會議論文明天截稿,我文獻綜述還沒寫完呢。”

不消片刻,蠱雕便被阮潇孜孜不倦的攻擊惹怒了。它放棄了白襄和明覺,朝阮潇撲來,一滴凝結了的綠色涎水在穿過窗子時卻仿佛被什麽擋住了,貼在了半空中,随後慢慢滑落到了地上。

蠱雕見狀,怒意更盛,比阮潇人還大的利爪頃刻間撲了過來。

阮潇下意識地顫了顫,随即意識到蠱雕并不能真的傷害到她。這間茅草屋只能出,不能進。于是她心裏有了數,好整以暇地與蠱雕對視着,後者嘶鳴一聲,接連不斷地試圖攻擊她所在的茅屋。

正在這時,蠱雕的聲音變了調,突然扭過了頭。

原來是白襄和明覺趁此間隙再次出手,明覺的符咒似乎起了些作用,配合着白襄手裏的逍遙劍,竟結出了一圈金印。

蠱雕似是怕極了這金印,在審時度勢後憤憤地瞪了一眼阮潇,不甘心地拍着翅膀飛走了。它身後的金色長羽落下了點點金光。

阮潇和白襄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只不過與阮潇惜命不同,白襄是擔憂明覺,此刻見明覺并無大礙,這才放下了心。而明覺顯然也對少女的勇敢欽佩不已,忍不住調笑道:“若無姑娘相救,在下這低微靈力怕是過不了這一關。”

“油嘴滑舌。”白襄嘟囔着,卻并不見真的生氣。

阮潇自出生起就單身至今,對打情罵俏一事始終無法察言觀色,直愣愣地開口打破了微妙的氛圍:“那個,我……”

“對了,也要多謝這位仙子,”明覺極有風度地拱手,随即側過身,“在下的任務要到了,若來日有機會,大荒山上再與二位姑娘敘舊。”

在他走後,白襄卻沒有直接離開。她走到了阮潇的窗前,略顯警惕地睜大眼睛:“你為何還在這裏?”

阮潇琢磨着自己是不是露了破綻,面上仍不改神色:“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你不是最先出試煉的麽……”白襄越說越小聲,古怪地打量着她,尚未說完的話卻憋了回去,“或許是我記錯了吧。”

白襄說話時,阮潇才看見她的手腕上戴了一枚和自己一樣的白玉镯子,通透無暇。不僅是他們二人,她記得方才明覺的手上也有。

見白襄轉身要走,阮潇叫住了她。

“怎麽?”白襄停下了腳步,微微皺眉。

“你知道這個地方怎麽出去嗎?”阮潇誠懇地問道,同時戳了一下橫亘在自己和白襄之間的那個透明結界。

手指碰到的地方,一圈漣漪化開,卻仍然堅不可摧。

白襄被她的問題噎了一下,一時失語,随即神情複雜地看着她:“你有什麽話便直說,不必與我拐彎抹角。”

阮潇眨了眨眼,無辜道:“我已經在這裏一天了,試了很多種方法,真的出不去。”

“奇怪,你的考題不是去拔蠱雕屁.股上的毛麽,難不成改了?”白襄疑惑極了,手劃了一道白圈推向了阮潇,只聽一聲清脆,結界破除了。

“試煉幻境裏每個人的初始結界都一樣,并無不同,只需要最基礎的一點靈力便可以打開,連外門弟子都有能做到的……”白襄停住了,一跺腳,瞪着阮潇,“你故意捉弄我?!”

阮潇連忙擺手:“我不是,我沒有。感謝白姑娘幫忙,我一定銘記于心。”

話音剛落,只見白襄手腕上的镯子忽然亮了起來。她左手握住了自己的镯子,神情複雜:“你騙不了我,阮潇。你等着,總有一天,我們要堂堂正正地比一次。”

随即,她整個人消失在了阮潇的視線裏。

阮潇站在黑夜裏,望見了一片茅屋之後高聳的山巒,悲喜交加。

喜的是這不過一場試煉幻境,不會真的有性命危險。

悲的是……

白襄剛剛說什麽來着?她的任務是拔蠱雕屁.股上的毛???

是,剛剛,那頭,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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