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誓死跟着自己的兄弟死去。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他需喲考慮。

祭月也知道戴宏需要時間,也沒有立馬要求給答案。外面但陽升得老高,一眨眼就談了整整一早上。

戴宏留白羽和祭月吃飯,兩人一同拒絕。路上匆匆吃了蔥油餅,下午又奔向了第三個将軍府,四大将軍之一的魏都将軍府。

早在祭月遇到白羽之前,白羽已經去過北風耀将軍的府邸,早上去了戴宏那兒,下午去魏都府,晚上跑風清将軍府。一天一夜,兩個人就把四大将軍的府邸全部跑了個遍。北風耀,戴宏,魏都三個将軍沒有明确給出祭月答案,最後一個将軍風清倒是當場給了答案:不幫!

“喝,我為什麽要幫他!他知不知道祭将軍在外有多辛苦?風餐露宿,風沙蓋面!他知不知道祭将軍對他有多好?為了給他找太傅,祭将軍三次拜訪草廬!為了讓他有一個和普通孩子一樣的童年,到哪兒都給他買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可是他呢?他是怎麽報答祭将軍的?他就那樣讓祭将軍死在皇宮裏!皇宮啊,那可是皇宮!”風清紅着眼,歇斯底裏得咆哮道,“他讓祭将軍死在那種地方是對祭将軍最大的侮辱!我永遠不會原諒他讓祭将軍死得如此不明不白!什麽刺客行刺?他當是騙三歲小孩嗎?!他覺得我們會信!”

“也許……他有他的苦衷……”即使現在,祭月仍然為她的小皇帝辯解。原來皇宮是這樣說明她的死因啊……刺客行刺,尋常刺客怎能随意近她身?她就不會反擊?不會大呼?不會引來角角落落的奴才宮女?這是一個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言,她的小皇帝怎麽會拿這樣一個理由搪塞?祭月望着窗前沐浴在燦爛陽光下的水仙出神,心中有些憤怒。不是憤怒小皇帝沒有公開她的死因,而是憤怒小皇帝沒有找到一個更合适更恰當更合情合理的原因。如果那時候他這麽做了,至少将士們不會心寒,不會與他背離得如此遙遠。即使看到他身處危險,也不拉上一把。

“他有苦衷?他的苦衷就是祭将軍為他付出一生,而他卻連個真正的死因都不肯告訴世人?他的苦衷就那麽重要!祭将軍死了,他都要說謊?!”風清氣得捏碎了手中的杯子,茶水順着手指滴落,他臉上嘲諷的笑容更加猙獰,“喝,他想隐瞞什麽?兇手是誰?這些年他當我們都是酒囊飯袋查不出來嗎?!既然他不肯為祭将軍做主,那就讓他和那個女人一起吧。生也好,死也好,與我又有什麽關系?”

“我這條命,是祭将軍從三百人的敵軍中殺回來的,沒有祭将軍,我早就在盧漢大戰中死了!那時候我就發誓此生永遠追随祭将軍,為他的命令是從!如果祭将軍要我死,我絕不二話!但是那個皇帝做了什麽?他什麽都沒有給過我!如今的地位都是我一滴血一滴汗掙出來的!如果沒有一群死忠的兄弟,誰知道我還能不能在這陵城立足!大漢又對我做了什麽?我小時候窮得讨飯的時候,無數人鄙視我唾棄我侮辱我!而我至少拼死拼活跟着祭将軍南征北戰殺了無數仗!我至少守護了大漢,而且還幫助大漢拓展土地!我敢說如今的大漢絕對有我一份功勞!”

“我不覺得為了那個什麽都不是的皇帝,我還要去犧牲我的兄弟!我為了他,為了大漢做的夠多了!”風清決然得對着祭月和白羽咆哮道,眼中的恨意對着皇宮的方向直接射去。

“祭将軍,不會希望你這麽做的。皇上是祭将軍用生命守護了一生的人,現在你要看着祭将軍的努力變成泡影嗎?”祭月沒有反駁風清的話,站在一個第三者的角度分析曾經的自己。她明白風清憤怒的原因,可是她仍不改初衷。

他是她的小皇帝,要守護的孩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風清咬牙,這一點上他無話可說。不幫皇帝,難道讓祭将軍守護一生的人死去?幫皇帝,這口氣又咽不下去!

