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高橋啓介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平靜，接受了他最崇拜的大哥涼介落敗的事實。
當他通過無線對講機，得知熊貓86跟白色FC到了山腳後，并沒有調頭重新上山，而是直接一前一後地揚長而去後，更是果斷地當場宣布收隊。
史浩忍不住問：“啓介，涼介他難道是帶拓海去了老地方？”
“大概吧。”高橋啓介嘴角微抽：“大哥沒少跟那家夥打電話，這時一起失蹤，一定是提前就約好了的。”
他大哥涼介對藤原拓海表現出的濃郁興趣，早從第一天起就開始了。
“史浩，你去跟SpeedStars的人說一聲吧。”看秋名那幫人一副不知所措、想找他們問問題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高橋啓介懶洋洋地收回了目光：“告訴他們拓海那小子已經跟大哥走了，讓他們別等了。”
“噢，好的。”
史浩下意識地應了後，就被這聽着怪怪的話給逗得笑了出聲：“要是真這麽說的話，秋名的車隊可能要找我們拼命吧？”
“開什麽玩笑，”高橋啓介已經發動了FD，不滿地“啧”了一聲：“那臺熊貓86本來就不是SpeedStars的正式隊員，他們憑什麽對他指手畫腳的？”
別人不知道，他卻很清楚大哥現在每天都至少要跟藤原拓海聯系一次，而且已經開始以對方的數據作為主角，重新撰寫公路最速理論的論文了。
按大哥的判斷，藤原拓海要麽是潛力無限，要麽是天花板高到無法用常理判斷的地步——才會一次次突破用現有數據構建的模型，沒有絲毫的勉強。
那種讓人望塵莫及的恐怖速度，竟然還是留有餘地的結果？
單是想想，就足夠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高橋啓介一踩油門，黃色的FD頓時就如一團火焰般疾沖出去，破開霧沉沉的雨幕。
“哼。”
以藤原拓海對大哥表現出的、毫無道理的親近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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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哪天那只呆兔子被騙進他們RedSuns車隊，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黃色FD離開後，RedSuns隊員也陸續散了。
但跟高橋啓介不同的是，他們一個個的都顯得失魂落魄，顯然沒那麽快振作起來。
史浩拿脾氣直爆的啓介沒辦法，但對于答應下來的事，他還是立馬就去做了。
得到他的通知後，池谷浩一郎等人不由面露失落：“這樣啊……”
藤原拓海在完全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情況下，初次應戰，就擊敗了群馬第一的超級巨星高橋涼介，強有力地扞衛了秋名本地車手的尊嚴。
是不折不扣的，秋名的大英雄。
在聽到做夢也不敢想的勝利消息後，他們雖然受沉重氛圍影響，沒有當場高興地大喊大叫，心裏卻無比激動。
沒能第一時間親口恭喜奪得這奇跡一樣的勝利的拓海，秋名在高興之餘，難免感到遺憾，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明明拓海是我們這邊的人，”健二扁了扁嘴，小聲嘀咕：“卻被高橋涼介搶走了。”
“是啊是啊，實在太過分了。”武內樹也憤憤不平地說：“看RedSuns隊員那理所當然宣告主權的态度，簡直跟秋名的86已經嫁出去了一樣！”
“噗——”
池谷浩一郎冷不防地噴出剛灌下的那口水，難以抑制地打了個寒顫後，沒好氣地敲了武內樹一下：“別說那麽可怕的話！太吓人了！而且拓海不是SpeedStars的成員，他肯特意來幫我們這麽大一個忙，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再說了，他一向也不喜歡應酬這些，才特意避開的吧。”
話雖如此，但理解歸理解，本該沉浸在歡喜裏的SpeedStars隊，還是因為最重要的主角的缺席而興奮不起來。
其他不知道情況的觀衆們，在久久沒有等到兩個主角回來，也只能遺憾地陸續離開了。
但可以想象的是，赤城的白色彗星的神話竟然隕落在秋名86手裏的重磅新聞，必将在車手界裏火速傳開。
只是話題中心裏最炙手可熱的兩個人，這時已經面對面地坐在了Familys餐廳裏。
同樣的餐廳，同一個座位。
兩人剛點好單，一身被雨淋得濕漉漉的高橋啓介就走進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在拓海身邊坐下，一點沒被雨水帶來的寒氣影響，兩條大長腿随意交疊在顯得逼仄的桌下空間裏：“你們果然在這裏。”
高橋涼介淡然說着：“我不是說過了嗎？交流戰結束之後，一定要跟拓海找個地方好好聊聊的。”
藤原拓海沒有吭聲。
剛剛才在山道上大放異彩的天才車手，這時只顧着小心翼翼地避開啓介那離自己只有幾公分遠、濕得一直淌水的外套邊角。
被高橋啓介洞察到後，黃色頭發的前暴走族老大臉色臭臭的，雖然表現得很不耐煩，但還是将濕透的外套脫下，随手扔到地上了。
“唔。”
拓海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皺起眉來。
啓介先生喜歡亂扔脫下來的衣物的壞習慣，果然一早就有了。
