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但她覺得好像真得是這樣……

在衆人驚訝,不解,擔憂的目光下,盧東曉站在原地,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彎腰對着祭月長身一拜。

這樣才子間才有的隆重舉動,鹽城才子盧東曉竟然對着一個女子做出來!這讓在場的人驚訝得紛紛張大嘴。

正含了一口茶的徐大涵都忘記吐出口中的茶葉,咕咚一聲将茶喝盡肚中。

這盧東曉竟是臣服一個女子了嗎?

在盧東曉看來,王府詩會,祭月處事的狂妄和才情,寬廣不輸男兒的胸襟,以及她淵博的知識,高潔的品行。無不讓自己嘆服,盧東曉其實并不怎麽在乎這重月是公子還是小姐,他是被人硬拉着拖來的。出于好奇或者是某種争強好勝的個性他才一直處處為難祭月。

現在,他是真得服了!

祭月含笑,習慣性得伸出手,放在盧東曉的頭發上,摸摸他的腦袋……

春風穿堂而過,珠簾亂晃,飛花散亂,除了祭月,在場的人全都在風中淩亂,場面何其蕭索……

唉,誰讓比祭月還高一個頭的盧東曉要彎腰呢,這不高度一下子降了一半只到祭月,最重要的是,是他自己把頭伸過來的,怪不得祭月……

習慣這東西,早說了,真不是個好東西!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3 不動聲色的祭月

在祭月來之前,賀蘭山是逼的最兇的。也許是習承他那個殺豬父親的性子,賀蘭山的脾氣也是直來直往,沖性很大。重日先前的窘迫應對,賀蘭山至少有一半功勞。

“茶!”祭月立在廳中大聲道。

衆人不明白他要做什麽,這只剩下最後一個才子,她又會說什麽?想到先前那暴風雨般的痛斥反駁,站在兩旁中的一些人心裏已經隐隐有些動搖。

盧東曉其實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祭月是男是女他們原本不在乎的,只是聽到這個消息他們有些震驚,有些被欺騙的受傷,後來又不知誰說了一聲:鹽城讀書人比不上一個女子,這就像一顆火點燃了一根導火線,激起了他們往日沉默心中的傲氣,以及……不甘。有時候游街造反什麽都只是憑着當時一股義氣,一時沖動,待得冷靜後細細回想又會不禁生出一絲悔意。但是在當時,那個熱烈而共同讨伐的聲音中,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得冷靜下來。于是就在這股鬧哄哄的氣勢和追讨聲中,許多人糾集起來一路殺到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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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月的才華,衆人有目共睹,說不欽佩那是瞎子說沒瞎——假的。聽到她的解釋後很多人已經釋懷。但是上一刻他們還氣勢洶洶得來重府逼問,下一刻就想一筆揭過,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這事情也實在說不過去,到底還是個面子問題。比如現在的賀蘭山,他梗着脖子坐在椅子上,大開着雙腿瞪着祭月,等着她接下裏的動作。

一個小婢給祭月遞上一杯茶,祭月單手接過,垂着眼極其優雅得掀開蓋子一角,輕輕吹去杯裏冒出的袅袅熱氣,然後抿着嘴小小啜了口。她就這樣露出一副嘗到好茶時的舒坦表情……

一群人死死瞪着祭月,等着她接下來的動作,她卻是站在原地開始慢悠悠得喝茶了?這演的又是哪門子官戲?

坐在上面的重日此時都有些看不懂這二女兒的意圖,或者說今天的月兒給他帶來了太大沖擊,太多不同。聽陽兒說和親眼見到,感覺是不一樣的,親眼見到了月兒為一個男人氣得大吼,親眼見到月兒面對一群才子面不改色,當頭痛喝,硬是逼得他們說不出話,甚至讓一個盧東曉欽佩得對她長偮一拜。這種強烈的震撼已經完全動搖了往日月兒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重日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神閃爍不明。

她想要幹什麽?難道就一直品茶?

這個問題,在場除了祭月本人再沒有人能回答。

久等不到祭月的問話和動作,賀蘭山不耐煩得先開口,冷聲道,“你想怎樣?”

祭月喝茶沒有理會。

過了一會兒,賀蘭山真不耐煩提高聲音,“你到底要怎樣?”