“小公子這句話說的有失公允。”一個女子撩開簾子從旁門走進,簡單的麻衣,沒有什麽出衆的美麗。風清看到女子,急忙起身相扶,“你都有孩子,怎麽不躺着跑這裏來幹什麽!”

女子嫣然一笑,有一瞬間的驚豔,“沒事,大夫說多走走有好處。”

原來,風清已經是個成親有老婆的人了。

女子仔細看了祭月幾眼,在風清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道,“皇上有危險,不代表我夫君一定要去救駕。皇上是祭将軍要守護的人,但他負了祭将軍,寒了無數将士的心!我夫君看在祭将軍的面子上沒去找他麻煩,在這緊要關頭添一把火就算好的了,他憑什麽要求我們去保護他?我們從來不喜歡得寸進尺的人,你們如果是皇上派來勸說的,就請回吧。順便給皇上帶一句話: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祭将軍,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愛戴他。不得民心者——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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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女子撫摸着肚子認真而堅定得看着祭月道,“我不希望我孩子出生的時候沒有爹!”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11 你可真敢猜!

陵城是大漢的中心,是權貴之所,權利之心。即使晚上,依然有各種小攤擺在兩旁,吆喝聲,叫賣聲,恍若白天。

祭月和白羽走出風清的将軍府,便被這琳琅滿目的景象晃花眼。鹽城待了久了,享受了不少寧靜的夜晚,她都快忘記什麽是真正的繁華。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祭月原本失落的心情好了不少。

看見周圍熱鬧的人群,歡笑的臉龐,追逐的孩童,大手大腳買東西的闊公子,這才是陵城,大氣,繁榮,生生不息。即使朝中的局勢越來越緊張,朝外依舊太平。也許哪一天陵城就大亂,血流成河,但至少此刻,粉飾太平下的陵城依舊如初。

“白羽,我們逛逛夜市吧?”祭月暫時丢了心中的煩惱,率先融入人群。

白羽知道祭月說的其實不是一個疑問句,是陳述句。于是他跟在祭月身後,像一個沉默的影子。

每經過一個小攤,祭月都會忍不住停下來看看。她把玩着一塊龍鳳玉佩,對着攤主問道,“攤主,這麽一塊玉多少錢?”

憨厚彈主伸出三根手指,“小本生意,三兩銀子。”

“一看公子就是個富貴相,既然喜歡這塊玉就買去吧?這可是上好的暖玉,冬暖夏涼,擱在身上最舒服了。價錢也不貴,就三兩,公子随便甩過來的錢都會比這多。”攤主一邊推銷一邊拍馬屁,聽得祭月好笑得搖頭。

“攤主是把我當肥羊宰嗎?”祭月笑道,“這可不是上好的暖玉,不過是琉璃石參合的假玉,拿這騙我可不地道。若真是暖玉,別說三兩就是三十兩都買不下來。”

攤主嘿嘿一笑,沒有辯解。

“得了,我就看上這塊玉了,三兩就三兩吧。”祭月沒有過多計較,讓白羽付了錢。

“小公子見多識廣,小人謝謝了。喏,我這裏還有一個半人面具,一道附送給公子吧,權當玩玩兒。”攤主客氣得送上一個滑稽可笑的面具,面具只有一半,一對誇張飛跳的眉毛,兩只大大的镂空眼睛,一根長長的紅鼻子,真是醜的可以,難怪會沒人要剩下來了。

祭月笑着接過,道了謝,和氣離開。指尖玩了一會,戴在臉上,沖着身後的白羽有些孩子氣道,“怎麽樣?帥不帥?”

話剛說完她就沉着臉停下腳步,跟在身後的白羽随之停下,順着她的目光望去。

峰遼齋門口停着一定普通小轎,這種小轎很平常,滿大街都能看到,花個幾十個銅板就能雇一頂,和現代的三輪車十分相像。這頂小轎本沒有什麽出奇,吸引祭月眼光的是從峰遼齋走出來的帶着鬥笠的人。

一身黑色披風完完全全将這個人罩下,看不出身形。碩大的鬥笠前傾,逐鹿出一個小小的尖細下巴,他伸出手止住來送自己的人,然後跨步鑽進轎子。在他伸手止住的那一刻,祭月看到了他裏面的衣服,相信白羽也看到了。

