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對于高橋涼介的這個提議，藤原拓海當然不會拒絕。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再次回到家裏的他已經感到很疲憊了。

在經過黑漆漆的小客廳，回到二樓的自己房間前，他特意查看了下對面的老爸的房間。

房門沒鎖，門把輕輕一扭，就推開了。

“唔，果然不在。”

淩晨一點半了，老爸卻還沒回來，可能是已經醉倒在哪家小酒館裏了吧。

藤原拓海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沒再多想，随便洗了個澡，就躺下睡了。

才睡了可憐的兩個小時，他就被鬧鐘吵醒，該起來送貨了。

“哈啊，好困。”

嫌燈光太刺眼，他摸黑洗了把臉，就迷迷瞪瞪地下樓了。

“起來了？”

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藤原文太，身上挂着那條灰撲撲的舊圍布。

讓藤原拓海有些意外的是，老爸雖然還是眯眯眼的老樣子，但一點不像是一般喝醉過的狀态：“豆腐已經裝好了。”

“哦。”

藤原拓海來不及多想，随口應下，正要去桌上拿86的車鑰匙，眼前就有一道黑影疾沖過來。

他本能地伸手，“啪”一下利落抓住：“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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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兮兮的老爸就喜歡搞這種突然襲擊，藤原拓海盡管還不算很清醒，但還是避開了被砸到臉上的下場。

他一邊抱怨着，一邊攤開手心，定睛一看：“啊——！”

“啊什麽？”

藤原文太雙手叉腰，眯縫眼看不出具體表情，其實很享受看到笨兒子吃驚的樣子：“你不是都開過好幾年了嗎？不可能還因為這個大驚小怪吧。”

藤原拓海臉上的表情，足足空白了三四秒，才終于回神。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一臉雲淡風輕的老爸：“老爸你一整天都不在，就是去過戶了？”

“笨蛋，過戶哪裏要那麽久。”藤原文太很随意地說：“順便試車了。”

雖然比記憶中的時間段要早了将近一年，但藤原拓海光看這把車鑰匙，就能一眼認出來了。

老爸這幾天神出鬼沒、剛買回來的車，就是那臺一度讓他陷入迷茫的斯巴魯翼豹！

“沒辦法，86已經給你了，兩個人都要用車的時候就容易不方便。”藤原文太理直氣壯地說着：“今晚你就開這部車送貨吧，以後還是輪替着開。免得你腦子不清醒，一直沉迷那臺新手訓練車，就把我好不容易讓你練出來的4WD技術荒廢了。”

“怎麽可能荒廢掉。”

藤原拓海哭笑不得地反駁後，只能接受這份別扭的父愛了：“真的很謝謝你，老爸。”

嘴上說着“是我的車，不可能給你”“就你那還嫩得很的爛技術，小心別撞壞了”的話，但當他的86在跟乾信司的最後一戰裏報廢後，藤原文太基本就将這臺斯巴魯翼豹送給了他。

雖然老爸肯定有看他迷茫得團團轉的惡趣味，但在交替着開86和Impreza STI的那半年裏，他熬過最初的痛苦期後，技術上的确有了全新的領悟。

“別說蠢話了。”藤原文太擺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掩飾般點了根煙，面朝店外開始吞雲吐霧，又故作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出發，別遲到了。”

藤原拓海呆呆地應着：“嗯。”

父子兩個一直都是除非必要，并不喜歡多說話的類型。

大多數的事情，對于長期一起生活的他們來說，靠眼神就能交換想法，進行理解了。

不光是藤原文太有些別扭，說出剛才那種已經夠得上肉麻話的标準的藤原拓海，也感到有點拘謹。

攥住車鑰匙的手指緊了緊，他接過老爸随手遞來的水杯，就進了對他來說，可以說是無比熟悉親切的斯巴魯的駕駛室。

“那……”臨出發前，藤原拓海看向沉默的藤原文太，吶吶說：“我出發了。”

藤原文太潦草地點了下頭，目送着深藍色的翼豹加速遠去，很久後才自言自語着：“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那個誇張的尾翼都一點不符合我的審美。”

就算可以手動調節角度，也還是顯眼到讓他心煩——是就算在上面放一份杯面，也能穩到不會灑出半點湯汁的地步。

藤原文太不爽地抓了抓臉，進屋去了。

跟在明明得到過笨兒子的‘預言’，卻還是在生出過抵觸心理的情況下，選擇了同樣的車而鬧別扭的文太不同。

駕駛着Impreza的藤原拓海，早已經将睡前遇到莊司慎吾挑釁的不快抛到了腦後，心情好極了。

搭載着EJ22G型引擎的這輛Impreza，性能上與十幾年前出場的AE86相比，可以說有着天淵之別。

除去車子屬性上的優越，對于這輛曾經幫助過自己開啓了對新型車認知的車，藤原拓海自然是感到無比親切的。

就算他在前去英國奮鬥的那幾年裏，開過不少随着時光推移、比漸漸落伍的它更優秀的其他車輛，這部Impreza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始終是僅次于AE86的無可取代。

