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不好多說,你身為主人也該好好管管吧!”

王公子被禾嘉說的面紅,這莽漢一眼就看到底,根本就沒什麽學問,說不定他真得是在瞎說,對着莽大漢喝道,“下去!”

莽大漢脖子一梗,目眦欲裂,指着禾嘉道,“不下去!你爺爺我不拆了這小子的骨頭誓不罷休!讓他知道知道我家副将軍的詩不是那麽好盜的!”

被一個府裏的下人反駁,王公子頓時失了面子,加大聲音道,“再不下去,你就別再我府裏做下去!”

“不做就不做,你爺爺我早受夠這窩囊氣了!”莽大漢無所謂道,對着禾嘉吼道,“你小子快說,你從哪兒得到這首詩的?!你快快說說完,完了你爺爺我好快快打你,早點辦完早點了事!”

禾嘉這回真是秀才遇到兵,見王秋實也擋不了這莽大漢,心下有些懼意。但是盜詩這事絕不能說,一旦自己承認,這鹽城他就別再想待下去。反正這莽漢也沒證據,只要自己死不承認,他又能奈我何?禾嘉打定主意,頓時底氣也足了,“你這漢子為何一再侮辱于我?這詩本就是我所做,何須盜詩?”

“呸,你這酸秀才真不要臉!”莽大漢怒了,他家将軍十年前死了,副将軍白羽兩年後也解甲歸田,當年那些兄弟現在各奔東西,但好歹有些聯系。只是副将軍卻在這八年中了無行蹤,沒有一個人見過,兄弟們都擔心得不得了。現在在王府中聽到有人念出副将軍當年的詩,而且據為己有,登時不平,“這明明是我家副将軍白羽和祭将軍在潼關招兵,見到一婆子和兒子分別時所創,你如何說是你的?”

“憑你一己之言,如何能信?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禾嘉緊緊抿着唇一眨不眨得瞪着莽大漢,這莽大漢生的十分魁梧,面容粗犷猙獰,當真有些恐怖。

“這……”莽大漢撓撓頭,這還真沒辦法證明這詩是他家副将軍,這鹽城也沒有其他兄弟在,沒辦法給自己作證。若說書卷,他一個目不識丁的漢子要這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幹啥?

看到莽大漢語塞,面露猶豫,禾嘉竊喜。對着莽大漢的弱點乘勝追擊,“既然你說這詩是你家副将軍所做,那麽他也一定做了不只一首吧?”

“當然不止!”

“好,你若是再能念幾首這樣的詩,就說明我是盜詩;若念不出來則說明是你誣陷于我!”禾嘉大聲道。

“你爺爺才誣陷你!”莽大漢紅了脖子氣怒道。

“那你倒是說啊!”禾嘉步步緊逼。

莽大漢漲得面色通紅,他一個不識字得怎麽可能記住詩詞?他能記得這一詩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詩中‘白頭搔更短’的老人正是自己的老母啊!所以他才費盡心思求人教自己,更是背了一個月才記住!

“怎麽樣?說不出來了吧?”禾嘉得意得擡了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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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08 重月公子

“春天到了,這犬,也開始吠了。”淡淡得聲音從假山旁傳來,一襲金黑的長衫将坐在那兒的男子勾勒得分外俊逸。白皙潤澤的臉頰上皎皎如月的雙眸半瞌着似醉未醉,紅唇上沾着水亮的酒水,在溫暖的陽光下瑩瑩發光。

咦?還有人搗亂?衆才子紛紛循聲望去,萬綠百花間一方小小的石桌,石桌旁一個修長的身影,觀其容,面如白玉圓潤豐滿;觀其行,潇灑喝酒自在從容;觀其氣,氣定神閑隐隐有浩然之氣。沒想到這詩會裏居然有人容貌比水石還要美豔灑脫幾分。

“這位公子,這話怎麽說的?!”禾嘉咬牙惡狠狠得盯着男子,若是平日,對于這樣俊秀的公子他也會忍不住贊一句,但現在事關他的名聲馬虎不得。他剛剛搞定一個現在又出來個,這還有完沒完?

男子斜着眼淡淡瞥了禾嘉一眼,站起身來負手慢慢踱到莽大漢身邊,“王府不要你,你又沒事幹,不如來我府上做我侍衛。”

莽大漢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打量了男子好幾遍,搖搖頭,“不幹,你這公子太秀氣,是個喜歡待在府裏的。你爺爺我是粗人,整日喜歡跑來跑去看好看的,玩好玩的,跟着你?沒意思!”