祭月不緊不慢,揮手讓下人再換了一杯茶上來。

在場的氣氛有些凝重,除了賀蘭山偶爾發出的聲音,其他人都緘默得喝茶看戲。賀蘭山卻忍受不了這樣壓抑得氣氛,站起來,吼道,“你敬你是個有學問的人,我就是來看看你的!”

瞧這話說的,感情他就不是來逼場的,不愧是殺豬的兒子,臉皮也卻是夠厚。祭月依然沒有回答,完全視他如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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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4 可憐的賀蘭山

“喂,你倒是說話啊!”賀蘭山有些抓狂。旁邊有兩個人也悶得慌悄悄說話,祭月擡眼冷冷看向竊竊說話兩人,他們一驚,趕緊閉上嘴巴,再不吭氣。

見自己怎麽說祭月都沒有動靜,賀蘭山頹然坐回椅子。他這個性子最不怕和人講理,有誰能比屠夫手中的刀更加蠻不講理?雖然他是個才子,但血液中還是有一份胡攪蠻纏的潑勁。誰料祭月在他之前都是言語相逼,輪到賀蘭山卻是安安靜靜得喝茶,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于是把賀蘭山準備了一肚子的豪言壯語都給悶在肚子,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只好氣哼哼得拿起手邊的茶牛飲,又命人再續一杯。

這時,祭月終于出聲了,銀珠落玉盤的聲音緩緩響起,“我不想怎樣,和一個莽撞的沒有底線的人講道理,我自愧不如。所以,你就帶着來的人回去吧。我不為難你,但是你也別來找我麻煩,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定不客氣!”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雷聲大雨點小,祭月這一手把在場的人弄得暈了,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祭月居然就這樣什麽都沒說的放過賀蘭山?

賀蘭山也有些蒙,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輕易得放過自己。撓撓頭,但放過自己總是好的,他也不欲糾纏,又坐了會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後,和其他人一起離開。幾個代表性才子都被辱得見不得人,其他一些連他們都比不上的還是別參和的好。

這件事也許就這麽過去了……

祭月站在前廳目送着一大票人垂頭喪氣得回去,嘴角露出一個隐隐的笑容。

重日走下來贊賞得拍拍祭月肩膀,“月兒,威風啊!”

祭月看了看擱在自己肩膀上股指分明,寬大布滿老繭的手略略一點頭,并沒有什麽驕傲的神色。這一點讓重日更加高興。不驕不躁,這性子——穩!

“月兒,你最後怎麽喝了幾杯茶就放賀蘭山回去了?”對于剛才賀蘭山對自己的步步相逼,重日還是耿耿于懷。他覺得月兒就應該像剛才罵別人那麽罵得狗血淋頭,罵得淋漓盡致,這才解氣。卻沒想到月兒竟然輕松得放過了他。

“你可以問問那個端茶的小婢。”祭月淡淡說道。

重陽跟着走到祭月身邊,笑吟吟得拉着祭月的手,“剛才你做的真好!看着那些平日裏趾高氣昂的才子被你說的啞口無言,無言以對,真是解氣!謝謝你……維護了重家。”

“陽兒糊塗了,都是自家人說什麽謝謝!”重日有些責怪重陽對祭月的客氣。

重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只是下意識得說了出來。聽到爹爹重日的話,乖巧得一笑揭過。

“沒事的話,我先回院子了。”祭月有些疏離道。

重日嚴肅道,“你先回去,按照常例等會自己來這裏吧。”

祭月看了重日一眼有些小疑惑,不過反正等會就知道所以她也沒問出口,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祭月剛走到一半,重日卻說了一句古怪的話,“晚飯吃飽些。”

祭月聽得莫名其妙。

望着祭月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門口,重陽輕輕嘆了口氣,她明白爹爹要幹什麽了。站在一邊身材挺拔的重日卻有些莫名的傷感,無力道,“性子變了不少,是有些生疏了……”

何止啊,重陽苦笑。

這時一個小婢給重日換茶,重日見到正是剛才一直端茶的小婢,随口問道,“剛才月兒和你說什麽了?”

