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周是荒蕪腐敗的陰氣，偶爾從遠處傳來的令人作嘔的氣息在小黑鼻尖環繞，前方好像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它一樣，明明想停下來，可是身體卻不受控制了，身後沈清舟還在呼喊它，可是到底是什麽在指引它？
越跑越遠，但是小黑知道，它距離某樣東西越來越近，直到在天地交界處浮現出一棵古老斑駁的蒼天大樹，小黑随即加快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近處一看才發現原本以為是滿樹的葉子，竟然環繞的是密密麻麻的魔氣，小黑停住了腳步，盯着滿樹的魔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沈清舟和白砱追上來時，也被滿樹的魔氣驚到了，白砱嘆道：“真他媽的邪乎！”
沈清舟默默的按住自己胸口不斷湧出的金光，不願意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沈清舟拔出玄龍劍，凝出一道驅魔符，樹上的魔氣慢慢散去，光禿禿的樹枝裸露在空氣中，這棵看似普通的枯樹，卻讓沈清舟感到一絲心痛。
小黑忽然沖它叫了一聲，輕微晃動的樹枝像是受到了什麽沖擊一樣，只見一道道魔氣從樹幹溢出，慢慢凝聚成一個人影，模糊晃動的身形雖然還看不清面容，但是那熟悉的身影足以讓沈清舟踉跄着站不穩，清冷的面容浮上了深深的哀傷與懷念。
六百年了，原來我還能再見到你。
凝聚的魔氣下漸漸顯露出人影，修長的身形一點點暴露在空氣中，說來也奇怪，明明分別那麽久了，卻在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就在昨天相遇過一樣。
墨嚴烏黑的眸底平靜的像一灘死水，散落在肩頭與額前的碎發輕輕晃蕩着，墨嚴擡眸，輕啓薄唇，冰冷俊逸的面容有了一絲松動：“阿舟……”
沈清舟僵硬的站在原地，胸口處的鈍痛越來越重，疼的她直不起腰，直到一個身影閃身來到她的面前，沖她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背上一道淡淡的疤痕刺的沈清舟眼睛一陣發澀。
她緩緩擡起頭，右手緊緊揪住胸口的衣領：“墨嚴？”
嘶啞的聲音有些疼痛，好像是從身體裏硬擠出的聲音，帶着撕裂與掙紮的痛楚。
“是我。”墨嚴擡起手輕撫上沈清舟的側臉，蒼白的可怕，“你怎麽了，臉色那麽憔悴……”
墨嚴歪着頭，面無表情的說着好似關心的話。
沈清舟扯了扯嘴角，竟然笑不出來，只覺得心痛，痛的她想死，為什麽會那麽痛呢？
墨嚴瞪着沈清舟：“阿舟，你怎麽了？為什麽不理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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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怎麽會不理你呢……”沈清舟磕磕巴巴的回答道，似乎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顫抖着的手攬上墨嚴的肩膀，随即狠狠的将他抱住……
墨嚴略顯空洞的眼神與白砱探究疑惑的眼神撞了個正着。
白砱盯着墨嚴，感覺到了不對勁，墨嚴的三魂竟少了一魂。
可是，明明缺少一魂，他是怎麽維持人形的呢？
“沈清舟！”白砱忽然喊了她一聲，沈清舟應聲回頭。
“他……少了一魂……”
沈清舟轉頭看向墨嚴，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你……”
沈清舟還沒來得急說些什麽，墨嚴卻往後退了一步，聲音空洞冰涼：“阿舟，你是來接我的嗎？”
“是，我來接你了。”沈清舟急忙點頭，很認真的說着，“我們先出去好不好？”
她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即使只有兩魂，那也是墨嚴的魂魄，那亦是墨嚴重生的希望。
“我為什麽要跟你出去呢？”墨嚴毫無感情波動的聲音在空曠裏回蕩，沈清舟微愣住，似乎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墨嚴？你……”沈清舟還沒來得急說完，便被墨嚴冰冷又無情的聲音打斷。
“我？我怎麽了？我現在遭遇的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是你親手殺了我！我憑什麽跟你走？”
墨嚴一句一字紮進沈清舟的心髒，沈清舟勉強的笑了一下：“對，是我做的，所以我來彌補我對你的傷害。”
“彌補？你用什麽彌補？如果是你的命，我倒可以考慮一下！”
墨嚴原本空洞死寂的臉龐忽然變得猙獰無比，一團巨大的魔氣從他的身體裏溢了出來，緊緊包裹着似快要爆炸的身體，長長的獠牙從鮮紅的嘴角飛速長出，血紅的雙眼裏滿是濃重的仇視。
