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5

☆、55

陸明河竟是一抖,修長勁節的身體在風定思懷裏一動便讓他覺得那一瞬間心尖上軟的出奇,酸澀要從心髒炸開到四肢百骸一般,他攬着少年的肩,終于再也不是哄孩子一般的模樣。

兩人站在冰崖之下,外側是隆隆的落冰,震得地面都在抖動,可是陸明河絲毫不肯放松,像是怕一旦松手風定思就會跑了一樣,年長的道子生平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嘆息竟然可以那麽溫軟縱容,氣息吹拂在蜜色的耳郭上,高大的明教弟子終于擡起頭來。

他眼睛還是紅的,眼淚在臉頰上蹭的亂七八糟,風定思笑起來,擦去他滿臉的淚痕道:“走罷。”

“嗯。”小明哼出一個鼻音,乖乖的點頭。

秦清言覺得四肢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針一下一下的紮,疼的麻木,有人在他的肌肉上來回按壓,拉直他的手指,彎曲他的關節,那種感覺便越發強烈,每動一下都疼的剜心刺骨。

但是在這種就算是他也忍不住低低痛呼出聲的疼痛之中,他還是一把推開了旁邊的人,跌跌撞撞地滾落下床,勉力睜開視線模糊的眼睛,想要看清旁邊床上躺着的人。

那個人一動不動,被包紮用的繃帶裹成了粽子,可是胸口是微微起伏的。

秦清言一下便脫了力,靠坐在床腿上睡了過去。

謝子垣吓了一大跳,藍簡蹦進來翻開秦清言的眼皮看了看,笑道:“沒事,累的,睡過去了。”

“我這個師兄……”謝子垣一個沒忍住就想說不省心三字,卻見秦清言向左一歪,卻是又清醒了過來。

謝子垣和藍簡都不敢出聲,看着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自己走回床上又躺下了。

于是面面相觑,片刻後謝子垣從牙縫裏道:“這個荊風……簡直有妖法,居然能把師兄栓牢,他這是怕他擔心。”

藍簡點頭道:“有道理。”

謝子垣又看了看荊風,低聲對藍簡道:“你能不能……能不能……”

“你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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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了他武功,省的以後再生事端。”

藍簡抱着胳膊道:“你別逗,天策的功夫是外家武功,廢了他內力,只要筋肉底子還在,沒幾年又練回去。”

謝子垣嘆了口氣,扯着藍簡掩門走了。

其實躺下的兩個人裏,荊風是清醒的。

他聽着謝子垣說話倒不覺得生氣,他欠秦清言太多到了謝子垣看不下去的地步,身為師弟看他怎看怎不順眼是正常的。

他這麽想着的時候,心裏卻沒了平常想起五年往事的那股恨不能将自己五髒六腑都掏出來才能緩解的悔意,而是澄然從容,他們之間終于可以不講虧欠,只講感情。

兩人真正同時清醒過來是兩日後,風定思輪班看護他們,小明坐在一旁警惕的看着秦清言,攥着風定思的手,怕他跑了似的,道長心裏暗笑,也順着他不去多看秦清言,手被攥的汗濕也不抽回來,就在小明有點快坐不住的時候,秦清言醒了。

接着荊風也哼唧了一聲。

藍簡第一個跳出來,娃娃臉上一臉肉疼,邊碎碎念:“我的蠱我的蠱。”邊拿出小瓶子從他們身上收走蠱蟲,然後停都沒停就跑了出去,大概是去照顧他的寶貝蠱了。

秦清言看着天花板緩了一口氣,竟然沒有第一聲就叫荊風,而是溫柔嘆息一般道了一聲:“定思。”

小明“噌”地站了起來。

風定思按住他笑笑,他從那一聲呼喚裏聽出的東西,遠比陸明河可以想象得多。

那麽溫柔的聲音,多少年了還能夠從那個人的唇間發出,對他來說本就是如同缺圓被補上最後一弧一般圓滿,輕盈曼妙地像是從險惡的夢中醒來,看到窗外有一只蝴蝶剛剛振翅飛走。

其中滿足,欣慰,解脫,喜悅,唯獨無關乎愛情。

執念如咒,五年得解,幸何如之!

