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逆天行事……”葉非羽喃喃道,沒有去問那兩次是誰使用的。
謝子垣點頭道:“正是,逆天行事終有譴。若真如江湖傳言一般,用鋒針跟随便吃服藥一樣簡單,那我萬花谷還不被人踏破大門?”
葉非羽笑了一下,轉頭看了看秦清言居所方向,心裏隐隐不安。荊風和他相識還不到五年,雖然關系甚近,卻從未提過他與秦清言有甚關系,但如此看來……他又為何要避而不談?
秦清言兩指在自己身上急點,壓住四處亂竄的內力,當年他施用鋒針時事出緊急,沒有在完成後好好休養落下了病根,每逢情緒極度起伏之時便會不舒服,但也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反噬。他狠狠瞪了一眼仍舊昏迷不醒的荊風,
等這次好了就,江湖不見吧。秦清言在心裏默默想道。
次日,荊風從昏迷中被秦清言再次用涼毛巾激醒,不由分說灌了他一大碗極其難以下咽的湯藥,然後又被勒令躺在床上不準動,若是讓他看到他離開床三尺範圍,就連他帶他師姐一起扔出谷自生自滅。
荊風倒不太在乎自己,但師姐此時要是離開萬花谷的時候肯定會出事,而秦清言是個言出如山的性子,荊風毫不懷疑如果他真的敢不聽,那人肯定幹得出來。
于是接下來的十天內,荊風除了出門解手,就是呆在那間雖不算小但也絕對不算大的房間裏發呆,謝子垣和葉非羽來看過他兩次,最後一次正好碰到秦清言在,那一臉恨不能現在先糊誰一臉玉石然後庖丁了他的表情當場就把藏劍少爺鎮住了,從此不敢在秦清言在時來。
連謝子垣也承認雖然謝子垣平日裏便性情乖戾非常,但也從未見過這般陰寒到極點的樣子,兩人逃出秦清言房間後心有餘悸的回望一眼,互相對視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我還活着”四個字。
謝子垣覺得荊将軍的确算得上一條真漢子,就憑十天來他與秦清言同處一室還能不瘋就看出天策府的确是下了苦功夫訓練下屬。
待荊風的傷好了七七八八,秦清言已經快讓他住所周圍十裏鳥獸絕跡了,那日荊風小心翼翼的提出他傷已經好了,能不能去看看師姐時,秦清言冷笑了一聲,沒說話,腰間判官筆猝然出手,直打他受傷胸腹部位,筆上帶的勁力沒有半分保留,七分剛三分綿,迅疾無比又有柔韌後力,當場便擊出荊風一口鮮血,煞星般的萬花弟子俯身在躺到地上的天策将軍上方,輕輕問:“荊将軍覺得自己傷好了麽?”
荊風苦笑:“你總不能留我一輩子,清言。”
秦清言笑的又是張狂又有幾分苦澀,眉目鋒利,唇角微微嘲諷的揚起:“我也沒那個本事啊,将軍。”說着袍袖一拂,卸去仍在他體內橫沖直撞的精純內力,轉身走出了房門,腳步竟微微有些踉跄,荊風閉了閉眼,心裏默默道了句:
清言,對不起。
秦清言出了房門已是黃昏,他站在萬花怒放的晴晝海深處,微風吹起袍袖長發,往日讓人胸臆一暢的景色今日竟讓他覺得無所适從。
荊風,這是萬花谷,這本是我的家,這本是我心之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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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憑了什麽,能讓我在自己的家裏,覺得天地之大,竟無一處可以容身。
謝子垣路過,看到秦清言一人獨立花海之中,漫天藍紫花瓣吹落下來拂了他滿頭滿身,而他手撫在丹田之處,竟忘了拂去,那般剛強鋒利的人無端顯出幾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感。心裏咯噔一聲,自己這個師兄當年孤身返回谷中,內力折損大半不說,體質也大不如前,他原以為是他在谷外遇上了厲害對手,現下……原來那是強行施用鋒針後失于休養的症狀!
鋒針啊,雖并無限制,但萬花谷中使用鋒針,從來都只留給摯愛。可當年,秦清言的确是一人一馬獨自返回谷中的。
謝子垣頓時通透,秦清言種種反常如閃電在腦中一閃而過,眉頭皺起,對荊風霎時充滿怒意,但他也知道秦清言的脾氣,哪怕是當年他還是那個性情溫和的師兄時,亦是外表柔和謙遜,實則內心高傲自負,半字不肯聽人言,他的事,從來容不得別人插手半分,無論他跟荊風間發生過什麽,都不是謝子垣能夠置喙。
秦清言慢慢将心神收束回來,發現了在不遠處望着自己的謝子垣,皺眉道:“子垣?鬼鬼祟祟做什麽?”
