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2
風定思看了看謝子垣，似乎是想問什麽又沒說出口，謝子垣看了一眼正鬧成一團的藍簡和葉淩羽，走到他身邊低聲問：“定思，怎麽了？”
“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萬花谷？”
“是啊，否則還能去哪？”
“那……算了，沒什麽事。”純陽弟子咳了幾聲，三個人中他受的傷是最重的，傷及了經脈，碧蝶雖然有療傷奇效，但畢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謝子垣擔憂的看着他，只恨自己醫術不精，葉非羽的目光一直追着謝子垣，看到他俯身與那溫潤如玉的純陽道子挨得極近，耳語着什麽，心裏微微一空，馬上調轉了目光，對葉淩羽道：“哥你別鬧了，人身上還有傷。”
葉淩羽繼續畫圈圈：“連我弟弟都不幫我，連我弟弟都不幫我……”
藍簡笑道：“活該！小少爺叫我阿簡就好了，你是淩羽的弟弟，又是子垣的朋友，跟我們算一家人。”
葉淩羽驚道：“這還是當年那個連中原話都說不利索的五毒混小子嗎！”
藍簡翻了個白眼，用相當地道的杭州話說了幾句葉淩羽平日裏經常念叨的話，葉非羽噗一聲笑了，藍簡顯然是只知道讀音，不知道意思，那幾句話的意思是：我想吃醋魚，我想吃龍井蝦仁，我想吃東坡肉……
葉淩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撲上去捂住他的嘴，藍簡“嗷”一聲慘叫，他又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問道：“是不是壓着你傷口了？”
藍簡捂着肚子笑到一邊去了。
謝子垣有點摸不着頭腦，走了回來坐下，這才想起來正經事：“你們幾個到底接了什麽任務？”
“任務倒沒什麽，就是去昆侖換防而已，你也不用回盟裏了，直接跟我們上昆侖去吧。”葉淩羽答道。
“那非羽怎麽辦？”謝子垣看着葉非羽，後者非常自然的答道：“我跟你們去啊。”
“你又不是浩氣之人，昆侖那個地方不太平得很，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而且冷得很，也不好玩。”謝子垣皺眉道。
“我不是為了玩。”葉非羽認真道，“我想加入浩氣盟。”
“什麽？你還沒破劍陣出莊呢，師父才不會同意。”葉淩羽第一個咋咋呼呼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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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知道我的劍術早就可以破陣了，而且是你說跟師父求了情的！”
“那只是讓你出來玩玩！不是讓你腦袋一熱就加陣營！”
“我不是腦袋一熱！”
“熊孩子說不聽了！”葉淩羽暴跳如雷，謝子垣忙道：“都別鬧！非羽，你可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葉非羽鄭重點頭，葉淩羽被謝子垣拍了啞穴，只張嘴說不出話來，謝子垣再三确認道：“陣營是天天都會死人的，跟在莊中練劍完全不同，你真的想好了？”
“我知道。”葉非羽目光灼灼，語聲堅定，謝子垣拍開葉淩羽啞穴，後者頽在椅子上：“完了完了，師父非打死我不可。”
“那你還真得去浩氣一趟，不如這樣，你們幾個北上，就在萬花養傷，我和非羽趕回盟裏，然後在萬花會齊一起去昆侖。”謝子垣沒理他，對風定思和藍簡道：“你們身上都有傷，去了昆侖也得先養着，況且換防的事一向都不着急。”