男子一愣,忽然大笑起來,笑聲朗朗,穿雲裂空。笑罷,他笑吟吟問道,“你叫什麽?”

“金鐵牛!”莽大漢一挺神氣道。

“是那個在康城殺了知府救了一個淩辱少女的金鐵牛?千人小隊長?”男子肯定得問道。

金鐵牛大驚,繼而喜得看不見眼睛,“你認識我?哈哈,沒想到爺爺的名氣那麽大!原來我也是有不小名聲啊!哈哈哈!”

男子笑而不語,轉頭對着一直戒備得看着自己的禾嘉嘲諷道,“看什麽?賊眉鼠眼,目光不定,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有幾斤幾兩。在別人面前你或許還能憑那些事賣弄賣弄,但很不幸,今天,你遇到了我。”說着說着,男子原本還笑着的臉上慢慢變得冰冷,他的眼睛如刀鋒一樣狠厲,刮在身上似乎都有種隐隐帝痛,他頓了半拍,一字一句道,“更不幸的是,你今日碰了我的人!”

“所以,我今日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身敗名裂!”最後一句話,男子說的很輕很輕,如同一片羽毛輕輕得落在湖面。

禾嘉不知為什麽全身泛起一層疙瘩,面對面目可怖的金鐵牛他還能鎮定自若得找到他的弱點駁斥,可是面對這個風采卓絕的年輕公子,他卻感到一股徹骨寒意。

因為看不透,所以更可怕。

“什麽你的人?你爺爺我又不是個娘們!”金鐵牛粗着聲音嚎道,粗黑的眉毛擰在一起一副你再這樣說我就對你不客氣的模樣,“你爺爺我是祭将軍手下千人小分隊的隊長!永遠以千人小分隊隊長為榮!我是我們小隊的!”

“你不是要證據嗎?”男子對着禾嘉走進一步,勾着嘴角,露出一抹冰涼的笑意,“很不幸,白羽寫的詩我正好都一字不落的知道!你要人證,我就是人證!你要物證?好,我就給你物證!”

“這位禾公子,我再問一次,你果真還堅持這首詩是你寫的嗎?”男子眯着眼問道。

禾嘉站在原地已然面色煞白,他有種極不好的預感,他很想說不是,可是事到臨頭,他已經沒有退路!深深得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些詩是不是什麽白副将的,不管是誰的,但現在保住自己的名聲才最要緊!他強作鎮定得吐出一個字,“是!”

“既然你說這詩是你所做,那麽他那麽多年也一定做了不只一首吧?”男子将剛才禾嘉追問金鐵牛的問題反問回去。

禾嘉咬着牙,硬撐道,“當然!”

“詩乃心聲,沒有親身經歷即使是做夢也無法想象的那麽真切。不如我們來一場真正的詩會大比。你出上兩句,我對下兩句,如果我對不出,那麽自然就是你勝,否則……”男子嘲笑着輕噓一口氣,“否則,滾出鹽城,別讓我再見到你!”

男子這話說的極重,一首詩的寫成沒有千錘百煉苦思冥想,以及偶爾一點極妙的靈感,是萬萬寫不出來的。而且若要續寫詩的下兩句,不僅要符合詩上兩句的意境,還要完美得契合詩中所表達的情感和思想,若非如此,便稱不上一首好詩。

只要禾嘉有一首絕佳的詩,只要男子對不出下兩句,只要禾嘉原詩的下兩句比男子對的好,那麽這場比賽就是禾嘉贏了!詩文比賽吊件對這男子如此苛刻,他憑什麽能那樣自信從容得說來?而也恰恰是那樣的自信,讓人對他的話信了三分。

衆才子面面相觑,一片駭然,吶吶說不出話,在場的每一個人沒有一個能有那份自信能說出那樣嚣張的話!那樣的才華幾乎要逆天了!衆人不覺朝水石望去,如果要比才,這裏最高的就要屬水石。

水石面對大家的目光,苦笑着搖搖頭。他也沒有這樣的本事。

聽到這樣的規則,禾嘉真是又高興又悲傷。他高興的是他有贏的很大把握,悲傷的是他自己做的竟然沒有一首能真正拿得出手!哼,只要不念那本本子裏的詩,看他怎麽應對!而且不就是不在這鹽城混嗎,如果他輸了,原本就沒臉再在這鹽城待下去,這對自己的處置有和沒有一個樣。這樣想到,禾嘉稍稍有了點勇氣,道,“好!那我就開始了!”

