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節
第 59 章節
料定一般。
岳飛眉頭簇起,卻只見金彈子槍随人轉,一個翻飛已到岳雲身後,一槍刺出,卻只是用槍杆打在岳雲背上,岳雲一個踉跄,一個旋子方才穩住身形。
金彈子卻不再看他,槍交左手,槍尖斜下,對着岳飛道:“岳元帥,請出招吧。”
岳飛微笑站起,瞧着金彈子道:“岳某一直只知我大宋人才輩出,想不到金國也是藏龍卧虎。更令岳某敬佩的是,這位兄臺的胸襟。适才七十二槍中,至少七槍手下留情,否則我兒非死即傷。”
金彈子笑道:“岳元帥真會說話,我們早就說定,傷人為負,點到為止,我要傷了他,豈不是輸了嗎?”
岳飛點頭道:“你這麽說,更讓岳某覺得難能。”
“既然難能,那岳元帥肯否與我決一死戰?”
岳飛昂然道:“你已經讓我沒有理由不與你一戰,不戰就是辱沒了你。只是,你們原是為宋金修好而來,若是與你決一死戰,豈不是背了初衷?”
金彈子皺眉道:“那你是打還是不打?”
岳飛斷然道:“打!”說着已将岳雲落在地上的銀槍踢起,拿在手中一槍刺出,金彈子見槍勢如風雷一般,向後一閃。岳飛卻不進招,槍尖落地,疾走如飛,只見槍如龍走蛇行,場中黃沙漸漸凝束,竟是被槍勢卷起了一陣陣的旋風。瞬間他已将槍在空中一個圓周,呼嘯聲中,插在地上,勢若停淵。
只見地上四個大字:
還我河山。
岳飛雙目中精光閃露:“待這四字實現之日,便是你我一戰之時!”
金彈子定定地瞧着岳飛,将槍在地上一插:“這一趟岳家軍營沒有白來,岳元帥也沒有白見!”
說完竟是狂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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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勝也微笑站起:“岳元帥,手下無禮,倒教岳元帥看笑話了。”
岳飛瞧着金彈子離去背影,搖頭嘆道:“是真豪傑自本色,哪有無禮可言?”
五十七
驿館中,常勝一人坐在房裏,面上沒有一絲表情,燭火映在他的臉上,在他側面上落下一片極深的黑影,看上去竟是有些蒼老。
門打開,一個侍者端着朱漆盤走了進來,将果盤酒具放在桌上,卻不走開,站在常勝身邊低聲道:
“金主問殿下,今日之事,結果如何?”
常勝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半晌嘴唇開啓:
“岳飛此人,不可以言辭動之,不可以金帛誘之,不可以威權屈之。欲得南朝,必殺此人。”
那人再不答言,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常勝依然坐在那裏,紋絲不動。過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來,卻是近衛打扮,緩緩俯身:
“王爺,要不要……”
常勝揮了一下手,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不要管這個。那個老家夥找到沒有?”
“那老賊逃了有半年,最近得消息說,他可能在臨安。”
“臨安?也好,正好方便。”常勝揉了揉眉心,“我們時間有限,你要記着。”
那近衛低頭應了,常勝揮了揮手,那人又隐沒入黑暗之中。常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一把把酒杯扔開,拿着酒壺便走了出去。
那驿館在黃鹄矶山上,倚山依勢,院中亭臺華潔,景致幽深。正是秋日,但見月色朗朗,灑得地上一片清輝。他慢慢走了過去,遠遠地瞧見金彈子坐在一個樹杈上,往下不知道看什麽。
他眯了眯眼睛,走到樹下也望了過去,卻見一水壯闊,銀波相逐。江邊城中,雖是夜中也往來如織,正如詩雲:燭天燈火三更市,搖月旌旗萬裏舟。
他瞧着,低聲嘆道:“就是這一條江河,阻了我們多少年……”
“江哪裏阻得了人?阻得了人的,只有人。”金彈子嗤笑了一聲,向後靠在樹上。
常勝也不惱怒,舉起酒壺喝了一口:
“你今天,可是出盡了風頭了,打完了就跑……嘿嘿,那岳飛還稱贊得很。”
“我本來就是來打架的,打完了自然沒我什麽事了。”金彈子雙手放在腦後,也不看他。
“說起來,你今天有那麽多機會殺了岳雲,為什麽沒下手?”常勝也在樹下坐下,懶洋洋地問道。
“為什麽?我要殺了他,豈不是就輸了?”
“你這話……糊弄岳飛啊,還是糊弄我啊?”常勝冷笑一聲,“我問你一句,金彈子,你是宋人是金人?”