這可是大燕的金絲琉璃杉……

燕國人?祭月皺起眉頭。

小轎被四個轎夫擡起搖搖晃晃離開峰遼齋,誰都沒有注意。小轎經過數條大街,駛入一條無人小巷。

祭月看了白羽一眼,白羽心領神會得一點頭朝來路方向走去。祭月頭也不回得朝另一個方向飛速奔跑。

一個賣胭脂的小攤前祭月又開始問價,攤主熱情得向祭月推銷各種胭脂的功效,吹得天花爛漫。祭月點頭,專注得聽着讓攤主覺得這人肯定會買下。

轉着一盒胭脂,心下默默計算着時間,祭月朝一條小巷悄悄瞥了一眼。還是沒有人出來,難道真是原路返回?那一條小巷祭月走過,她知道這條路雖然岔口很多,但其實适合轎子穿行的只有兩條路,一條路通向她這裏,另一條路白羽應該早就等着了。

巷子裏很少有人走,如果貿然跟進去很容易被發現。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攤主也累得口幹舌燥,最後沒好氣道,“公子,你看了那麽久到底買不買?!”

祭月一愣,才想起目前的狀況,眼睛的餘光這就看見一頂轎子吱吱呀呀得駛出巷子。祭月一摸腰間記起自己的錢全交給季汝和白羽,于是直接扔下手上胭脂,朝轎子潛伏而去,“不買了。”

攤主聽到後瞪得眼睛都直了,感情他好話說了半天都白說了?!你不買看那麽久幹嘛!簡直浪費他的口水,浪費他的時間!攤主對着祭月背後不高不低得罵了一句,氣哼哼得繼續吆喝。

祭月跟着小轎身後,不一會就遇到等不到轎子而趕來的白羽。以前這種事哪需要自己做啊,手下一幫人随便拉出幾個都比現在多,效果也要更好。這就是巧婦無米,将軍無兵的結果:任何事情都要自己親力親為。

轎子一搖一擺前行,祭月卻突然眯起眼睛停下。白羽有些不解得望着她,似乎在問怎麽突然停下了?

祭月無奈得嘆了口氣,“我們跟丢了。”

跟丢了?

“從剛才轎子出巷開始我一直覺得奇怪,似乎有什麽不對勁。現在突然想明白了。你仔細觀察那幾個轎夫,他們腳步穩健,神态自然,走路時肩膀齊高,并沒有被轎子壓得傾斜,這說明擡轎子非常輕松。”祭月指着幾個轎夫道,“如果裏面坐了一個人,他們斷然不會如此随意。走過這片不平的路時,居然還大步前行,就不怕颠簸了轎子裏的金主?”

祭月對着那頂轎子嗤笑一聲,“很顯然,轎子裏已經沒人了……”

就在這時,又一頂轎子搖搖晃晃從祭月和白羽兩人身邊走過。在經過祭月的那一瞬間,簾布輕輕撩起,露出一個碩大的鬥笠和一小小的下巴。

祭月和白羽驚得猛然轉頭,死死盯着那頂轎子。

轎子離開祭月和白羽後簾布就被放下,很顯然,這是一種信號:你們被發現了!

祭月笑了笑,似乎不怕自己被發現,對着白羽道,“走吧,既要人家盛意邀請,我們也不好推辭是不是?”

這一次,祭月和白羽沒有再跟蹤轎子,而是閑庭信步得走在轎子旁。

轎子最後落在一座小宅子門口,走下轎子的黑衣人看也不看祭月和白羽直接步入。祭月和白羽也理所當然得跟進。

一進門,白羽的身子就立刻起來,如同一只蓄滿力量的豹子,随時準備對獵物的厮殺。黑暗中雖然看不見人,但武者綿長的氣息卻是從草叢灌木間傳來。左右兩邊至少潛伏不下三十個人!

祭月坦然得拍拍白羽肩膀,笑道,“不會動我們的。”

白羽堅決搖搖頭,他們只有兩個人。如果那些人真動手,他們兩個只怕兇多吉少。但如果現在離開,至少還有一線生機。為了一個完全不清楚的大燕人,沒有必要将自己置之險地。

祭月笑起來,肯定道,“他不是大燕人。”

走在前面的黑衣人聽到此話停下腳步,轉過身仔細打量祭月。

有膽,有謀,一眼看穿自己的假扮。至始至終他們都沒有說上半個字,這人卻推出那麽多東西,想到剛才他聽到那番關于轎子的精彩推論,心下一寒,他的本事當真不能小看!