小婢面色一紅,将剛才二小姐趁着自己給她端茶時候在自己耳邊說的話複述一遍,“賀蘭山的茶裏放一勺幹七。”

“幹七是幹什麽用的?”重日不明白問道。

小婢紅着臉不答,一旁的重陽支支吾吾解釋道,“幹七性烈……是做上等春藥的,不能生服,要不然……容易上吐下瀉,不舉,三天後就,就夜夜春宵……呃……大概一個月後會好……”

突然,重日望着門外,有些同情賀蘭山。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5 家庭會議

暮色漸沉,深藍奠空夾着無盡的黑暗從東方席卷而上。燦爛到極致的晚霞娉婷袅袅得拖着斑斓的晚禮服随着太陽的腳步離開。鳥雀早已歸巢,落下的羽毛随風而逝,再也找不到蹤影。

重家前廳坐着四個人,最上面是重家老爺重日,左手下坐着重陽,右手坐着祭月和重星。重日的身邊放着清茶,許是時間久了,熱氣也散了。重陽用眼神示意,不一會便有一個婢女上來給重日換茶。

“今晚是家庭會議,針對這些日子以及今日白天發生的事情,我認為我們應該做出合理的賞罰。”重日沉聲道,眼角上的細紋微微皺了兩下。家庭會議一直是重家逝去的主母保留下來的規矩,每到遇到大事或者隔兩個月便要舉辦一次,為的就是家庭和睦,希望孩子們不生嫌隙。重家主母已經過世一十三年,在一個生下重星的風雨交加的夜晚過世。重星來不及看到她的母親,只知道即使母親過世了,父親也是深愛着母親的,要不然這十幾年來他也不會一直沒有續弦。多少媒人踏破重家的門檻,一塊換了一塊,等到重陽都快成老姑娘了,時不時還有人上門說親。

重日的右手擱在桌沿,相較白日他已經換了一身素雅的衣服,他皺眉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神态自然的祭月道,“今晚主要說說月兒的事。”

“我怎麽不知月兒何時喜歡穿男裝?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漂亮的羅裙不穿,偏要穿男人的長袍,不倫不類成何體統!重府雖不是名門望族,但在這鹽城也是有些地位的,月兒穿着男裝抛頭露面,對重家影響不好,也會有損你的清譽。一個女兒家什麽最重要?自然是賢惠的名聲,完整的身體和一顆忠誠且能侍奉長輩的心。月兒,這些年為父是怎麽教你的?你應該好好像陽兒學習學習!”說道後來重陽的語氣不經意加重,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祭月面色如常,左手手指尖細細撫摸着椅子的花紋,沉默半響。在某些事情上祭月的聰明是讓人難以企及,嘆為觀止的。比如重日剛剛說了一個開頭,她便已經猜到他心中所有心思。道,“我明白您想說什麽。也許您想斥責我一意孤行,也許你想斥責我不知禮法,也許你還想斥責我給重府惹來災禍。但,我無力改變什麽。也許日後還會發生這樣諸如此類的事情,會給重家惹來許許多多的麻煩。如果您接受不了,其實您可以……放逐我的。”

祭月的聲線極其平穩,話中的內容似乎說的不是自己,與自己利益毫無幹系。她知道自己不會永遠在這裏待下去,她學不了姥姥坐在一個地方守着一片湖看風雲變幻我自巋然不動。總有一日她會離開鹽城,離開這個家,說不定有一日她就一不小心站到當今太後的對立面,到那時重家上上下下數百人口,一個不好就滿門抄斬!重府待她不薄,她也不願害了重府。要不然剛才她不會如此激烈得抨擊那群酸腐書生,将他們說的啞口無言,顏面掃地。這與她的性格多少有些背道而馳——真正的手段,因為是坐在幕簾後,借刀殺人,血不染刃,于無聲無息間悄然下手,一擊斃命。

可惜目前祭月的力量不夠,而且,她的心思也不在這裏。

她在等,等一些重要的消息,等那些消息後,自己做出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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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6 服軟

祭月想着一些有的沒的,擡眼卻看到重老爺一臉怒容,若不是年紀不老,只怕兩道須眉都要飛翹起來。

“逆女啊!”重日大喝道,大掌猛得一拍桌子發出的響聲,桌上的茶水都被震得抖了抖,飛濺出幾滴滾燙的茶水,“放逐?你竟然說放逐?我小時候是怎麽教你的,你竟然對我說放逐?!好啊,好啊,年紀大了,本事長了,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離開重家的是不是?”