男子潇灑得一揚手,寬大的袖袍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請!——”

湖心亭上,陳家小女看着那身耀眼的金墨黑衣,風采絕絕的身影,幾乎要為他傾倒,“鹽城什麽時候還有這麽帥的一個人啊!我怎麽不知道,我怎麽能不知道呢?!如果他還沒良人,我趕明兒就讓我爹把他邀請到府裏來!嗚呼,美男啊美男!可是……怎麽那麽眼熟呢?……”

和陳家小女的表情截然相反的重星此時正是一臉驚駭恐怖的表情,她瞪着那個風度翩翩,嚣張的男子,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她顫顫巍巍得,哆哆嗦嗦得,舉着右手搖擺不定得指着那男子,那仿佛見到鬼的樣子,結結巴巴道,“二,二,二……姐……”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09 用生命寫詩

重星一溜兒跑到正在和旁邊錢家小姐說的正歡的重陽身邊,二話不說拉着她就往湖心亭外走去。重陽微惱,輕斥道,“你幹什麽?蹦兵跳的哪裏像個大家閨秀!”

“大姐,不是我幹什麽!你該看看二姐在幹什麽!”重星脫口而出,她自小被認作家裏最會搗蛋惹事,事實上她惹的事也的确不少,但至少這些都是小事。哪裏像二姐,要不一聲不鳴,一鳴能吓死一片人!

“怎麽回事?”重陽看到重星的表情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聽他将剛才的事說了一遍,才駭然朝那獨樹一幟的黑衣看去。看着那一身英氣,身材修長,舉手投足一派大氣的男子,她不敢置信得問道,“這,這真是重月?”

“那明明就是二姐的聲音!你仔細看他的臉,那是二姐,那真是二姐啊!”重星急得抓耳撓腮。

“她,她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那樣的話!”重陽也跟着為重月着急道,“她若是輸了怎麽辦……”

“關三天小黑屋,趕出家門!”重星很順溜得接過話茬,眼睛一下子變得亮亮的,頗為幸災樂禍。這話是打小威脅自己的,只要自己一犯錯,大姐都會這樣說,今兒能把二姐拖下水,她會非常,非常樂意這麽做的。

遠處的比賽已經開始,重陽一顆心也揪了起來,望着遠處默默等待結果,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麽難熬。每當禾嘉說出一個上句,重陽的心便高高提起,生怕重月答不出來。每當重月念出後句,她的心便落到實處,輕輕舒一口氣。

這一刻,她忘了禾嘉是誰,只希望重月能夠勝出。如果她輸了,必然會連累整個重府。誣陷一個人盜詩是一項不小的罪名,而且又是對剛剛念出一首絕頂好詩的才子,這罪就更重了。

而且重月的名聲也會被毀,這鹽城再沒有她出頭的一日,沒有一個男子會娶這樣一個女子。她擔心着她妹妹的名聲,擔心着整個重家的名聲。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禾嘉脫口道。

祭月上前一步,“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禾嘉不禁後退一步。

祭月再上前一步,“來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好!——”衆人鼓掌。

“蘅若首春華,梧楸當夏翳。”禾嘉冷汗。

祭月一句一步,“鳴笙起秋風,置酒飛冬雪。”

“好!好!”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禾嘉心驚膽寒。

“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裏一青螺。”祭月款款吟道。你要景我給你景,你要情我給你情,你要愁思我便說愁,你要春光我便吟春!

“飒飒秋雨中,淺淺石溜瀉。”

“跳波自相濺,白鷺驚複下!”

“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

“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

“無賴夭桃面,平明露井東。”

“春風為開了,卻似笑春風!”