不是大燕人就能放心了?白羽不贊同得看着祭月。

“信我。”只說了兩個字,祭月就率先走進去。白羽無奈只好跟上。

黑衣人無聲得笑笑,看來他還得給這人加上一條:膽大妄為。

黑衣人引他們前廳,祭月和祭月坐在同一側。

“為什麽跟蹤?”黑衣人沒有摘下鬥笠,靠在椅子上輕輕道,聲音微微有些嘶啞。

祭月無所謂得聳聳肩,“那你又為什麽扮大燕人?好好一個姑娘,就該待在府裏繡繡花賞賞月,這才是一個姑娘應該做的事。”

黑衣人眼中一凜,原本放松的心情驟然緊張起來。他是從哪裏看出自己是個女子?自從披上黑披風,戴上鬥笠,用藥物将自己喉嚨變得沙啞後,再也沒有人能認出自己的性別。這人……竟然一口道破!

“你怎麽知道?”黑衣女子沒有否認,因為祭月的語氣太肯定,完全沒有一絲遲疑。莫非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祭月聽出黑衣女子聲音中的冷意,不甚在意,“你的步子太小,上轎下轎的步伐中很容易看出來,而且我建議你用灰岩處理一下你的手,女人的手和男人的手不僅是大小,股指間的紋絡也是有很大區別。”

祭月說的很輕松,但誰能準确得從那麽細小的舉動推出來?黑衣女子聽得心寒,如果這個公子真是從那麽細微的地方推出來,那麽任何一個和他打交道的人都不輕松。他們要時時保持警惕,掩蓋內心真正的想法,又或者……怎麽都掩蓋不住。

只聽祭月繼續道,“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大燕的人文風俗,大燕是個很高傲的國家,換句話說他們非常自大,他們認為自己的國家是最強大,自己的士兵是最勇敢的,自己的物産是最豐饒的。這是一個大燕最顯著地性,尤其在大燕貴族身上,表現的最明顯!大燕貴族有一種習慣,他們走路從不低頭,很多人都是微微上昂,尤其在面對其他國家人的時候。然而至始自終你不論走路還是面對我們都習慣性得微微低頭。在這一點上,你了。”

黑衣女子靜靜聽他說完,隐藏在鬥笠下的表情沒有意思變化。然而她的心裏早已經一片冰涼。她不敢想象要怎樣的環境,怎樣淵博的知識,怎樣豐富的見識才能造就這樣一個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公子才智,在下十分佩服。”黑衣女子聲音平靜得恭維一句,又道,“不過深夜尾随,還請說個清楚。”

“深夜尾随?”祭月嗤笑,“明明是你掀開簾子讓我們來的,怎麽成了我深夜尾随?”

“公子說笑,若非公子先跟着,我又怎會注意到公子?”黑衣女子直言道,對于祭月的颠倒黑白有了一分了解。

祭月扯扯嘴角笑了一下,不輕不重道,“真是好笑,一個穿着大燕服飾的人偷偷摸摸來我陵城,作為陵城的一員,我有什麽義務不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是大漢的子民,理應為了大漢義無反顧,面對有可能威脅我大漢安危的奸細,我當然有充分的理由跟蹤下去,并且弄清是怎麽一回事!”

黑衣女子錯愕,呆呆看着祭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面具的關系,黑衣女子怎麽看祭月都覺得她不像個時常把忠君愛國挂在嘴邊的人,倒更像一個聰明絕頂,又有些神秘的隐士。

坐在一邊的白羽不着痕跡得抽了抽嘴角。

“請問公子名諱?”黑衣女子對祭月産生興趣,像祭月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敵人就要盡量收為自己人,如果一旦當她成為自己的敵人,自己恐怕真的要頭疼了,那麽還不如現在就把他……

“別人都管我叫月。”祭月随意道,笑容深深淺淺,看不笑容裏的意思,“讓我猜猜,戴鬥笠,披一身黑披風,将自己的聲音變成男音,是為了遮掩身份吧?深夜出府,假扮大燕,擁有別府,暗勢力衆多。想來着大漢一個女子能有如此作為的就只有一個人了,右相之女——青葉飛?”