小黑蹲在離墨嚴不遠的地方，感受着魔氣一點點的滲進他的皮膚，這魔氣和一般的魔氣相比更加混沌不堪，那是千萬年來無數魔界死魂的陰濁之氣，若吸食過多恐怕即使它一個魔寵，也會被這股魔氣迷失心智。
沈清舟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着墨嚴幾近暴走的場景，沒有一絲絲的恐懼，只是心裏的疼痛久久不能散去。
白砱一把扯過沈清舟，“他的魂魄被魔障侵蝕了，快走，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
白砱急切的怒吼并不沒有讓沈清舟的腳步有任何的松動，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魔氣，似乎想從裏面看出什麽，只是一瞬間的愣神，墨嚴便失控一般的攻擊過來。
白砱拉着沈清舟一個閃身，移到墨嚴身後，順勢踢了踢腳邊的小黑：“你又是在幹什麽，還不跑？”
小黑艱難的動了動身體，走不了，它的身體就像被這片土地控制了一樣，無法移動分毫，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像一座雕像一般矗立在原地。
“沈清舟！你倒是醒醒啊！想死在這裏嗎！”白砱沖着身旁的人吼道。
沈清舟終于開了口：“閉嘴！”
随後拔出玄龍劍，念動咒語，一個巨大的保護罩聳立在身旁，任憑墨嚴的沖撞，紋絲不動。
她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胸口，一點金黃色的光出現在指尖，慢慢落在小黑身上，只是一瞬間，小黑便沖破了這片土地的禁锢，驚恐的跳到了沈清舟的肩膀上，終于能發出聲音的小黑，在沈清舟耳邊尖叫不停：“沈清舟！快跑！趕緊出去！這個怪物太吓人了！這個地方太邪乎了！我要出去！嗚嗚嗚嗚……”
說着說着竟然害怕的哭了起來，哪還有驕縱蠻橫的第一魔寵的樣子。
“好了，別哭了，乖一點。”
沈清舟輕聲安慰着小黑，轉頭對白砱說道：“這個屏障堅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必須趕快出去，我來引開他，你帶着小黑先走。”
“你一個人可以嗎？”白砱難得開口關心起沈清舟，随即注意到自己語氣的不妥，又陰陽怪氣的說道：“我是怕你死在這裏，到時候我去哪裏找程寒？還有，我可不會養什麽魔寵！”
“誰稀罕你養！”小黑委屈的瞪了白砱一眼，轉頭又趴進沈清舟懷裏，抗議道：“我不和他走，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只是還沒等沈清舟說些什麽，玄龍劍的屏障便被墨嚴一掌劈開了，也來不及商量什麽對策了，白砱和沈清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玄龍劍作為鎮魔寶劍之首，在連續的魔氣侵蝕下都有些招架不住。
沈清舟胸口的金光突然變得躁動不安，一閃一閃的發出耀眼的光芒，那股鈍痛與灼熱感來襲，沈清舟腳步一頓，竟癱坐在地上，急促的呼吸伴随着金光，讓沈清舟有一種自己的身體快要裂開的感覺。
“沈清舟，你沒事吧。”小黑從她的胸口探出一個小腦袋，擔憂的看着她，這道金光雖讓沈清舟痛苦，卻帶給小黑無盡的溫暖，讓它無比安心。
“沈清舟！小心！”白砱驚恐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沈清舟和小黑同時擡起頭，只見一團巨大的魔氣鋪天蓋地的向他們襲來。
那一瞬間，沈清舟透過魔氣看到了隐在後面的墨嚴冷漠的臉頰，或許這樣也算還債的一種吧，沈清舟這樣想着，如果當初她和墨嚴一起死了會不會更好一點呢，會不會就不用承受百年來的孤寂與辛酸呢。
可是就在魔氣快要接近沈清舟時，一道白色的光芒擋在她的面前。
模糊的白光勾勒出一個熟悉的人影，魔氣在碰到白光的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墨嚴熟悉的臉龐再次顯現，他看見白光的一瞬間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沈清舟和白砱也愣了一下，雖然不成人形，但是還是能敏銳的感覺到它就是墨嚴丢失的一魂。
白砱急忙扶起沈清舟，說道：“這下三魂聚齊了，你有辦法帶他們出去嗎？”
沈清舟沒有說話，墨嚴的魂魄已經被污染了，強行帶出去只會給世間帶來災難，不過，這幹淨的一魂倒是可以帶走。
只見沈清舟指間凝符，瞬間将那一魂收走，轉頭拉上白砱，急忙往出口跑去。
說來奇怪，這次墨嚴那被污染的兩魂并沒有追來，而是站在原地，一臉陰森的注視着他們離去的背影。
小黑從沈清舟懷裏露出半個腦袋，金眸流動，望着遠處的魔氣幻化的人影心裏竟生出幾分疼痛，明明是讓人害怕的存在，為何看起來如此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