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3

謝子垣這幾天一直有點不太對勁。

做着什麽事時會莫名其妙傻笑起來,一笑就停不住,然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偷偷去看葉非羽,被發現了也不怕,直勾勾地盯着別人看,幾次差點把馬騎進溝裏,多虧葉非羽及時拉住,要不然這萬花弟子搞不好會給自己弄個骨折什麽的出來,那就太丢人了。

唯一的問題是晚上怎麽睡。

沒了十二號以後兩人當然不會再露宿,但是,該死的,謝子垣發現沿路的客棧的生意竟然都這麽差,從來沒有像話本裏寫的那樣只剩一間房,葉非羽的手傷也已經好了,害他想找個借口同宿都不知道該找什麽。

葉非羽的臉皮也還沒厚到能當着一堂客人的面坦蕩的只要一間房。

他們各自進房時互相看了一眼,謝子垣剛下定決心要轉進隔壁葉非羽房間,後者就點點頭道了晚安進去了,順便還把門關上了。謝子垣愣在門外,保持着舉着手的姿勢,小二上來送熱水時吓了一跳,從他身邊戰戰兢兢的走過,敲了敲房門。

葉非羽開了門,一眼就看到謝子垣木呆呆的站在房門外,忍不住笑了起來,待小二告退,搖了搖頭伸手拉他進來。

謝子垣被他一拉,忽然發覺自己的行為十分猥瑣,微紅了臉想解釋,葉非羽低聲道:“怎的不敲門?”聲音低沉婉轉,含着三分愉悅笑意。

謝子垣驚恐地發現只是聽到這一句話,他就無法克制的有了反應,還好萬花弟子一向穿得多,倒還不明顯,換了個坐姿加以掩飾,道:“啊……那個……還沒來得及……你先沐浴吧,沐浴。”眼睛不敢亂看,盯着窗戶外面一棵樹,好像樹上挂着金子。

葉非羽笑出聲來,指了指那明顯是單人用的浴桶,問道:“子垣再不走,水就涼了。”

謝子垣什麽也沒說,跳起來沖出去了。

太丢人了……再多待一時三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麽事來,可他們的事還沒有跟雙方的師長說,葉非羽那般嚴謹守禮之人,想來必不會肯。

還有一個原因……作為被工聖一手帶大的弟子,他對男子之間的情事所知……大概也就一根頭發絲那麽深而已。愛情來得太快太突然,欲望來得也太快太突然,他本能的想要葉非羽,可他再無知也明白男子與女子不同,搞不好是要受傷的。

為今之計只有盡快趕回萬花谷,先把葉淩羽拿下,然後再問計于秦師兄,自家師父那也要解釋,有時間還要去一趟藏劍山莊。幾日來被歡喜搞得暈暈乎乎的腦子第一次清醒過來,想到葉淩羽聽說自己和他弟弟好上了……大概迎面來的就是鶴歸大風車吧,只能寄希望于他看在自己确實是真心的份上留條命給他。

可就算是面對着這許多的問題,心裏也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後悔。因為那是葉非羽啊,那是他肯為之賠上聲名性命的人,這些問題相對于他來說,只不過是想要得到他必經的過程,甚至稱不上代價。

葉淩羽三人到達萬花谷的時候正值午後,天氣好極了,微風和煦,草木香氣氤氲滿谷。守衛弟子代為通報之後安排了客房,便安靜離開了,葉淩羽只來過一兩次萬花谷,藍簡則是初次造訪,雖然身上有傷,但還是趁着陽光晴好拉着風定思出門游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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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定思雖本就不是多話之人,但來了萬花谷以後跟忽然啞了似的,一個字都不說了,葉淩羽心思敏銳,看他神情平淡中帶着些落寞,不僅自己不敢問,還悄悄給藍簡使了眼色叫他也不要問,兩人胡扯着些閑話,往花海走去。

走着走着風定思忽然定住不動了,仿佛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套芙蓉醉月雷霆一般,臉上神色急劇變化,欣喜,驚訝,感傷,懷念之色混雜,最終沉澱為更為深濃的落寞無奈,葉淩羽與他同僚數年,何曾見過他這種神色,當即吓了一大跳,問道:“定思?定思你怎麽了?”

風定思反應過來,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反而大步向前走去。遠處兩個身影,黑衣人長發披灑,衣飾繁複,腰間判官筆血紅,顯然是個高階萬花弟子,另一人紅衣銀甲,雉雞翎高挺,背上一把銀藍長槍,竟是個天策,兩人隔着三四步遠,形跡并不親密。

葉淩羽和藍簡都有點摸不着頭腦,莫非那兩個人定思認識?可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們都只能隐約看見對方服色而已,定思怎麽知道沒有認錯人?