祭月帶着一種狡黠的語氣輕輕吐出一個名字。

“怦”得一聲,黑衣女子手中的茶杯掉落地上,摔成片片。

現場靜得沒有一絲聲音,空氣仿佛在剎那凝結。

黑衣女子緩緩擡起頭來,沉默得看着祭月,眼神如刀鋒一樣從鬥笠下的黑布射出。這個人如果不能收為己用,必留不得!

右相之女,青葉飛,年方二八,天姿國色,陵城當之無愧的第一美女。同樣,才高八鬥,自小從學于當朝大學士夏蓮,是夏蓮最得意的門生。夏蓮在許多場合都喟嘆過自己不如這個弟子。更重要的是一年半前太後下的一道懿旨,讓陵城所有人都重新認識這個女子,她不再僅僅是右相的女兒,不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美豔女子,不再僅僅是一個會吟詩作畫的女人,她更是女人至尊!未來大漢的當朝國母!

青葉飛,青葉飛,這三個字你怎麽能如此兒戲般說的出來?

你可——真敢猜!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12 初見

祭月散漫得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得瞅着黑衣女子,笑容慵懶而輕佻。她才不會管自己的猜測給別人帶去多大震撼和心驚,她只知道擾亂別人的心思,就勝利了一半。

青葉飛端坐在上面,冰冷得看着祭月。心底發寒,一股仿佛從腳底延伸上頭頂的陰森入侵她的身體。第一次,她面對一個人的時候竟然會産生恐懼,仿佛自己所有的僞裝都在這個人面前消失,脆弱的不堪一擊。無論自己做什麽,說什麽,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即使自己什麽都不做,他依然能知曉一切。

和這樣的人鬥……她沒有把握,何況要将她收為己用,自己有這個本事控制的了她嗎?青葉飛在心裏問自己,卻得不到結論。

而這個帶着面具的男子面對自己的時候,從容不迫,鎮定自若,沒有半分恭敬。雖然青葉飛很不想贊揚,但她不得不說這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何況看他似乎很年輕……

“青葉飛?那可是右相之女,未來國母,公子還是不要随便亂猜的好。”青葉飛斂容說道,聲音中的那絲冷意不動聲響得傳出。即使被祭月猜中身份,也不代表她會承認。

青葉飛的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祭月沒在意得聳聳肩,“最近聽聞牢裏死了好幾個兩朝元老?坊間裏說得到處都是,人心惶惶,一些歸隐的老臣都忐忑起來。”

青葉飛又豈會不知這事,當日朝上平王步步緊逼,爹爹已經将這件事全告訴自己。自己被太後欽定為皇後,太後不僅是要想借助爹爹的勢力,還有自己的能力以及聰明。

一想到深藏在宮中的那個美豔女人,青葉飛從骨子裏生出一份的敬佩和畏懼。

“哦,是嗎?”青葉飛淡淡道,有些東西需要藏在腹中,即使知道也要裝作不知道。況且她并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歷,她原本只是想先吓唬一下這兩人後再抓住,卻沒想到他們竟有膽子跟自己進別府,這讓她多了幾分好奇和欣賞,“他們說些什麽?”

白羽靜靜坐在一邊聽兩人說話,面無表情的他,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側頭凝望着祭月流線型的側臉,長長的睫毛沒有一絲輕顫。她心裏到底裝着什麽?難道她真得也要做第二個祭将軍,最後死于非命?曾經不知道皇宮的暗黑,一幫熱血男兒跟着他們崇拜的将軍四處征戰以為是整個大漢的英雄。英雄啊……最後的下場又能如何?他們的将軍死在那片森冷的皇宮,他們這些曾想要馬革裹屍、有所作為的将士紛紛解散。

能不解散麽,祭月死了,誰還能護得了他們?如果不解散,難道等着宮裏的人将他們收編打散,再暗中解決?祭月死後的那些年,他握了一部分權,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真正明白祭月在世時有多麽不容易。

要得皇上信任,沒有信任一道聖旨就可讓她生讓她死;要和太後争權,沒有滔天權勢護不了底下這幫誓死跟随她的将士;要贏百姓贊譽,沒有民心即使她做得再多也只迎來漫天罵名,她那一生是該有多苦多累?可她從沒有抱怨一句,她考慮了皇上,考慮了太後,考慮了将士,考慮了到方方面面,卻獨獨沒有考慮到她自己,她把自己給忘了……

而現在,這個年幼的只有十五歲的女子也将成為第二個祭月嗎?他該幫她實現她的願望嗎?

