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來自自行車的速度碾壓”

盧家近一年來的雙面賬,足足有三大盒。

賬本端上來,下人退下去,到了哪一房的明細,就讓哪一房的小輩上來自己念。

念了一個時辰,念得廳堂內外,寂靜無聲。

各房之前被瞞得太好,不知道自以為很厚的家底竟然已經被掏到這個地步,各個面有菜色。

要是照這個速度虧空下去,不出兩年,盧家就會徹底湮滅。

“諸位,”

盧菀在這寂靜中嘆息道:

“不瞞你們說,我剛一知道賬目的時候,甚至有一瞬間後悔讓盧良臣滾蛋了。”

她這番“以為撿便宜結果砸了腳”的自嘲,讓愁眉苦臉的衆人不由一笑,神色都略略放松了些。

“行啦,日子再難也得過。”盧菀拍拍手:“來吧,将規矩說一說,都收拾收拾賺錢養家去!”

“怎麽養?”盧三爺朝着盧菀桌面上的契紙點了點下巴:“産業都在家主手裏,又不讓我們碰!”

盧菀彎起嘴角:“之前各房固然被攔着不讓經營生意,但是從家裏的支出總是有的。”

三爺只覺得天靈蓋上嗡地一聲,整個人都放空了。

“距離上次分家的十五年來,三房的總支出銀兩數在各房中位居第二;其中,內眷花銷只占三成。”

三爺嘴皮子都麻了:“我明明沒走賬,你不可能知道,……”

353:【搞笑,我宿主當上家主了,有什麽是我查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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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菀:“三叔不必驚慌,若不是你花費的,自然算不到你頭上;花銷總數是按個人算的,吃了多少,穿了多少,花了多少,一筆一筆,都有記錄。”

“詳細賬目太夫人已經親自謄寫下來了,下午如有異議,可以去太夫人那裏詳查。”

這“考核單子”出來,衆人反應不一,有像三爺這樣緊張到跌坐回座位上的,有暗自盤算的,也有平日裏規規矩矩,此刻終于覺得能出頭的。

盧由氏率先發問,卻已經沒有剛見面時的笑裏藏刀:“敢問菀主,給我們按個人安上這麽一個數,是為了什麽?”“自然是為了分産業。”

盧菀在桌上厚厚的一沓契紙上拍了拍:

“契紙以後都歸在族裏,鎖進庫房,鑰匙各房手裏都放上一把,平日裏共同派人看守,相互監督,以示公正。”

四房平時花用最規矩,此刻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既然不給契紙,那又怎麽叫分産業?”

盧菀:“所有權雖然不給,分到手裏的經營權卻全歸你們,除了未成年子弟外,任何人将不再得到份例,掙多掙少都靠自己。一切經營所得,和族裏四六分,你們拿六,族裏拿四。”

盧尤氏:“我肯!”

她這一出聲,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盧尤氏也反應過來自己實在太激動了。

她強行按住情緒,手指在桌面上撥動,仿佛手上有個隐性的算盤似的:

“別的不說,花市可還是在盈利的,這我一直派人盯着都知道——六成!那可是五房份例的四倍有餘!”

旁人像她這樣精明懂賬目的少,經過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年輕人們被壓抑得太久,更是恨不得馬上就去菀主那裏領差事!

“只是如果按個人算,那怎麽夠分?”盧尤氏反應很快:“難不成要将職位再細化?”

盧菀:“不錯!”

她一伸手,管家盧安立刻遞上之前盧菀派人送來的絹帛,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條一條的蠅頭小楷——

都是盧家名下的産業鋪面,每個崗位的職責,需要的能力資質,還有預估收入,一樣一樣,都寫得清清楚楚。

盧菀:“按照太夫人算出的支出單子,盧家所有的成年人都可以來選自己想要的職位——支出越少就越先選,如果有欠債,就要先填補上債務,而後才能接受培訓入職。”

“菀主!”四房的邵元站出來:“那每個月底,是不是還要算個人收入有多少?”

盧菀招手讓他過來——

邵元屬于陽光俊朗的那一類,要是放到她那條時間線,肯定是那種打個籃球就被奉為校草的人物;

不僅帥氣,還識情識趣,知道遞話,簡直不知道比某人貼心多少!

“對,交到族裏的四成并不全部入庫;其中,每個月全族上下所有人的二成收入,都會統一交給當月的‘盧氏總裁’。”

三房主母兩眼放光:“總裁,可是總管裁撤之意?”

盧菀點頭,誇道:

“三嬸嬸聰慧,這位‘總裁’按照業績每月更換一次,此人不僅可以獨占當月的二成收入,還可以獲得下個月的考核權;具有一定的人事任免權力。”

她目光略過衆人,向不遠處茂密的丁香叢後看了一眼,正色道:

“所有流水以及收入,阿菀外賣的配送員們都會不定時進行監察,具體細致規則,下午我的助理麻喜會過來為各位講解。”

丁香叢後坐了許久的鶴老,終于緩緩地出了口氣。

“我沒有選錯,”他蒼老的眼中帶着滿滿的欣慰:“我們盧家,就要在小菀兒的手裏再次振興起來了。”

他身邊還坐着另一個老人,頭發花白,精神矍铄,正是當日在一零二號門口幫過盧菀的錢三筆老先生。

聞言,好奇地問道:

“她這一套聽着新奇,怎麽就讓你這樣的老滑頭也稱贊起來了?”