“爹爹消氣,重月只是一時糊塗,說錯話了。”重陽瞪了祭月一眼,急忙轉頭勸慰重日。

“陽兒,你別給她說好話!月兒心大着呢,覺得重府廟小住不了你這尊大佛是嗎?你到底是從什麽時候有這種想法!脫離重家?你想也別想!你生是重家的人,死也是重家的鬼!”重日氣得大怒,目眦欲裂,若不是年紀沒老到拿拐杖的時候,說不定此時他就抽起拐杖劈頭蓋臉朝祭月打過去!細心養了她十五年,她就是這樣回報重家的嗎?

重陽急得給祭月猛使眼色,坐在一邊的重星都看不下去,暗地裏偷偷扯了好幾回祭月的衣角。反觀祭月神色,像是什麽都不知道,淡定不語。她這是為了重家好,所以她絕不能讓步。她已經搶了重家二小姐的身體,不能再害得重家滿門。趁她還是重家一個小小的二小姐,就快刀斬亂麻吧。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與其那時後悔,不若此時放手。

沉默,代表一種默認,或者堅持。很明顯,此時祭月憚度無聲得表明了她固執己見的堅持。

“重月,你快說話啊!”重陽見祭月不聲不響也忍不住重聲呵斥道。

祭月擡頭,望向溫雅而急切的重陽,“我的确不孝,所以無話可辨。”

重陽氣結,既然知道不孝,為何還要惹爹爹生氣?為何還要如此離經叛道?為何還要固執不肯服軟?她放軟口氣,又帶着大姐的威嚴道,“重月,你服服軟,爹爹的氣也就消了。”

祭月望向坐在上面的重日,重日依然是怒不可遏,火冒三丈的樣子,他眼睛的餘光卻是不動聲色悄悄望着祭月,等着她說話。

“二姐,你就說些好聽的嘛,爹爹等着你回話呢。”重星悄牆過身子對祭月道,“爹爹很好哄的,你就服個軟,自家人有什麽關系。”

自家人?正是因為自家人所以才不能服軟,日後連累你們,抄家滅門,人頭落地,你們更要怨我了。祭月知道自己未來的路絕不平坦,光耀門楣還是滅族之災,都不應該來打擾這個無辜而幸福的家庭。重家雖然小,但他們在這裏生活的很幸福,彼此相愛,彼此關懷,與世無争。這樣一個家,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啊。

正因為看得太清楚,太明白,所以祭月的心在該硬的時候從來都不軟,斬落萬千男兒,血淋淋的刀下從來沒有仁慈。

她望着重家最關鍵的三個人,心中微微一嘆。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7 寂寞飛花

聽到祭月那句“我的确不孝,所以無話可辨”,重日終于怒火中燒得站起來,将手旁的茶杯霍然掃落,疾言厲色得對着祭月吼道,“我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啊!知道自己不孝卻還要做不孝之事,知道自己無話可辨就保持沉默?我是造了什麽孽,竟有你這樣一個不孝的女兒!這些年你的聖賢書都白是看了!”

“重家對你的養育之恩,你就是這樣報答的?這些年的相依之情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屑?說丢棄就可以丢棄?!竟如此輕巧的說讓我們放棄你?你以為你是誰?沒有重家哪有現在的你!你以為自己有點墨水就了不起了嗎?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闖蕩這世界了?你莫要太天真!”

“怪我怪陽兒這些年将你保護得太好,竟一點都不知人世險惡。多少爾虞我詐,多少人情世故,多少勾心鬥角,你竟然一點都沒體會!雖然你現在憑着一時的本事可以呼喝鹽城,但是放在大漢帝都陵城,放在整個天下你又算的了什麽?就你那枝末本事,重家當你是寶,別人當你是草!你以為別人會怎樣看你?背後會怎樣說你?你能想到嗎?到時候憑你一個人的本事又能有什麽用處?”