再為大漢塑造一個祭将軍?白羽的眼神微微迷茫,眼底深處翻滾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洶湧的崇敬和哀傷。

“陵城是一片埋骨之地,那裏住的都是吸血蝙蝠,所以我恨那裏的每一個人!是他們奪走了我們熱愛的祭将軍!太後,禦史,尚書,太監總管,皇上……我恨那裏每一個人!每一個人!只要我還活着,我就要殺了他們為祭将軍報仇!不管用什麽方式!”滾滾黃沙中,那年離去的中校夏微塵站在大燕的城牆上怒紅了眼對着得陵城發誓,離他數百米外的幾千兄弟都聽到這一聲聲血淚的痛訴。而他的确做到了,不管用——什麽方式!

夏微塵是祭将軍手下唯一叛出大汗投靠大燕的将士,很多百姓文臣都罵他是叛徒,是大燕早年派來的間諜。但只有那些曾經跟在祭将軍身邊的人才知道,這只是因為恨得太深,蠍痛。這些年來,夏微塵率領大燕的士兵一次又一次騷擾侵犯大漢,甚至毫不猶豫得奪走大漢四個邊城!惹起衆怒。大漢對他的罵聲更加激烈,大燕對他的表面贊賞,背地裏依舊看不起,連自己國家都置之不顧的人如何能讓人愛戴?

但夏微塵在乎嗎?他只要複仇,不管用任何方式,只要能複仇即使死都甘願,何況吹不起一點風浪的輿論!他不在乎大漢的人怎麽說他,也不在乎大燕的人怎麽看他,他只要那些殺了祭将軍的人全部死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這一堅持就堅持了十年,并将繼續堅持下去,誰能阻止得了他心中的怨恨?

祭将軍是大漢的神,百姓只是從心底膜拜,而他們這些将士是真正将她視作神一般的存在。只要祭将軍說一句造反,不管師出有沒有名,不管後世如何評價,他們都會義無反顧得跟随她,為她生,為她死!即使她讓他們立即全部自刎,他們也會二話不說得執行。

對于這樣瘋狂得用整個生命去崇拜一個人的将士們而言,在他們知道那些争權奪位的人竟然将他們的心中的神殺了的一刻是真得不敢相信,他們情願是他們自己死去也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如果不是白羽奮力将這些人壓下去,許多人都已經死了,死在造反的路上!這樣歷史上肯定要為祭将軍添上一筆,也許——遺臭萬年。

所有的人都恨着陵城的人,把任憑祭将軍死去而不能阻止的皇上一并恨着,所以四大将軍在面對可能改朝換代的時候都不輕易出手。十年前,他們跟随祭将軍,即使死都是幸福的;十年後,他們擁有了自己的勢力,把爾虞我詐當成習慣,現在讓他們去守護害死祭将軍的人簡直是最大的恥辱!

也許,他們的心底都巴不得看着這件事真得發生!

除了——莫言少,當初那個什麽都不是的竈火兵,誰能想到他竟然能爬到如此高的位置,并且繼續完成着祭将軍未完成的事情……

祭月注意到白羽的失神,不動聲色得撞倒茶杯,茶水傾翻,輕易沾濕了白羽的衣服。

“呀,倒出了。”祭月平平喊了一句,聽不出是故意還有無心。

青葉飛古怪得看了她一眼,對着白羽道,“不嫌棄就在我府上換身衣裳吧?”

經過一番陰晦的試探,青葉飛雖還不清楚兩人的目的,但至少明白非敵。既然非敵,關系自然緩和下來。而且這個公子言語中有幾句話實在需要好好琢磨,她覺得解決兩朝元老死在獄中這件事的辦法就在這幾句話中,等有時間她肯定要好好想想。

回過神來的白羽知道自己失态了,他抖了抖衣服,對青葉飛搖搖頭,他絕不會将重月一個人置在險地。曾經錯了一次,他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他再不會犯相同的錯誤。

祭月見白羽回神心下稍安,現在可不是喝茶的時間,她在這裏費盡心思得和未來皇後周旋,他倒好舒舒服服得開小差?哪有那麽美的事!