“向晚意不适,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禾嘉說一句,祭月跟一句。禾嘉說的心驚膽寒,祭月跟得舉重若輕。明明是如此不出色的開頭,卻總是能有讓人如此驚豔的後句。原本平淡無奇的詩句,卻因為最後一句讓人驚嘆。不僅是詩中的感情,場面,她都能接的恰到好處,渾然天成。此等學問已然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

禾嘉知道自己是真得遇到才子了,這眉目俊朗,看似毫無危險的男子,竟是要将自己生生憋屈死!每一首的上句,他的确都有下句,但他的下去和這男子一比,就是天和地,雲和泥的區別!他後背一片濕濡,人也有些站不穩。

當祭月一句一步走到禾嘉面前時,禾嘉面無人色,蒼白着一張臉死死瞪着祭月,怦得一下跌坐地上。他整個人就像從水裏撈上來一樣,通體是水。

看着如此可憐的禾嘉,祭月沒有半點同情。連殺人都不眨一眼,習慣得和吃飯睡覺一樣的祭月不會因為擊敗了這樣一個弱小的人物而沾沾自喜。她從上往下俯視禾嘉,她不是要為自己揚名,為自己求一個名聲,她只為了這些曾經跟随她,與她一同上戰場,拼生死的兄弟求一個尊嚴!

不是每一個戰士都有她這樣的才華,他們通常和金鐵牛一樣,粗魯,彪悍,目不識丁。但他們有一身熱血,一身剛強,他們會跟随她風裏來雨裏去,為這大漢的昌盛繁華,拼出一身鮮血。卻不似那些柔弱的書生,站在朝堂之上卻妄圖對邊疆的他們指手畫腳。

書生重名,她們重義!

金鐵牛可以為了白羽的詩不管不顧得沖出來揭發,只為求一個真相。曾經身為統帥的她又如何能龜縮在一腳眼睜睜得看着自己手下受辱冤枉而無動于衷?所以,她站出來了,站出來給這個曾經同自己一起從生死邊緣的烈火上淬煉出來的将士正名!

即使這詩不是白羽的,即使金鐵牛只是鬧了一個烏龍,但她依然會站出來。不管對錯,為自己的手下據理力争,即使是真理她都要給它掰彎!

因為,她非常非常得護短。她的人只有她可以處罰,其他人?不好意思,請靠邊站!

“你還敢說,那首詩是你寫的嗎?”祭月淡漠得望着坐在地上的禾嘉。

“是,是……”禾嘉對着祭月的目光瑟縮,害怕,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祭月極其同情得幾乎是好笑得看着這個可憐的卑微到泥土裏的禾嘉,搖搖頭,悵然一嘆。轉過頭對着映着藍天白雲的寧靜湖面緩緩道,“那我就給你說幾首白羽的其他詩吧,也許能讓你想起什麽。”

那個秋天的晚上,夜涼如水,衆将士打了一場大勝仗,簇着篝火談笑風生。忽然白羽轉頭對着身邊的祭月道,“我看着你忽然做了一首詩,你聽聽怎麽樣?”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征途人未還。但使陵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那年康城大征兵,望着千萬如墨遠山,看着腳下荒涼的潼關沙地,扶着一棵孤零零的瘦弱楊柳,白羽吟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潼門關。”

那年馬蹄山下,九死一生,三十萬大軍損兵折将,死傷不計其數,也在那場大戰中,他的腹部被狠狠砍了一刀,腸子都能清楚看到。他卻一直在戰場上大笑,始終跟随在她身後,想着昨夜大塊吃肉将水當酒的豪氣,對她即興而念,“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祭月轉身對着傻了的禾嘉道,“你真得明白詩中的感情嗎?當你随口說出一首他的詩的時候,你知不知道,每一首詩都是有故事的。每一首詩都是他血和淚的凝結?那是他用盡滿腔熱血和豪氣寫出的,他在用他的生命寫詩。”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10 侍衛金鐵牛

“好好好!我王某此生從未見到一個真正能将腐朽化為神奇的人。今日見到公子,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終我一生,怕也趕不上公子半分。”王秋實真心誠意道,他是徹徹底底被祭月折服了,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又長得如此豐神俊朗,這才是世間才子們真正應有的風采!“敢問,公子貴姓?”

“姓……重。”祭月頓了頓道,“單名一個月字。”

“原來是重月兄!”王秋實眼睛亮亮得看着祭月,打定主意日後要與此人多多結交。如果他肯對自己小小的指導一番,自己的水平定然能夠突飛猛進。

祭月略一點頭,表情淡淡,對着地上的禾嘉道,“離開吧,離開鹽城。要不然,我見你一次,辱你一次!”