風定思不理會他倆的呼喊,直直朝那兩人走去,步伐勉強稱得上從容,卻已失了他特有的那種端凝風骨,葉淩羽的腦子已經轉到了“定思跟他們有仇我們打是不打打的話怎麽打萬一引來別人怎麽辦”上面了,只見風定思走到了距那兩人五六步的距離,那萬花弟子轉過頭來,三個人都愣住了。

葉淩羽和藍簡也愣住了。

三月大夫的名聲,在浩氣盟不是一般的大,兩人雖然都沒那個幸運或說噩運被他治過傷,但容貌都是認得的,那一張清冷中含着煞氣的端麗容貌,可不正是秦清言?

風定思開口時稍微有些滞澀,拱了拱手道:“清言,荊将軍。”

荊風覺得自己今天一定沒看黃歷,他一大早去叫秦清言起床,差點被陽明指正面命中,險險躲過之後好不容易說動他出門散散步,結果還沒容他說幾個字,這世界上他最不想看見的幾個人之一就忽然出現了,然後秦清言的神色竟然從面無表情放松出一個微笑,答了一句:

“定思,久見了。”

居然是直稱名號!然後兩個人就走開了!走開了!把他一個人扔在了花海裏!後面還有兩個下巴掉在地上的不明人士盯着他看!

葉淩羽覺得對風定思這個人,他以前确實了解的還不夠。他以為合該天下人都巴結着他而他不理天下人才對,今天一看,這世界上竟然有能讓風定思主動搭話的人存在,而且他明顯心不在焉到了完全忽略旁邊天策的表情,最重要的是那天策看起來……還有幾分眼熟……

卧槽荊風?

藍簡看到葉淩羽一個玉泉魚躍過去,揪着荊風道:“荊風,你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心裏駭然,這是一出什麽戲?這是什麽節奏?他不知道葉淩羽的內心活動,如果他知道,他就會發現這着實是一筆爛帳。

丫的要不是這貨一封信把非羽從莊裏召走,事情能發展到非羽非要加入浩氣,搞得他現在一想到師父就壓力山大的境界嗎?葉淩羽想。

荊風這才認出他來:“葉大少?你怎麽在萬花?”

葉淩羽咬牙切齒的說:“你先說!”

“我說什麽?”荊風莫名其妙,又擔心的看着那兩人越走越遠,一黑一白的身影和諧的讓他心痛,急于擺脫葉淩羽。

“我弟弟是怎麽跟子垣那混小子跑到一起去的?他現在非要加入浩氣盟!師父會砍了我的!”

荊風根本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又不好跟他動手,只能原地一個迎風回浪擺脫他的控制。

但是天策在野外遭遇藏劍……葉淩羽呵呵了,一套醉月嘯日雪斷橋打的行雲流水,荊風迫不得已回神,一邊招架一邊任馳騁想跑,藍簡默默捂了臉。

太慘了。

這邊乒呤乓啷鬧成一團,秦清言和風定思兩人都沒聽到,兩人一路越過花海,落星湖,從大門下穿過,最終在三星望月瀑布前停了下來。

“這幾年……我聽說你……”風定思面對秦清言時,那種從容自若的風度連一半也沒剩下,詞句選擇間甚是艱難:“過得很不舒心。”

“好與不好,都是這樣過罷了。”秦清言淡淡道,“倒是你,從社中脫離之後,加入了浩氣麽?”

憶起當年種種,風定思苦笑一聲:“我當時被師門急召,然後便被馬不停蹄的派往浩氣盟,之後便随着淩羽子垣他們一起,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

“你跟子垣到了一處?”

“我們同在長空十七令中,共事也近四年了。”風定思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數年不見,你……怎會變得如此?”

秦清言一愣,随即低聲道:“定思,你不曉得,我一直在想,若是當年選擇的是你該多好。”

風定思眸中瞬間亮起兩簇燦亮火焰,他容貌本就盛極,連秦清言也不禁神思恍惚了一下,心神定了定,随即道:“可惜,你那時來得太晚。”

“何謂之晚?”風定思低聲道。

“我秦清言或許注定孤老萬花,或者一生颠沛流離,但無論将來如何,我這輩子只愛過一個人,他負我,我便千倍百倍報複與他,可第二個人,是再也不能了。”

秦清言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甚是平淡,可風定思對他了解之深可能不讓荊風,知道凡是秦清言用這種語氣說出來的話,那便如石上契,骨上痕一般,是再也無法動搖的了。

終究是從容灑脫之人,風定思盡管心痛無以複加,仍是慘然一笑,低低道:“原來某,終究還是沒能比得上他。”秦清言想說什麽,他搖了搖頭,抱拳為禮,轉身去了。

終于擺脫了葉淩羽跑過來的荊風翎子也頹了,盔甲上幾道磕傷,正巧迎面碰上風定思,純陽道子心思恍惚,從他身邊走過竟沒發現他,荊風本來是一腔急切,恨不能飛到秦清言身邊去,看了他這般模樣,心裏也忍不住一嘆,又是感傷又是幾分慶幸。

秦清言對他,終究與別不同,這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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