藍簡點了點頭興奮道：“我還沒去過萬花谷！聽說萬花谷有一片花海盛産各種珍奇藥草，是真的嗎？”
“阿簡別鬧。”風定思緩聲道，“就聽子垣的吧。”
葉淩羽虛弱的舉起一只手：“我反對的話還有用嗎？”
“要是十七令的隊長反對，就有用，要是你反對，就沒用。”藍簡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看你以什麽身份說了。”
葉淩羽撇撇嘴，不說話了。
“我把十二號留給你們，這次回去我在上面加裝了很多東西，我把圖紙留給淩羽，你們不要在楓華谷耽擱，天一亮趕快走，進了長安範圍就安全了。”謝子垣抽出一幅卷軸遞給葉淩羽，後者熟練接過展開，叫道：“這是什麽玩意兒？怎麽這麽複雜？”
謝子垣不理他，葉非羽好奇湊過去看，見一張圖上密密麻麻的畫滿了各種線條，還用不同的顏色标注出來，葉非羽對機甲之術一竅不通，葉淩羽卻看得很專注，過了一會兒猛拍了下大腿：“你小子有點本事啊，這就是個移動的堡壘據點啊。”
“鑰匙拿好，如果不小心被惡人搶去了，就用這個啓動十二號的自爆裝置。”謝子垣又把鑰匙和一個長得像蜘蛛一樣的小機甲遞給葉淩羽，後者接過揣進懷裏，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子垣和非羽守前半夜，我守後半夜，都睡吧。”
衆人點了點頭，謝子垣和葉非羽坐在窗前，這個據點是座一半埋入地下的谷倉，從隐蔽的窗口望出可以看到外面的動靜，外面卻很難發現這個窗口。謝子垣沒有把判官筆插回腰間，而是一直握在手中轉來轉去，葉非羽知道今天晚上很有可能不會太平，輕劍連鞘放在膝上，左手搭着重劍柄，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謝子垣悄聲道：“非羽，手還疼麽？”
“早就不痛了，沒事。”
“方才就忘了讓阿簡幫你看看。”
“真的沒事，只是皮外傷，阿簡自己也有傷，不好為這點事打擾他。”
謝子垣在黑暗中看他，眼如燦然明珠，幾令人不敢逼視，他說：“非羽，你想來浩氣，我好高興。”
葉非羽臉又唰的紅成一片，語無倫次地說：“我……我只是覺得一身武藝那個……呃……報效國家！不對！就是……”
謝子垣低低笑了，拉過他還包着繃帶的右手，借着些微月光解開看了看，見傷已收口，高興道：“還好沒有崩開。”葉非羽維持着一手搭在重劍柄上一手被他拉着的姿勢，很不舒服，但他卻一點都不想動，兩人在越來越濃的黑暗中默默對視，誰也不知過了多久。
次日天剛擦亮，五人都已收拾停當，準備上路，謝子垣指示了十二號藏匿的位置，便率先和葉非羽走出據點，昨晚那一股惡人可能真的是流散的小股惡人，不僅并沒前來滋擾，今日也絲毫不見蹤影，謝子垣總覺不放心，四處小心探查，終于确定之後才發出信號讓他們三個出來，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十二號藏匿點的重重密林中，直到看不見了才轉身上路。
沒有了十二號的代步，兩人只能先徒步去往洛陽買馬，再從洛陽南下，腳程慢了許多，剛到洛陽便接到葉淩羽通過浩氣盟信鴿傳遞的消息，說他們已經安全抵達萬花谷，讓他們兩個放心。謝子垣這才徹底松了一口氣，葉非羽想起秦清言和荊風，不知他們下一步打算怎麽辦，但又不好去問，只好悶在心裏。
兩人自洛陽往浩氣這一段路，竟然十分順遂，沿路沒見到一個惡人，謝子垣心下覺得奇怪，對葉非羽說了，後者也想不出什麽所以然，只好加緊趕路，終于到達浩氣盟這日，見各色人等皆是井然有序，并不像是要出亂子的樣子，才稍稍安心，問了謝淵在何處，葉非羽整肅衣冠，進入大殿拜見，謝子垣以引薦人身份緊随其旁。
浩氣盟與惡人谷不同，向來都是以吸納各派年輕弟子為主要戰力，藏劍作為中原大派，每年加入者衆，戰績煊赫，謝淵自然沒有什麽話說，點頭首肯，然後看了看謝子垣，道：“十七令缺人時間長了，你就跟着你堂兄和子垣一起好了。”