禾嘉聽到祭月名字時稍稍皺了皺眉,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一下子記不起來。他知道自己再也沒資格在這鹽城待下去,落魄得慢慢站起來,在衆多鄙夷的目光中朝院外走去,他拱着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那些看自己的眼神看得真疼。

祭月的身邊一下子圍過來許多才子,他們像惡狼看到羔羊一般,七嘴八舌得問祭月,問她的年齡,婚配,籍貫,問她師承何處,哪裏人士,讀過什麽書。

祭月卻是推開衆人,慢慢走到莽大漢金鐵牛面前,再一次說道,“王府不要你,你又沒事幹,不如來我府上做我侍衛。”

禮賢下士不過三,對于一個目不識丁的莽漢一請再請,足可見祭月對金鐵牛的重視。衆人不解,這樣莽漢天下何其多,重月公子何必如此執着這一個?

金鐵牛不懂這些,他只知道這漂亮的小公子要讓自己做他侍衛,而且心是真得。所以他猶豫,到底是為了自由放棄還是為了他的誠意跟了這漂亮公子?“你能給我什麽?”

“你要什麽?”祭月淡淡一笑,她知道他猶豫了。

“一個月多少銀子?”金鐵牛很實在得問道。

“無。”

“什麽?”金鐵牛瞪大眼睛,他聽錯了吧?

“無。”祭月笑得得意飛揚,她就喜歡和這些粗魯簡單的人在一起,不用擔心自己的後背,偶爾興致而來也可以戲弄戲弄。

“無?無?無?你什麽都不給我我幹嘛給你幹活!”金鐵牛不幹了,拆着粗腰氣得差點吹胡子。

祭月仰頭哈哈一笑,道,“跟着我,可以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沒有人傷了你而不付出任何代價!你可以留下也可以離開,你永遠是自由的!”

你永遠是自由的!金鐵牛目光灼灼,身為侍衛,向來是命如草芥,拿着一份錢受着一份辱,将腦袋提在手上随時為了主子沖鋒陷陣當肉盾,從心理上便低人一等。而他,卻不以金銀相許,以尊嚴和尊重相邀。不知道為什麽,金鐵牛就是相信如有一日他真得要離開,只要自己開口,這漂亮公子還是會給自己一筆錢。這種信任沒有緣由,就是這麽毫無條件得相信。

“好!”金鐵牛一拍,朗聲應道。

遠處湖心亭許多女子早就豎着耳朵聽這邊的風聲,也有不少原本害羞的女子悄悄撩開帳子要看看哪個男子如此嚣張肆意,做出這般衆多的佳句。重陽和重星回到亭子,滿亭子都是女兒家的碎碎言。不少女子對着祭月評頭論足,臉上掩不住一抹欽佩和羞澀。她們都是年少的芳華正茂的女子,對于有才學有本事而且又年輕又漂亮的公子自然心生愛慕。這天下要真能比配這些條件的少年郎還真不多。

可是這一切看在重陽眼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那個重月就是妹妹,可是她能說嗎?瞧瞧這滿堂的香粉女郎都在偷偷得打量着重月,儒慕着重月,她若真敢說也不怕犯衆怒。到時候覺得重家“欺人太甚”,這重家的名聲也到頭了,最重要的是重月的婚事啊!

錢家小姐在重陽身邊大肆談論着重月公子如何如何,還笑着說,這重月公子的名字和你家二妹一樣。如果錢家小姐仔細看重陽,就會發現那時她的微笑有多僵硬。重陽嘆了口氣,可是不說穿……那便是裸的欺騙人,若是被人發現重月的女兒身份,惹來“由愛生恨”的惱怒,這重家更沒法活了。

到底是說還是不說?這是一個堪比今晚燒紅燒魚還是清蒸魚一樣嚴肅的問題。

重陽很糾結很糾結,而相比重陽,重星很快樂很快樂。她眉飛色舞得拉着陳家小女轉圈圈,大呼,“重月啊重月,那可是我們家的重月啊!”

陳家小女被重陽轉得頭昏眼花,不知究竟,氣結道,“你以為叫重月的都是你們家的啊?你說認識就認識?”