風定思在許多許多年後,終于第一次覺得卸下了沉重如鉛的包袱,終于又能擡起頭,看看人生的前路了。

房間裏好像一下就站滿了人,葉淩羽,藍簡,風定思,陸明河,謝子垣,葉非羽,一個個抱着胳膊站在那跟看什麽好戲似的,荊風愣了愣,他全身是傷想動動脖子都困難,還是使勁扭過去先看了一眼秦清言,正看到萬花弟子也望過來,那眼神溫柔的要掐出水來,他傷痕斑駁的臉上看不出臉紅來,但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還是不約而同的開始起哄。

他硬撐着道:“笑什麽笑什麽!”

葉淩羽道:“怎的,費了那麽大勁才把你們從昆侖山上拖下來,笑你兩聲怎麽了。”

陸明河點頭:“重死了!”

“說起來,我還以為我跟阿言是要死在昆侖了呢,命大,命大。”

“知道是命大就好,這次多虧了定思和小明,要不,連你們屍骨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幾個人在那邊胡扯些閑話,秦清言也不打斷,自己坐起些靠在枕上,蒼白臉上煞氣一絲也無,待得幾個人說的差不多了才淡淡笑道:

“幾位,好歹給我和嘯寒這兩個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人說幾句溫存話兒的時間啊。”

葉淩羽本來是側身對着他,此刻一個趔趄差點迎面磕在床腿上,他驚恐地望着秦清言,哆哆嗦嗦的問謝子垣:“子垣,子垣,你師兄……你師兄不是傷了腦袋吧?”

謝子垣翻了個白眼,不想理他,葉非羽搖頭笑,他哥一眼看見頓時痛心疾首,那表情活脫脫就是“天吶我弟弟自從被姓謝的混蛋拐走之後有了相好忘了哥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風定思也笑他,低聲道:“你只知道三月大夫,不認識清言還是淩雲筆的時候,別丢人了。”說到這兒,清俊的道子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程将軍,聽說馬上要來看望她荊師弟了。”

誰知葉淩羽聽了之後竟沒哆嗦,反而可疑的臉紅起來,風定思頓時生出了人世真是荒唐的感慨,也不去管他了。

陸明河本來看着葉淩羽痛心疾首正覺得好玩,聽到風定思說“清言”兩個字又緊張起來,一扭頭看到風定思雖然口中說着秦清言,眼睛卻是看着自己的,一下就像捋順了毛的貓一樣,恨不能抱着風定思呼嚕兩聲。

秦清言頓了頓又道:“子垣,順手幫個忙。”他示意了一下自己這張床,謝子垣看懂了他的意思,饒是臉皮如城牆一般厚的他也撐不住了,以手掩面道:“師兄你……”終究還是秦清言餘威猶在,他不敢說什麽,走到床邊用力一推,将床推的動了幾步距離,與荊風的床靠在一起。

那邊荊将軍已經說不出話來,只可恨身上傷口太多怕碰了,藍簡沒給他蓋被子,此刻連個拿來遮臉的東西都沒有。

秦清言笑了起來,床邊探視衆人紛紛閃瞎,一個接一個逃出門,風定思最後一個走,走之前回頭笑了一下,道:

“恭喜。”

秦清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笑着點頭也道:“恭喜。”

風定思萬年不變溫潤平和的臉也罕見的泛起了一絲紅,小明在房間外叫道:“定思!”探頭進來看他在幹什麽,秦清言禁不住笑的更深,風定思深吸了口氣,溫聲道:“小明,此間事了,我……”

“什麽?”

“沒什麽,回頭再說。”

“哦好的,定思我跟你說剛才我看到淩羽揮着劍追着子垣跑了,沒事嗎?”

他自從确定了風定思心意,與他的朋友也熟稔起來,此刻都是直接稱名,風定思心想定是謝子垣在葉淩羽眼皮底下對非羽做了什麽,淩羽也真是能鬧,想着答道:“沒事的,非羽會去管的。”

“可是非羽只抱着胳膊在旁邊看,還笑。”

風定思一愣,藍簡路過幽幽道:“子垣那混蛋,早上找我要東要西的,挑肥揀瘦,哼!遲早腎虧,看他到時候還嚣張。”

他抱着寶貝蠱罐幽幽飄走了,風定思忽然就懂了為什麽淩羽要追着子垣揍,而非羽竟然不攔着。他一下差點岔了氣,小明在旁邊關心道:“怎麽了定思?”

“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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