重日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說完後忍不住大口喘氣。重陽上前扶住重日,無比矛盾得看着爹爹和祭月之間産生的矛盾。

爹爹什麽時候說過這樣重的話?從小到大,爹爹就教導她們三姐妹要相親相愛,相濡以沫。因為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父母姐妹更親的人了,所謂親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所以無論日後發生什麽她們婚嫁或者其他,只要活着她們就應該相依相扶,患難與共。如此,重家才能走得更長遠,如此,才不辜負姐妹情深四個大字。

多少家庭就是因為兄弟相殘,骨肉背離鬧的分崩離析,多少家庭就是因為地位懸殊,心懷鬼胎鬧的貌合神離,這種事情不止出現在書上,滿大街,滿城市,滿世界都是這個樣子。世界已經太過冷酷,為什麽不能有一個安寧的讓人安心的地方可以休憩?如果,連家都要成為這個世界的戰場之一,她們的日子過得是不是太辛苦?做人是不是太累了?

爹爹沒有再納賢,肯定有愛母親的情分在,但也包括對她們三姐妹的愛。重家若有主母,主母能好好待她們三個嗎?若是主母有了孩子,她們又該如何?若生的碰巧又是個男孩,她們三姐妹的日子還容易過嗎?爹爹寧肯孤獨一生也不願她們受相離相背之痛,如今重月又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放逐?竟是要将自己脫離重家嗎!

聽聞這話,爹爹是有多傷心啊……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才會痛的那麽厲害,所以才會疾言怒色得呵斥。重月,你究竟明不明白爹爹的用心良苦?明不明白爹爹為了我們犧牲了多少?他甚至連兒子都不要了,這是絕種……想着重陽忍不出眼眶紅濕,撇過頭不願讓人見到幾乎滴下來的淚水。

她和爹爹為了重家付出多少心血,今時今日重月竟然對着她們提出放逐,這讓他們情何以堪?這讓他們如何自處?他們這十幾年的苦心經營又算什麽?……

望着重日逼紅的雙眸,那雙眸中透出的失望,痛苦,蒼涼,祭月只覺得心中一沉,說不出半句話。從來沒有人對她說出這麽重的話,也從來沒人告訴她什麽是一個真正的家,什麽是真正的家人。

那樣的眼睛,即使是如此暴怒得看着自己,依然掩蓋不住眼睛深處隐藏的悲苦。

她知道,他們是愛自己的,至少愛着這個名為重月的身體。而她是否能借着這具身體捉住眼前的親情?她是否能毫無保留得信任這個家,信任家中的人?望着那雙父愛一般沉重的眼睛,祭月幾乎要沖動得忍不住答應……

眼前靜靜飄過一雙巧笑倩兮的眸子,那明亮而美麗的笑容幾乎點亮整片星空,彎彎的月牙似的眼睛,閃着說不出的狡黠和明慧……祭月捂住心口,手掌下面的心髒處傳來一陣陣痛徹心扉的悲涼。那樣一雙動人的眼睛,此時想起卻是痛苦難耐。

“放逐我吧……”祭月靜靜說道。

整個重家前廳就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一樣鴉雀無聲,外面吹過一陣風,數片飛花打着卷穿過門沿,飛過屋檐,朝着重家外邊奠地飄然遠去。

瑟瑟的風聲如女子低低的嗚咽,有些蕭瑟。

窗外月獨明,一陣風吹過,數片飛花打着卷穿過門沿,飛過屋檐,朝着皇宮外邊奠地飄然遠去。

一個披風披上站在窗邊望月人的身上,清秀俊美的臉上落着淡淡的愁容,他轉頭時卻對着站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微微一笑。

“皇上,再過一個月就是您的成人禮了,要好好保重身子。”跟随了小皇上十多年的昭陽望着歐澈明,眼中閃着點點疼痛。

歐澈明微微側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昭陽,你為何如此看着我?”