這時一個仆人上前悄悄在青葉飛耳邊說了什麽,只見她凝重得揮退。沉吟半響,第一句話就趕人,“夜深了,我就不留二位了。”

她沒有扣留祭月和白羽的意思,至少目前不是時候,在弄清楚他們的底細之前,她不想冒然得罪祭月。在這樣的時刻,青葉飛絕不希望給自己多樹一個敵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祭月眉一低淺笑,看樣子是有人要來了?面上她笑得風輕雲淡,什麽都不知道,反正要說的都說了,能不能明白就要看她的領悟,相信祭曉看中的人不至于金玉其外吧?祭月拱手告辭,白羽随着起身,跟着祭月一同出去。

青葉飛坐在位子上目送兩人,找來一個下人,“去,打聽清楚這兩人的來歷。”

下人退下,青葉飛仍然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她忽然很想知道那薄薄的面具下是一張怎樣的臉,能将朝堂的事說得跟個兒玩似地,這樣的人會長得怎樣呢?

可惜,今晚是不能知道了……

祭月和白羽跟着領路的下人朝府門外走去,夜色沉沉中隐約走來幾個人,被圍在最中間的那個人個子不高,籠罩在黑色的鬥篷裏只露出一個白皙的小巴。他們匆匆而來,其他幾個黑衣人警戒得注視着周圍,尤其是祭月三人。

祭月沖他們咧嘴一笑,配合上滑稽的面具真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幾個黑衣人看得眉頭打結。

兩隊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黑衣人的警戒越來越高,白羽從他們的腳步聲中看得了随時準備跳起來殺人的殺意。這幾個人不弱,他皺了皺眉,步子微移側身擋在祭月和那些人之間。如果他們要出手,肯定要先過自己才能對付得了祭月。這可以為她贏得充足的反應時間……或者逃跑時間?

心細如塵的祭月悄悄握住白羽的手,微微一笑。白羽轉頭在黑暗中見到了一個輕松而明亮的笑容,雖然帶着可笑的面具卻絲毫沒有破壞笑容裏傳達的信息:放松點,沒事!

白羽眼神微閃,側過頭躲開。

就在兩行人交錯經過的一刻,祭月突然像感受到什麽,不禁放緩腳步,慢慢停下。

她回頭望去,那行黑衣人也因為最中間的那個人聽了下來。

夜風微涼,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不知名的花香。蝈蝈聲一聲接着一聲在草叢間,階梯下響起,早生的葉子随風搖曳,小小的花骨朵傾伏在岩石縫間。

他是誰?

兩個人的心中突然問出同樣一個問題。

祭月站在原地望着籠罩在鬥篷中的小小的人,轉而她便笑了,想到青葉飛剛才突然的逐客令,她想她知道他是誰……沒想到眨眼間那個小小的喜歡粘着自己的孩子就長這麽大了,個子高了不少,不知道長得怎麽樣?是不是還帶着可愛的嬰兒肥有些聲氣得叫自己祭月?祭月?他還會再這樣叫自己嗎?祭月的心緩緩下沉,緩緩下沉,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那個死去的祭月還是鹽城重府的重月——她都放不下。

曾經無數人想盡法子讓他不要對自己直呼其名,此刻,祭月卻是真得希望自己就是祭月,能再聽到他喊一聲祭月。這不僅僅是一個名字,這是他們最熟悉的稱呼,代表着最親近的人。

“皇……該走了。”旁邊一個黑衣人拉了拉鬥篷,硬生生将後一個字截住,改口道。

鬥篷下的眼睛已經直直看着祭月,似乎要透過夜色,穿過面具,看到祭月骨子裏。

“眼睛……很亮。”祭月看清鬥篷下一張完整的面具,不似自己臉上這張滑稽,面具鑲着金色絲邊,精致的镂空圖案。只露出一雙大大的,異常明亮的眼睛。

很美的眼睛……祭月在心中說道,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配上可笑的面具,像極了流浪藝人表演的小醜怪。

月色下祭月慢慢轉身同白羽一起離開,腳步依舊沉穩,沒有拖沓。白羽站在祭月身後沒有看到她的神色,但敏銳的他卻不由自主得用力握着祭月的手,一種說不清的害怕突然襲上心頭。白羽不知道自己擔心什麽,但他很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似乎只要一放手,就會又像當年那樣犯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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