其實也怪不了陳家小女以及這亭子中許多女子不認識重月,因為重月露面的機會真的不多,即使露面也不聲不響得一個人坐在角落,不和人說話也不和人要東西。她存在或者沒存在,其實一個樣。除了同一家的重陽和重星,記得重月容貌的真不多。

雖然兩個都叫重月,但一個是女子,寡言少語,木讷腼腆,如同隐形,另一個是男子,潇灑大方,驚采絕豔,明亮如日,一時間衆人也沒有将這樣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水石站在一塊石頭上,迎風而立,長發翻飛,他含着一抹極其古怪而特殊的笑容,然後對着被衆人包圍的祭月動着嘴巴,無聲得說話,“我知道你是女子。”

這個女子,他真得印象頗深。

沒想到她居然敢女扮男裝來赴宴,而且文采之高,讓人嘆為觀止。她說她不喜歡祭将軍的詩,他想他有些明白了。原本以為她只是故弄玄虛,而事實是這個女子有着不輸祭将軍的文采!都說兩個同樣文采卓絕的人很容易惺惺相惜,但也不排斥因為某些原因而相互敵視對不對?

這個秘密,在場的人只有他知道,他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得到了一個新奇而好玩的不被人知道的玩具,這樣隐秘的快樂讓他心情出奇的好。

祭月眯着眼睛遙遙望着那個像是抓住自己把柄而頗為喜悅的長發男子,扯了個淡淡笑意,便不耐煩得推開周邊的人,小聲得在金鐵牛身邊說了幾句。

金鐵牛大驚失色,“你說的是真的?”

祭月一臉正色道,“當然是真的!”

“那還不快走!”金鐵牛二話不說急忙拉上祭月,衆人一見金鐵牛那魁梧的身子便非常自主得紛紛繞開,要是被他撞上,不死,骨頭都得斷三根。

衆才子還想和祭月多多套話,好好結交一番,誰料轉眼之間不見蹤影。

等到走出王府,周圍看不到人時,一臉猙獰緊張的金鐵牛才放開祭月,指着祭月哈哈大笑,“就你們文人規矩多,要走人都那麽不痛快!還要你爺爺幫忙。”

祭月無所謂得聳聳肩。她很狂,但狂得不至于不懂禮貌,她很傲,但傲得不至于目中無人。他依然是那個世人眼中風度翩翩的佳公子,無論日後誰要抓她把柄都難找借口。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其實,我是女的。”祭月看着笑得岔氣的金鐵牛眯着眼淡淡道。

正取笑得歡快的金鐵牛,在大笑三聲後突然戛然而止,把一雙銅鈴大的眼珠子落在祭月的,見鬼一般結巴道,“不,不是吧……”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11 落魄酒鬼

“你真是女的?”祭月在前面走,金鐵牛寸步不離得緊跟在祭月身邊做賊似地小聲問道。

祭月噙着笑不置一詞。

“你爺爺的,難道現在流行女扮男裝?”金鐵牛撓撓頭,憨傻得嘀咕道,“沒想到除了祭将軍外還有女子喜歡女扮男裝。雖然你長得比祭将軍差了點,個子也矮了點,但還是勉勉強強能配的上咱們兄弟的。”

祭月挂在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只聽金鐵牛又說道,“可小了點,娘說以後喂不好,這臀部也不大,不大好生養,你爺爺的,這可怎麽辦?哎呦……”

絮絮叨叨正說的起勁的金鐵牛猛地撲街,這可是實打實得摔在地上。祭月蹲在他身邊一臉挑釁微笑得看着他,好心道,“走路時多看看路。”

雖然祭月現在的身體素質還算不得好,正面和金鐵牛這樣的武将對拼不到十招立馬咽氣,但現在祭月是趁他不備得搞偷襲,而且踢的方法和技巧都極其刁鑽,因此才能将金鐵牛絆倒。

金鐵牛爬起來,嘿嘿一笑,倒也沒生氣。

“出去出去!幹什麽呢!你這酒鬼欠了掌櫃一兩銀子還敢來喝酒?快走快走,看你那樣兒就憋氣!”小二厭惡得将衣衫褴褛的男子趕出店門,男子狼狽得跌倒在地。

他默默站起來,像是沒聽到小二的訓斥一樣又搖搖晃晃得要進酒館。小二立馬擋在他面前,一把推倒他,厲聲道,“你再這樣我可叫人了啊!你這人真不識好歹,我家掌櫃賒了你一兩銀子的酒,你還不滿足要酒喝?”