“皇上,昭陽懂你的苦……”昭陽掩嘴似是要哭出來。她雖是宮女,卻是宮裏一等宮女,随侍陛下十多年,誰人敢小看她?她做過公主,當過婢女,雖是一介女流,在十餘年的政治鬥争,皇宮的爾虞我詐下也懂了她該懂的事情。

一個月後,皇上成年。當年祭将軍交給皇上的令牌必将在随後的日子裏引發一系列的腥風血雨,偌大的陵城,準備了許久的多方勢力,必将露出自己最鋒利的利爪,試圖将這塊令牌握在掌中。所有的人都虎視眈眈得盯着皇上啊……

大漢百萬雄師,最後将落在誰人手中?

歐澈明伸手輕輕拂去昭陽眼角的淚水,柔聲道,“昭陽,別哭。祭月死的時候只怪我太小,讓那些狼子野心、口蜜腹劍的人拾了便宜。害的大漢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皇上,這不是您的錯!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昭陽哭着擡起頭,眼角的淚水被歐澈明接住,順着他的手指滑落地上。

歐澈明卻依舊是暖暖一笑,對着昭陽問,“昭陽,這個世界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我思念祭月太久,久得常常産生幻覺,若有一日我走了,請你別為我難過。我只是去找在奈何橋邊等了我一十年的祭月而已。”

誰稻息,誰的哭泣,化在深黑的夜裏變得冰涼。

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8 小黑屋

重家後院有一座祖祠,祖祠也叫宗祠,坐北向南,門前有一對蹲坐的石獅子。石獅威風凜凜的獠牙在深夜裏顯出無比的兇狠,如同一只隐藏在黑夜中神秘莫測的手,一點一點撩撥出夜色的,寧靜,以及危險。

一盞紅色的燈籠孤零零得挂在屋檐下,微弱的燈火在風中飄搖不定。幾只飛蟲纏繞在它周圍,撞上去,掉下來,再撞上去,再掉下來,锲而不舍。吱嘎吱嘎的窗戶聲響起,風穿堂而過,那一切似乎都很遙遠。

一個婢女提着一盞紅燈籠走進視野中,她的身後跟着一個閑庭若步的人。婢女領着祭月走上臺階,跨過門檻,打開祖祠最深處的那扇門。

祭月負手堂而皇之,屋內沒有一絲燈火的黑暗一下子淹沒祭月單薄的身影。

門徐徐在她身後關上,咔嚓一聲上了鎖。

屋內頓時黑的吓人,明明暗暗的投影形成一張可怖的面容,如同一個被大火毀了容顏的女子凄厲而絕望得着你,無處不在。耳邊是靜得讓人發慌的吱呀聲和斷斷續續的風聲,窗外燈火搖曳。

祭月摸索到一塊軟墊,翻身坐下,重家的祖祠就是重星口中的小黑屋,這樣黑得不見五指的環境的确讓人恐怖,難怪重陽總是那小黑屋吓唬重星。她如此忤逆重日,自然要受到懲罰:一天兩夜不吃不喝對着祖宗忏悔。

黑暗,對某些人來說很恐怖,但對另一些人來說,黑暗,是一種保護色。有的人晚上睡覺必須要徹夜點燈,有些人不敢走陰森森的道路只奔跑在光明大道上,而有些人卻是注定行走在夜間幹些雞鳴狗盜或者殺人放火。這些東西離祭月有些遠,即使殺人放火她都光明正大幹過,所以黑暗于她絕不僅僅是那麽一點意義。

黑暗,寧靜,蕭索,總是容易讓人陷入無邊無際的回憶。祭月靠在身後的供臺,即使沒有回頭,她也知道她的頭頂整整齊齊放着三排森冷的紅字牌位。這是重家列祖列宗長眠的地方。

屋內沒有香燭的味道,大約是每次拜祖之後都有下人來給房間通風。這一點,讓要在這裏度過一天兩夜的祭月來說好受很多。祭家沒有祖祠,每到年節,家家戶戶都要拜拜祖先吃吃年夜飯,放一些鞭炮熱鬧熱鬧。這時候,祭家總是最冷清的一戶。

姥姥有一座大宅子,有一個顯赫的不能讓人招惹的尊貴身份。但是她之下,女兒女婿俱不在,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送了一場又一場。只剩下祭月和祭曉兩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姥姥總是遣了所有下人回家過年節,然後帶着祭月和祭曉一起到廚房裏忙活。