他第一次見識啓介先生的邋……不拘小節，還是在茨城之戰前，他與對方一起在民宿的空調房裏休息那次。
察覺到拓海欲言又止的神色，高橋涼介淡淡地看向啓介：“啓介，不是自己家裏，衣服別随便扔在地上。”
“知道了。”
高橋啓介悶悶地應了，倒是沒有抱怨“真麻煩”。
他彎下腰，把衣服撈了起來，放到匆匆跑來的服務生提供的塑料袋裏，再随意地放在腳邊。
高橋涼介靜靜地注視着藤原拓海。
見對方皺着的眉頭稍微松開，不再關注那包浸滿雨水的名牌外套後，便向啓介微微點頭。
“在下雨天的夜晚，竟然也用那樣的高速跑，真是不要命了。”三人等點的飲品和食物送來時，高橋啓介終歸沒能憋住，話頭明顯針對身邊低頭發呆的拓海：“喂，到底是因為你還沒到達極限，還是這就是天然呆特有的獲勝法？”
雖然以前就老被同樣開86的好友秋山涉說‘天然呆的勝利’‘天然呆的開發’‘傻乎乎的樣子’，但藤原拓海在被明明自己就很幼稚的啓介先生，當衆指出‘天然呆’時，還是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
他偷偷瞄了眼向剛送飲品上來的服務生輕輕點頭道謝、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啓介先生剛才的話的涼介先生，明智地選擇了轉移話題。
“啓介先生，”拓海忽然開口：“你想要再比的話，只要是周六的晚上，我随時都可以的。”
高橋啓介登時就愣住了。
拓海見這招果然奏效，于是補充：“地點也随你挑，但就像你不喜歡在赤城山路比賽一樣，還是別選秋名了。”
藤原拓海雖然喜歡每天都在主賽場的秋名跑上幾趟，但真要在這裏比賽，他早就提不起太多的激情了。
尤其是作為本地車手開發出的獨特水渠跑法，要是在比賽中用出來的話，獲勝也沒有絲毫驚喜興奮；要是刻意封印不用的話，又好像顯得違背追求最速的故作清高。
“你認真的嗎？”
高橋啓介的眼睛一下亮了。
雖然知道藤原拓海不是胡亂許諾的人，但他還是抑制不住心裏的驚喜，緊緊地盯着對方，反複求證：“只要是周六，你都可以？”
“嗯。”藤原拓海猶豫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最好別太遠，路況稍微好一些的……不然太費油了，輪胎也消耗得太快。”
或許是剛才還想到秋山涉的緣故，他剛答應下來，就聯想到了十年前的86剛修好引擎時，和秋山涉約在丸山公路的那次拉鋸戰。
丸山公路的路況坑坑窪窪的，遍布砂石，還有施工隊留下的沒有填埋過的土坑，以及淩亂散布的沙堆。
哪怕只跑了幾個來回，對燃油和輪胎的損耗都是龐大的。
雖然艱難地獲得了勝利，但回家後的86的輪胎根本沒能撐上半個月，就徹底宣告報廢了。
不能讓啓介先生得意忘形，選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畢竟他的新工作還沒找到，花錢時要精打細算一些，不能太縱容啓介先生了。
上一刻還鬥志昂揚的高橋啓介，眼底瞬間轉為呆滞。
“哈？”
他扭過頭來，以一言難盡的目光看向拓海。
擁有這種神一樣的車技的天才所擔心的，不是剛才那種驚心動魄的致命雨天，也不是以超過一百二十的時速沖入狹窄彎道進行四輪漂移的驚險，而是……汽油和輪胎？
高橋啓介眼皮抽搐着，瞬間回想起之前這家夥，的确無比認真地準備去考職業駕照，想去運輸公司做貨車司機的兼職……算是深刻領悟到“節儉”的含義了。
高橋涼介閉眼聽着，唇角卻沒能壓下那抹太過明顯的笑意。
他輕咳一聲，溫和地看向拓海：“這方面的開銷，我想啓介是不會讓你擔心的。”
“不行不行，”拓海趕緊擺手：“比賽是我願意去跑的，這些損耗當然不能讓啓介先生負擔的。真的不行。”
高橋啓介黑着臉，不容置疑地說：“如果讓你上午去當什麽見鬼的貨車司機，就為了攢晚上跟我比賽的油錢的話，那可真是饒了我吧。”
拓海這次的态度卻無比堅定：“雖然很感謝啓介先生，但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面對藤原拓海莫名其妙的固執，高橋啓介煩躁地抓了抓濕漉漉的頭發：“你——”
高橋涼介忽然開口：“關于試車員的兼職，我已經聯系過三個職業車隊了，其中兩個明确表達了對你的興趣。只是在你從高中正式畢業之前，他們或許無法正式雇傭你。”
說到這，高橋涼介頓了頓，繼續說：“不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的比賽結果傳出去後，應該會有更多車隊和你取得聯系吧。”
所謂的苛刻條件，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注定是要自降身價的。
“啊，”藤原拓海瞬間高興起來：“真的嗎？真的很感謝你，涼介先生。”
“不用客氣。”高橋涼介微微一笑：“在這之前，我還有個請求。”
“诶？”
拓海不由睜大了眼。
高橋涼介溫聲說着：“與你的那兩場比賽裏，我獲得了很多靈感，已經決定推翻重寫之前的論文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征求到你的同意後，從你和86身上搜集更多的數據來完成我的理論。當然，這樣費時費力的工作，我是一定要支付酬勞給你的。”
看着愣愣的拓海，高橋涼介輕笑一聲，低沉的嗓音裏透着十分的誠意：“非常慚愧，你的跑法對我想要撰寫的論文而言，是至關重要、無可替代的核心。所以這次……只能拜托你了，拓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