謝子垣心裏高興得很，葉非羽轉頭看他，不禁粲然一笑，随即半跪下來向浩氣盟各位前輩英烈致敬，宣誓加入浩氣盟，謝淵讓人帶他去量體裁軍裝，把謝子垣留了下來。
“子垣，這兩個月委屈你了。”
“沒什麽，我倒樂得清閑，晏師姐平安歸來就好。”
謝淵點了點頭，又道：“盟中一直缺少大夫，你師兄還是不肯松口麽？”
謝子垣心想自從第一天知道荊風要來秦清言滿腦子還放得下別的事？搖了搖頭，道：“師兄前段時間心緒不太穩定，這才剛好一點。”頓了頓，“我們在楓華谷正好碰到了淩羽他們三個，他們在一夥惡人手下傷了，現在正在萬花谷養傷，順便等待我和非羽會合，這次再到萬花我再去試試罷。”
謝淵是久聞三月大夫的脾氣的，也不勉強，點點頭：“好好帶着新人，你們組裏現下兩個藏劍，一個純陽，一個五毒，一個萬花，難得是配置标準的隊伍，可別讓我失望。”
謝子垣抱拳為禮：“定不辱命！”
“去吧，昆侖換防要緊，委屈你們加快些腳程。”
浩氣盟的裁縫裁慣了軍裝，手快得很，葉非羽等了不到半天便領齊了全身衣物，戰馬上種種配件和裝飾也都已經準備好，單等他領走。謝子垣等在外面正百無聊賴，忽聽門開了，葉非羽一身戎裝走了出來。
他原是一身高領金衣，江湖俗稱南皇套的，現下浩氣盟軍裝乃是剛換的圖紙，名叫劍膽琴心，俗稱破軍，別的門派倒也罷了，不知怎的盟內的裁縫拿到的圖紙，藏劍這一套大是性感美妙，胸口開叉直到肚臍，将常年習重劍的藏劍弟子塊塊分明的肌肉露的甚是有水平，直看得謝子垣一股子邪火沖上來，其實葉淩羽日常所穿也是這套，但謝子垣從未想過這衣服還能跟沖動扯上關系，葉非羽不自覺的拉了拉胸前衣襟，更是讓他口幹舌燥，只好把頭轉到一邊去。
我這是……怎麽了。
現年二十一歲的萬花谷弟子，天工一脈的三師兄，浩氣盟最出名的年輕弟子之一，謝子垣，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
他不是和尚道士，自然不會要求自己清心寡欲，但他年少出谷便加入了浩氣盟，浩氣對弟子管束極嚴，他說是風流，實則人生經驗堪比一張白紙，他只覺葉非羽一舉一動一笑一蹙眉皆能影響他心緒，讓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親近，卻從未想過這是為何。
直到欲望突如其來，他才遲鈍的意識到，啊，原來我喜歡你呀。
想明白的那一瞬，他一半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釋然，另一半卻是更加深重的糾結迷茫。
他知道葉非羽也喜歡自己，可這喜歡是否能夠匹敵世俗的眼光？藏劍山莊可并非萬花谷，他是否有這個資格要求葉非羽因着對他的喜歡去違反師門命令乃至整個俗世？
他對我，是否像我對他一樣，喜歡的足以不顧所有人的看法？
謝子垣覺得腦袋一陣一陣的暈疼，仿佛不是在思考，而是在用刀撥開腦殼尋找答案。
葉非羽看不見他表情，伸手過來拍他，謝子垣驚跳起來，又忙道：“非羽？！”暫時壓下心緒，笑道：“這一身我看淩羽穿慣了，沒想到原來這麽好看。”
葉非羽眨了眨眼，低聲道：“你有心事？”
謝子垣沉默下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出口，但葉非羽慧極之人，騙是肯定騙不過去的，何況他從心底不願騙他。沉默良久，他忽的擡頭道：“非羽，我喜歡你。”
葉非羽愣住，久久未發一言，謝子垣的心沉了下去，他對葉非羽是否喜歡他忽然不是那麽篤定了，幹澀的開口：“對不起，我吓到你了。”
“我知道我很突兀，但這是我的真心話。”他看到葉非羽張口想說什麽，搶先道：“別因為覺得不好拒絕而接受，雖然我……”
葉非羽笑的很從容，打斷了他的話：“真巧，我也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