忙活完以後就吃飯,吃晚飯,姥姥扔下她們兩個獨立去後湖,坐在那裏直到天明。姥姥說那裏葬着姥爺,葬着一個很好很好的姥爺。有多好?祭月從未見過,所以無從了解。但祭月知道姥姥是深愛着姥爺的,能讓一個驚采絕豔的姥姥一生再沒二嫁,甘于沉默,一定是因為姥爺的緣故。

姥姥的爹娘是誰?姥爺的爹娘是誰?她們為什麽姓祭,是跟姥姥的姓還是跟姥爺的姓?許許多多的問題祭月和祭曉都不明白,她們就這樣在混沌和放牧式的教養中長大了。姥姥從不幹涉祭月和祭曉的行為,但她有她別出心裁的教法。

祭月還記得小時候自己仗勢欺人,為了體現自己老大樣的風範兒,帶着一夥人硬是搶了一個比自己小了兩歲,買糖的男孩的五個銅幣。姥姥碰巧路過就站在一邊看着,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只是在祭月搶完後默默離開,晚上姥姥還給了她一大錠銀子。在兩個銅幣就能買一串糖葫蘆的年紀中,一錠銀子那已經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財富了。以至于那天晚上祭月樂得睡不着覺,第二天頂了兩個黑溜溜的黑眼圈。

然第二天。祭月就被那個男孩帶來的一大幫彪悍的成年人給搶了回去,一錠銀子也跟別人跑了,祭月狠狠得,悍不畏死得跟比自己大許多的男人打了一頓,最後鼻青臉腫,鼻子上還挂着殷虹一串。銀子也沒要回來,損失極其慘重。

孩子受委屈後最常幹的是什麽事?祭月也不例外,于是她飛一般得回去向姥姥告狀,打架時兇得可以不顧一切的祭月在姥姥面前頓時委屈甸淚齊下,等她說完了哭完了,姥姥才輕飄飄得來了句,“那些打手是我請的。”

祭月頓時傻眼了。

姥姥說,這個理你要自己回去想。怎麽想就決定你一生的成就,像鷹一樣飛還是像螞蟻一樣爬,這都在你一念之間。

祭月想了很多,時至今日她都沒想明白姥姥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麽。是冤冤相報何時了還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是怨恨姥姥對自己不好還是想着怎麽報複回去?

最後,祭月給姥姥的答案是:我錯了,身為祭家長女我不該這麽做。

姥姥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只是慈愛摸了摸她的頭沉默離開。

後來祭月把這事跟祭曉說了一遍,祭曉咯咯笑說道:如果是我,我就不會那麽光明正大的搶。美人計或者偷梁換柱,這都是很不錯的計謀。

那樣珍貴的回憶離祭月已經太遙遠,太遙遠了,後來她和祭曉被迫送到陵城,在寸土寸金的陵城有了一座讓無數人羨慕不已的大宅子,然後她和祭曉就這樣光棍兒得獨自在陰謀沉浮的陵城各自為戰。

從此,越走越遠……

往事如風,總是在不經意間撩起一大片不可追憶的思緒。在這個夜晚,不知為何,祭月格外想念自己的姥姥。那個孤獨了一生,收斂了所有鋒芒的姥姥。

一些晦暗不明的光線随着月光的偏移投到祭月身上,将她的臉微微照亮一半、她靠着供臺的姿勢如同石化的岩石沒有一絲變化,卻隐隐散發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無邊的落寞。

祭月沉醉在黑暗中幸福的回憶着過往,身上的孤寂卻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發濃厚。現在的她能堅持的也只有那一份殘缺的記憶,從身體到名字全都不是了。她是重家的二小姐,再也不會有人喚她一聲祭月。

名字很重要,有時它代表着一種身份,一種堅持。若有朝一日連她自己都相信自己叫重月的時候,那一刻就是她真正抛開前塵所有恩怨情仇的一刻。愛也好,痛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咔”一聲,窗戶上傳來輕輕得解鎖聲。

祭月瞬間繃緊身子,緊緊盯着出聲的窗戶。

窗戶慢慢推開一道縫,鑽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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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重生鹽城 039 深夜作伴

窗戶被打開,重星一臉得意得朝祭月招招手,然後從窗戶上跳了下來。虎頭虎腦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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