金彈子眉頭一皺:“自然是金人。”
“好,那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岳家父子手上沾了我們多少金人的血?”
金彈子眉頭皺得更緊:“這就好比打架。你先打了我,我自然也要打你。你沾了我的血,我也會沾了你的血。”
“說得好輕巧,”常勝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冽無比,“那是因為你從來沒親眼見過,自己的族人、朋友、部下、兄弟在你面前飛濺的頭顱和鮮血!”
他擡起頭,冷冰冰地說:“金彈子,你不敢。”
金彈子面部微微扭曲了一下,自樹上跳了下來,正對着常勝,低聲道:“我見過,而且見夠了,所以我才不要再見到。”
說完,他轉身就走。
“你去哪裏?”
金彈子腳步一緩,回頭道:“我去哪裏,不與你相幹。”
常勝突然笑了一下,手一揮,金彈子只見一物飛來,手一抓,卻是一個酒壺。
常勝懶懶地揮了揮手:
“給你帶着。我們的酒,倒比南朝的好些。”
金彈子站了一會兒,拿着酒壺轉身消失在夜中。
常勝一人坐在那裏瞧着山下,一動不動。
寺中大佛已雕刻畢工,另一些如券口、卡子花等零碎小件,金哥便帶回紅袖書院去做,也便利時時去瞧瞧豆子、小幺兒等人。
那日他正在那裏打磨一根琴腿,卻聽得馬頭牆上極輕的一響。他耳音極好,立刻聽出是人在牆上走動之聲。當下也不作聲,只是埋頭若無其事。身後突然一陣風起已有人跳了下來,金哥扭身旋踢,不待那人落地已是踹上他的腳踝。那人空中一個借力翻身而下,金哥一個後肘擊出,那人“嗷”地一聲一把抱住他:“喂!是我!”
金哥笑着閃過,對他皺了下鼻子:“我早知道是你!”
金彈子嘻嘻一笑,就要去摟他,被金哥拿着雕刀在他頸下比了一比:“你小心點吧。”
二人對視片刻,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金彈子伸手将他抱在懷裏,金哥用手肘撞了撞他:“一聲不吭的,跑哪兒去了?”
金彈子低頭叫道:“我哪裏不吭?我明明寫了字條的!”
“你那叫字條啊?下面畫的那是什麽?刺猬嘛?”金哥正要說下去,方覺得不對,“喂,說的不是那個啊!”
金彈子嘿嘿笑着,對着他耳朵說道:“我還願去啦!”
金哥一愣:“你去拜菩薩?”
“嗨,你忘了嗎?我一向有個心願的嗎?”金彈子笑着,比了一個起手。
金哥大驚:“你……真的去和岳家軍比槍啦?”
金彈子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這回啊,不但見到了岳家軍,還遇上了岳元帥!”
金哥驚喜交加,一把拉住他手:“岳元帥他可好?”
“岳元帥好着呢,哎,這人,真是人中之龍啊!”說着金彈子比了比大拇指。
金哥心中歡喜,忽然想到:“哎,難道你和他……”
金彈子笑道:“我這次呢,已經槍挑了岳雲了,岳飛嘛……”他點頭道,“雖然他沒和我動過槍,可是他已經讓我長見識了。”
金哥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他:“怎麽樣,服氣了?”
“你可要知道,這用槍的最高境界,就是根本不出槍!”金彈子咳了一聲,“當然,這麽深奧的道理你是不懂的啦~”
金哥揮手就打,被他抓住拳頭,二人玩鬧了一陣,金彈子方才正色道:“說真的,他的用槍之道,真的高我一籌。岳家槍在他手裏,那确實是玄妙非常。”
金哥笑眯眯道:“你是甘拜下風啦?”
金彈子雙眉一軒:“那倒未必!我的槍,是逍遙槍,天地之間任我遨游。而岳飛的槍,是雷霆槍,雷霆之後,就是暴雨狂風。所以他不能輕易出槍!他的槍上,擔負了太大的責任。”
金哥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是啊,岳元帥背負的,實在太多。”
“所以我才希望,有一天他能放下這些,和我比上一場!那時候,我才算是了卻心願!”
金哥瞧向天空:“我也這麽希望。因為如果有這麽一天,那一定是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的一天。”
金彈子瞧了他片刻,一把從後抱住他呵他癢癢,口中嘟囔道:“你居然不是為我高興,我生氣了啊!”
金哥笑得氣都喘不過來,掙紮道:“喂喂!我哪裏不為你高興啊!”
金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