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我哪裏有資格配說愛你,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叫你清言,從那個該死的不知道開始。荊風發現自己是如此清醒的認識到了這一點,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終究是将秦清言本應光風霁月的一生毀了,那樣堪比日月輝瑩的人啊,他本應談笑間踏遍萬裏河山,受萬衆敬仰,彪炳千秋,可他現在又是什麽樣子?身體殘破,心思陰沉,連情緒都不能随心所欲。
這其間種種,五年間他竟毫不知情。
不知情并不是罪,荊風只恨自己為何連問都沒有問。
在他從生死邊緣掙紮回來,睜眼看到的人不是他時,他連問都沒有問。在他獨自在萬花谷養傷時,他連問都沒有問。在他難以控制自己內心的委屈和憤怒逐漸變得暴戾陰沉時,他連問都沒有問。
秦清言的确是極其極端的人,他不肯輕易負人,旁人于他些微有益便要回以百倍報答,自己這般欺他負他,往日在他手裏吃的那些苦頭又算得上什麽呢?
又有哪一件比得上自生死間掙紮回返,聽到的第一個消息是愛人毫不猶豫棄自己遠去?
荊風覺得身體難以控制,它想回去抱住秦清言,哪怕被他打死打殘也都不在意,可他的理智不敢,它在說你已經沒有了這個資格,秦清言再也不會是屬于你的了,你也再沒有資格屬于他。
多想把靈魂和身體扯裂,讓靈魂回去緊緊地擁住他,既能暫時熄滅心裏忽然灼燒起來的火焰,又能不惹他厭惡,長久的在他身側。
文慧出來時正聽到孫思邈解釋鋒針之效,她是慧極之人,前因後果一想便知,以她立場,實在并沒有置喙的道理,但看到荊風站在三星望月邊上,低垂着頭,下一步就要掉下去了卻毫無所覺的樣子,她吓得半死,疾跑過去将他揪回來,狠狠往地上一扔喝道:“荊嘯寒!你給我聽着!你要是死在這裏,秦大夫的債你一分也還不了!你連死了都欠他!在你沒還清之前,你怎麽有臉去死!”
荊風渾渾噩噩,卻在聽到嘯寒二字時一下反應過來,見面前的人并不是秦清言而是文慧,又低了頭,文慧見他這樣子就火大,她天策出身,可不是什麽輕聲細語的小家碧玉,直接一腳踢在荊風腰上,喝道:“給我滾進去賠禮道歉!你這麽個樣子算什麽!我天策府什麽時候教出過這樣欠債不還的人渣!”
荊風被她一踢,腦中竟瞬間清明,是啊,他欠秦清言太多,怎能不還?便是用命去還也不夠,可怎麽能夠因為還不起便不還了呢?榮譽,名望,感情,性命,凡是秦清言想要的,他都給,只要他肯要。
可……他還會要麽?
秦清言的性情荊風最是了解不過,說溫情時溫情到極點,他們最好的那幾個月,秦清言對他是好到了骨頭裏,他披堅執銳上場殺敵,秦清言從來與他并肩不曾後退半步,因他對情事有些抵觸,秦清言不惜自阻經脈運行也不肯強迫于他半分,他身體舊傷頗多,秦清言耗盡心血為他一一通順,從此陰雨天氣他再不關節冷痛,秦清言卻是幾夜不曾合眼的翻找醫書。
可這樣的人若是一旦絕情,便也絕到骨子裏,那年他們還在軒轅社中,秦清言尚且以武功出名時,社中來了許多門派的人,其中有個七秀弟子,生的極好,武功亦高,性子更是謙沖溫和,是個能叫所有人自慚形穢的人物,一來便被秦清言折服,追随左右,甘願放棄一身冰心絕學為他起舞雲裳,可秦清言冷心冷面,硬是逼得佳人黯然回返坊中,從此再不肯嫁。
後來又有個純陽道長,容貌武功不僅堪與秦清言匹配,甚至還要稍勝,那雲衣鶴袖翩然一劍的風姿,便是作為情敵的荊風眼中看來也是天上僅有地上絕無,可道長最後亦沒能動搖秦清言絲毫。
秦清言那時一心只守着他。
Advertisement
荊風想着這句話時,只覺得心髒有塊地方好沉,沉得像鐵塊一般,幾乎要從心底穿出,他知道那是彌補不了的追悔,可他要補,他絕不能忍受秦清言與他各自白頭卻終身反目,他要讓他回到原來那個光風霁月的秦清言,回到那個衣袖翩飛間有蓋世風流的秦清言。
荊風終于鼓起了勇氣爬了起來,文慧見他灰燼一般的眼中又有微光浮起,心裏一松,伸手拉他起來為他拍了拍土,低聲道:“去吧。”
葉非羽這時也到了,他一見荊風表情就猜出了前因後果,于是也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荊風笑不出來,只抱了抱拳回答,進了屋子。
謝子垣正勸說秦清言躺下休息,兩人見他進來都是一愣,秦清言眉目間滿是厭煩,謝子垣卻覺得怎麽都能看出一分歡喜,于是原本到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悄悄地關門走了。
荊風低着頭,錯過了秦清言那一分欣喜表情,待他擡頭時,便只看到他冰冷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