“啊?無事,來拔幾株酒仙蘿。”謝子垣随口找了個借口,又怕秦清言看出他知道了什麽,急忙轉身當真去拔酒仙蘿了。秦清言見他匆匆離去背影,沒什麽表情,又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房間,往三星望月去了。
他身後,荊風默默坐在窗下望着他凝立背影,看到他以手撫着腹部,身形微微一動就想去扶,又想起秦清言不讓他出門,硬生生忍住低頭坐回原位,再擡頭時便看到他正好回望一眼,急忙閃開,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在看他,他武功本來甚高,加之秦清言心神不寧,竟沒有發現。
謝子垣握着幾株酒仙蘿回了房間,葉非羽正坐在桌前,見他擰着眉頭回來,不禁問道:“子垣?怎的了?”
謝子垣不會在背後随意議論自家師兄,笑道:“今年酒仙蘿長得太差,這幾株還算勉強過得去呢,你看看,又瘦又弱。”
葉非羽并不傻,望着他眼睛鄭重問:“子垣,到底怎麽了?”
“非羽,對不住,事不關我,我不能說。”
葉非羽點頭,他是世家公子,當然知道不能背後論人,便也不問,轉開話題道:“荊風不知道好點沒?秦大夫還是不讓他出房間。”
謝子垣不想提起荊風,勉強道:“想是還沒好全,不過現下師兄不在,你倒是可以過去看看。我去望一眼那位文将軍。”
文慧文将軍便是荊風師姐,她被定骨丹強烈藥性沖了心脈,差點沒了命,現下只是剛剛能夠在床上坐起來,谷內病人自有杏林一脈的弟子照顧,平日裏謝子垣也沒什麽理由去看她,但葉非羽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也不問,點了點頭自己出了門轉進秦清言房間。
荊風仍在窗前坐着,見他進來,第一句便問:“我師姐呢?她好些了麽?”
“好些了,方才子垣去看了。”葉非羽答道,坐到桌邊:“秦大夫說了你什麽時候能出門沒有?”
“沒,我在這兒都快發黴了。”荊風面對的一旦不是秦清言,那股子不管不顧天下誰也不放在老子眼裏的勁兒就跑出來了:“胳膊腿都快鏽住了,這麽個屋子根本活動不開,甩開槍估計就得塌。”
葉非羽皺皺眉:“你識點好歹也不會死,人家秦大夫欠你什麽?讓你好好養病還得背個惡人的名,你長點心吧。”
“阿羽,等過兩天我好了,你怎的,跟我一塊走順路回藏劍?”荊風嘿嘿笑了兩聲,岔開話題。
一句話說中葉非羽煩心事,他心裏十分不想走,但他一不是萬花弟子,二不是病人,沒有長留萬花谷的道理,況且謝子垣平日其實并不清閑,萬花谷中機甲衆多,有些非常危險,每天都要檢查,他是天工一脈的年長弟子,擔子并不輕。這些日子他白天日日往謝子垣房間跑也沒幾天能正好見到人,多半還要去水月宮找。
荊風也是聰明人,閉口不談此事,舔了舔唇道:“萬花谷中不知道有沒有賣酒的地方?胳膊腿鏽了也就算了,酒蟲可真要鬧死我了。”
葉非羽哼了一聲:“你敢喝?”
“為何不敢?”
“秦大夫回來聞到酒味,你還怕自己不夠作死的?”
“清言自己明明也能喝得很,怪不到我頭上。”荊風一時嘴快,後悔不疊。
葉非羽正色問他:“荊風,趁着現在秦大夫不在,你趕緊的把話說清楚,你們到底有什麽關系,怎的秦大夫一見你就特別火大,你這幾天不出門不知道,這附近都沒人敢過來了。”
荊風一愣:“便是大夫和病人的關系,還能是什麽?”
“你以為我是傻的?趕緊說實話比什麽都強。”葉非羽不為所動,他在荊風面前比在謝子垣面前随意很多,重劍往桌上一放,手輕輕撫過劍脊,那意思簡直不能更明顯。
荊風理也不理,道:“真就是這樣,倒是你,跟那天工弟子走得很近啊。”
葉非羽哪是能讓他顧左右而言他的人:“管你什麽事,本來我也不想管,但你要是說背後惹惱了人家秦大夫,你自己吃苦沒什麽,他在你師姐那少用點心就夠你跳腳兩年的。”
“他不是那樣人。”荊風撇撇嘴。
“你又知道了?”葉非羽心裏道,你掩飾也麻煩有點誠意好嗎?你這種“老子不知道誰知道”的表情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秦大夫那樣人,你當面直接叫人名字,要是別人現在墳頭都長草了,你說沒關系誰信啊?
荊風幹脆耍了無賴:“你別問了,趕緊的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再過兩天我傷好全了就走。”
“我可沒說我跟你一道走。”葉非羽剛說了一句,便聽見謝子垣敲了敲窗,知道這是“秦師兄回來啦”的意思,連忙拿起重劍走了,留下荊風一個人,嘟囔了一句:“這小子喝錯什麽藥了?”,話音剛落秦清言就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