鶴老哼了一聲:“讀書寫字,我不如你;經濟門道,你不如我啊!”

錢三筆:“老東西,你說不說?”

鶴老仰頭,仿佛在炫耀自家小輩:

“其一,把大塊的産業分化,讓各房的人不能完全把持一個産業,看似勢力均等,其實就好比漢武帝的推恩令,是真正将這些産業攥回了她盧菀自己的手心;”

“其二,流水進賬直接和自家的收入挂鈎,多掙的都是自己的,那所有人還不都拼了命地想法子掙錢?将族中利益和個人利益挂鈎,庫房很快就會充盈起來。”

“其三嘛,這勞什子總裁,就更是絕妙!此人不但有巨大的獎金,更重要的,是具有升遷權力!”

“不論誰上去,肯定要先提拔自己房裏的人,因此各房的兄弟姐妹雖然被分開,卻又通過這種方式團結在一處,競争中得共贏,真是妙極了!”

錢三筆老先生簡直嘆為觀止:

“要了命了,阿菀可真是你這老狐貍的崽,這些彎彎繞繞都是怎麽想出來的?”

他說完這一句,又不免有些感動:“這孩子之前在你家收了那麽大委屈,竟然還肯真的為族裏盤算,當真難得。”

“哈哈,你呀。”

鶴老今日格外高興,對着老朋友,話比平時多了一倍:“你瞧瞧,是不是也被她繞進去了?”

錢老先生莫名其妙。

鶴老:“看似她在這裏邊全無參與,因為做家主,所以也不在裏面選職位——但你沒聽出話音嗎?她的阿菀外賣配送員會監測流水與所有盧家人的品行避免作假,這叫什麽?”

“這是所有人默認的最高人事任免與執法權啊。”

鶴老啧啧有聲:

“為了和起到監測作用的配送員拉近關系,舉凡是盧家名下産業,自然會想要借勢和阿菀外賣合作,到時候,單是她自己的分成就有多少,你算得過來嗎?”

“一個上午,”

錢老先生看着驟然煥發出活力的盧家上下:

“逆轉劣勢,收服人心,得錢得權不說,還都是陽謀!引得所有人都謝她贊她!怪不得,怪不得花大将軍會選她!”

這死氣沉沉勾心鬥角的盧家,竟然像是被一股名為“盧菀”的風給洗刷得幹幹淨淨——

年輕人們的臉上不再是或是紙醉金迷,或是壯志難酬的萎靡,而是真正展現出了屬于他們這個年紀獨有的生命力。

籠罩在盧家上下的那層名為“規矩”,名為“限制”的壁壘,就這樣在盧菀設下的正向競争中消散于無形。

在一片煥然一新的振奮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刺耳的男人聲音——

聽起來有點尖,像金屬刮擦出來的聲響,仿佛他青春期時受過什麽不體面的傷似的,竟然将公鴨嗓保持到了中年。

結合着發福的肚子和水漲船高的發際線,平白讓人惡心。

“盧菀,你一個小輩,聽說你五叔病了不先來探望,反倒心安理得地在這吃上宴,擺上譜了?”

來者正是今日稱病,沒有親自前去迎接盧菀的盧五爺。

盧尤氏一見他來了,第一反應竟然是惡心厭惡:“老爺,你不知道此間事,先回去養病……”

“男人說話,你插什麽嘴?”

盧五爺狠狠瞪了妻子一眼,看都沒看自己濕淋淋的女兒,直接将手裏拎着的竹食盒扔到盧菀面前:

“我有什麽不知道的?菀——主——還在這分派産業呢?你自己的外賣生意都不知道能做到哪天了!”

食盒角落刻着一個“菀”字,正是阿菀外賣的專用包裝。

盧五爺撐着腰:

“這是我午時定的單,你自己聞聞?”

“熱菜冷了,冷菜馊了——天越來越熱,寧州城又大,靠你招來的那些賤民跑腿,只怕這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六爺和邵元要上來攔,三房四房都對盧五爺面露嫌惡之色,就連他自己的兒子女兒,站在後面也都覺得沒臉。

然而盧五爺對此不但毫無知覺,甚至還因為得到了關注而十分得意,三房四房那兩個廢物,還不是得靠他出頭?

五爺:“吃壞了人,敗了別人家店面的名聲,到時候……哼哼!你自求多福吧!”

邵元激動道:“五叔騙誰呢?下午人家配送員送到門口的時候我都看見了!明明人家早就到了,是你攔着不讓進門!不然怎麽會……”

說到這裏,盧菀已經明白了,卻擺手讓他不要上前,單手撐着下巴對盧五說到:“五叔言之有理。”

五爺:“知道就好,還不快快把我的……”

盧菀:“阿菀外賣的配送速度确實該提一提了。不然,等咱們家的産業上線了,阿菀外賣的流水還會劇增,這事兒啊,我想着呢。”

五爺找她這個弊病找了許多時日,好不容易挑出個毛病,這麽突然地提出來,她怎麽還有後招?

冷汗順着發禿的頭頂滑落下來,盧菀饒有興味地欣賞着他因為緊張而蒼白起來的臉色:

“我這有個新奇玩意兒,剛做出來,不如趁着今天好日子,就帶出來給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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