況且老爸雖然有點毒舌，話卻沒有說錯。

如果太久不碰4WD車型的方向盤的話，涉及到細膩精密的一些操作，就算他有着接近十年的時間裏練出來的肌肉記憶，也難免會退步的。

藤原拓海心裏湧現出許多感慨，操縱斯巴魯時遠遠沒到全力以赴的地步。

但由于斯巴魯比AE86要強悍得多的性能，還是讓他輕而易舉地就跑出了平時開86時，要很認真才能勉強夠到的速度。

淩晨四點的S市公路上靜悄悄的，基本沒有其他過往車輛。一部光明正大超速的斯巴魯，很快就經過了标志着秋名山入口的加油站，熟門熟路地朝着位于山頂的溫泉旅館區駛去。

沉浸在回憶中的拓海，很放松地用身體感受着，久違的4WD所傳遞來的穩定節奏感。

——也因此完全沒有注意到，一部一直亮着車燈，靜靜地泊在象征着秋名山公路起點的橋邊的黑色GTR，在從後面追了上來。

身為NightKids的隊長，中裏毅在莊司慎吾自作主張地定下跟秋名86挑戰賽的十分鐘後，就從隊員那裏得到了消息。

當他震驚地給莊司慎吾撥去電話，質問事情起因經過時，計謀得逞又自認勝券在握的莊司慎吾，早就讓其他親近自己的隊員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了。

秋名86剛在主場擊敗過擁有不敗神話的赤城白色彗星，正處在炙手可熱的高度。

可以想象的是，86要在赤城跟NightKids二把手比賽的消息，甚至都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就會被傳得沸沸揚揚。

整個群馬，甚至鄰近縣的車手圈肯定都會被驚動，前去赤城圍觀。

畢竟除了RedSuns的內部成員和極少數眼力過人的車手，就算是看了那場比賽的觀衆，也大多不清楚門道。

那臺老舊的AE86能戰勝群馬第一的大明星高橋涼介，到底是靠着主場優勢加狗屎運，還是真的實力額外過人，他們其實都比較傾向于前者。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次86跟EG-6竟然去到不是雙方主場、而是86名氣最大的手下敗将的主場赤城山比賽的舉動，就足夠讓人津津樂道的了。

到底是勇氣可嘉，還是自視過高的莽夫呢。

親身體會過AE86那令人屏息、堪稱無懈可擊的車技的中裏毅，盡管那天強撐着對藤原拓海放了宣戰的話，內心卻很清楚雙方懸殊的實力差距的。

他要磨練自己技術，再去挑戰86的戰意不假，但絕對是個長久的計劃。

沒有超過八成的把握前，他是不會去自取其辱的。

他不慎忽略了的是，相比起名望穩固、已經很少有人不自量力地挑戰的高橋涼介……剛擊敗過對方，卻開着老舊到不堪一擊的車型，不得不讓人懷疑運氣成分的AE86，很容易讓人錯誤地認為是個好欺負的目标。

莊司慎吾，只能算是這些人裏最心急的一個。

如果擊敗了戰勝過高橋涼介的AE86，不就代表自己比高橋涼介還厲害麽？

光是這個念頭的誘惑，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暗中觀望，等着前赴後繼。

“真是天真。”中裏毅自言自語着，倒是不至于跟他計較，只苦笑着點了根煙：“怎麽可能會贏？”

莊司慎吾一向跟他不和，這次當然也不可能聽得進什麽正氣凜然的勸說。

倒是沖他一頓冷嘲熱諷，說出諸如“是不是輸給86就把你的膽子下破了”“真是懦弱的人”“等着我把你拽下隊長的寶座吧”的話。

“以為靠那種投機取巧的小手段，就能贏了連高橋涼介都比不過的86嗎？”中裏毅搖了搖頭，将被挂斷了通訊的手機收好，嘆了口氣：“根本不是一個水準上的比賽。”

将那臺86擅自當做好拿捏的對象的人，絕對都會付出看走眼的慘重代價的。

如果換成是別人，他根本不會多管閑事地去問。

可偏偏莊司慎吾是Nightkids的成員，還是自認妙義上下坡最快的人。

等慎吾慘敗後，不管他本人能不能吃到教訓，NightKids肯定或多或少要受到一些牽連。

更別說慎吾采用的挑戰手段，是完全稱得上卑鄙無恥的逼迫手法。

“唉。”

中裏毅猶豫了下，看了眼接近三點的時間，還是決定去一趟秋名山。

事到如今，他是不可能阻止得了這場比賽的了。

不論如何，他身為NightKids的隊長，都有義務跟莫名受害的秋名車隊，以及AE86的藤原拓海道歉。

哪怕只是簡單解釋幾句、表明這不是車隊的本意。

為了這個目的，中裏毅在淩晨3:45分左右，就來到了秋名山腳下。

他記得藤原拓海說過的送貨時間段。

一到能清楚看到來車的橋上，他将愛車R-32停好。

接着，就靜靜地看着車上時鐘顯示的時間，專心等那臺熊貓86的出現。

他的計劃很簡單：AE86下坡再快，也不可能在需要馬力的上坡路段跟他匹敵。

那只要等到86出現的時間段裏，跟86到山頂的目的地，就能順理成章地跟人聊幾句，澄清可能産生的誤會了。

于是，懷揣着完美計劃的中裏毅，耐心地等到了淩晨4:03分。

幾乎是他聽到一陣沉悶得完全不同于86的4AG引擎的響動、皺眉擡起頭來，探究地看向車右側的外後視鏡的瞬間——

一道深藍色的兇獸殘影，狂暴地從他身側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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