周圍已經聚集不少看熱鬧的人,對着如爛泥一樣的男子指指點點。

男子很髒,也不知道多久沒洗澡,渾身撒發一股異味。

小二拍拍自己的碰到過男子的手,嫌惡得決定等會回去要好好洗手,誰知道他的衣服上沾到過什麽。他瞪着蓬頭垢面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又慢慢站起來想要朝酒館進去,這回他真耐心得伸腳就踹。

小二算不得魁梧有力,但他的一腳卻是将男子踹到石階下,滾了好幾圈。從那寬大的袍子看得出男子很瘦很瘦,幾乎只剩下一片骨頭和一張皮。

“滾!聽到沒有!要不然我真不客氣了!”說着他沖着酒館裏喊了一聲,立馬出來好幾個肌肉發達的漢子。

男子捂着肚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在小兒和大漢們轉身走回酒館時,他又慢慢站起來朝着酒館晃去。

“你還敢來?!”小二真得怒了,旁邊三個漢子便捋起袖子直接将男子拖出門外,狠狠揍了一頓。

拳頭落在男子身上,腿上,胳膊上,他卻始終蜷縮着身子雙手護頭一聲不吭。

他是個啞巴,要不然,他怎麽會連痛都呼不出來呢?衆人這麽認為,小二也這麽想。

祭月和金鐵牛剛好走過這裏,祭月只是淡淡望了一眼,她并不想多管閑事,這世上可憐人許多,她救不了每一個,然而又是一個沒有上進的人,她更加不屑相救。

可是那一眼,卻生生止住了祭月的腳步。看着那個躺在地上瘦骨如柴的人,對上那雙眼神灰暗了無生氣的眼睛,她的腳再也邁不開半步。

跟在祭月身後的金鐵牛差點撞上祭月,幸好走得不快他才剎住腳,疑道,“咋不走了?”

金鐵牛雖然魯莽,倒也會看臉色,發現祭月神色不對,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嗤,這種人多了。沒啥好看的。”

“你沒有認出他嗎?”祭月緊緊看着那雙眸子,看着他蕭索得閉上眼睛,對于外界的拳打腳踢渾不在意,聲音中有了一絲。

金鐵牛仔細瞅了瞅那男子,回想以前軍隊裏認識的人,好像沒有一個人身材是那麽細的啊?難道我應該認識他?

“住手!”金鐵牛還在想,祭月已經先一步沖上前,将三個漢子沖開。祭月堪堪将一個漢子踢倒在地,令兩個漢子也紛紛退開。一瞧是這麽個俊秀公子,又起了幾分輕視。這麽瘦的小公子,撂倒他還是不在話下的。

祭月半跪在地上扶起蜷縮一團的男子,一邊将他臉上的頭發撥開,一邊沖金鐵牛喊道,“金鐵牛,不準讓任何人近我一步!”

雖然不知道祭月為什麽激動,但他還是站到了祭月身邊。金鐵牛的身軀比這兩個大漢壯得多,又經過風風雨雨的淬煉,上過戰場殺過人,他一站便有一種隐隐的威勢。

“你,你們要幹什麽!”小二瞧着祭月的衣服質地不差,也不願輕易得罪人。但如果是上門找茬,那不管得不得罪都不能善了。

“咦!臭死了!”

“真不嫌髒就那樣抱着!”

“看這小公子長得倒挺好看,怎麽抱着這麽一個酒鬼!”

“惡心死了,惡心死了!讓我碰碰都難受,別說抱了。這小公子幹什麽呀!”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對着祭月和她懷中的男子指指點點。

而這一切和祭月都沒有關系,她從腰間拿了一兩銀子丢給小二,背對着他道,“他的錢我替他還了。”

小二立刻眉開眼笑撿起,看樣子不像找茬就帶着三個大漢走了。

祭月拿着袖子使勁擦他的臉,他真得很瘦很瘦,印堂臉頰全都凹下去,長年營養不良使得他面無人色,蠟黃蠟黃。也許別人不認識他,但她怎麽會不認得?曾經,他和她日日相伴,朝夕以對,生死相托,那時的他是如此豪情萬丈,戰場拼殺祭月第一,他屬第二!祭月從不擔心自己背後,因為有他跟在她的身後。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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