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

人女人或者孩子,卡卡知道,這個老人的家庭已經完全破碎,也許只剩下他一個人……一個活到了六七十的老人,一日之間沒了老伴,沒了兒子兒媳,甚至連自己的孫子或者孫女都沒有了,這樣的打擊該有多麽?此後的日子他将一個人生活,天冷了沒有人對他噓寒問暖,衣服破了沒有人為他打上補丁,房屋漏了需要他一把老骨頭爬上去修修補補,每天的每一分錢都要靠他自己賺,即使病了,也不能休息。最重要的是,也許這樣日複一日忙忙碌碌活到死的時候,他的屍體會抽搐得躺在地上逐漸變冷變硬,然後漸漸腐爛,沒有人會給他收屍……當城管的人來了,他的屍體也許就抛至荒野,等到來年春天,掩埋在蹭蹭豔紅的鮮花下,沒有人知道這裏曾經埋着一具白骨。每年的祭拜也不會有他的一席之位,沒有人可以來祭拜他……

那兩行渾濁的淚水,飽含了多少的悲傷和絕望……

老人的身子慢慢跪了下來,對着祭月這一行人,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卡卡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求救……

老人的對面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也看到了祭月,他們和卡卡一般大小,小小的臉上是淚水和污漬的集聚,兩只眼睛紅腫的仿佛大核桃,但臉上堅強的神色看得出來,經歷了這場大災大痛,他們已經完全成長。他們知道以後的日子也許會非常艱難,但他們會學着用自己的手一點一點闖出來……

他們跟着老人一同跪下,仰着頭目光緊緊追随着最前面的大紅馬,是她在最危險的一刻救下了他們,死裏逃生的滋味他們相信會用一生銘記!救命之恩,此生不知有沒有機會報答,所以他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心中的感激……

回宮的路上衆人沒有停下,卡卡跟在她的身後,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每走一步,每一個看到他們的人都重複着同樣一個動作,他們停下手上的一切,看着祭月一行人徐徐而來,然後虔誠得跪在地上,對着他們伏下頭。

不用一句命令,不需一句教導,他們憑他們心中所想心甘情願得臣服在祭月腳下。當這樣的行動擴散的越來越大,到後面,很多沒有見到祭月的人知道祭月回宮要走過這條路,他們也已經早早跪在地上等待着祭月一行人的到來。

卡卡回頭望了望身後,即使他們走過,這些百姓依然跪在地上送他們離去。這一刻,祭月就仿佛一個王,前面的人等着她到來,後面的人恭送着她的離去。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這樣自發的,沉默的行為卻更加震撼人心。

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得到那麽多的愛戴?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得到百姓如此相送?卡卡看到北風耀的眼睛紅了,風清在擦着眼睛,魏都低着頭,頭盔遮住他的臉。他們守護了大漢那麽多年,他們僅僅是因為祭将軍才心甘情願得守護大漢的百姓嗎?這中間最打動人心的難道不是大漢百姓對他們的尊敬,愛戴和喜歡嗎?

卡卡催動馬上前,拉了拉祭月的衣袖,他看到祭月的臉上一片平靜,無波無瀾。愣了半天,數次張了張口,卻最終一個字也沒有吐出。

祭月低頭看着卡卡,“你知道,帝王昏庸的時候,那麽多文臣為什麽寧可死也要死鑒?邊疆失守的時候,那麽多良才大将為什麽不遠萬裏奔赴用血肉之軀驅逐鞑虜?為什麽每朝每代都有清臣敢直言上奏,不和朝中腐敗同流合污?為什麽大漢歷史上有如此多的忠義之士?”

卡卡搖搖頭,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從小到大為了自己生存下去,偷搶拐騙幹了不少事!

祭月的腰板一直挺得很直,在那麽多愛戴自己的百姓面前她不容許自己露出一絲一毫的疲憊,望着街道兩旁跪了一地的百姓,沒有開始沒有結束,幽幽得仿佛嘆息一般卻堅決無比得吐出六個字,六個字道盡了無數鐵骨铮铮的執念背後的原因!

“因為——他們值得!”

卡卡一愣,馬滞後半拍。他扭頭望着兩旁跪着的百姓,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震撼之情和滿腔的熱血之氣終于找到了原因!因為他們值得!所以才有更多的勇士奮不顧身得維護!因為他們值得!所以有些人願意用一生去守護這個國家!守護這些需要依靠他們,依賴他們的百姓!

他們值得!他們值得為了他們的安居樂業犧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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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捂住自己心髒的地方,他從來不知道那裏可以跳得如此快,如此驚心動魄,仿佛整個人都要震顫起來!黑色的漩渦,無數明亮的星辰,那些蕩氣回腸的英雄的傳奇,終于有了答案!仿佛天外來的一股力量一股信念強烈的刺激着卡卡,這一刻,他忘了曾經這裏的人對自己的傷害,忘了自己犯下的大大小小的案子,他只有一個願望……

望着嚴整得坐在紅雪身上的那個火焰一般的身影,當她說要教自己東西的時候,卡卡心中想的很簡單,學了,然後更好的生存下去。而現在,他想要的更多,他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懂得見好就收。所以他希望自己一生的奮鬥,日後一生的努力能換得今日這樣的光榮歸來!這一生,他就滿足了……

人馬前行,不知從哪裏傳來輕微的一聲吶喊,然後這聲吶喊越來越響,擴散的比閃電還快,眨眼就在耳畔!

“重月公子萬歲!”

“重月公子萬歲萬萬歲!”

“重月公子萬歲!”

“重月公子萬歲萬萬歲!”

“重月公子萬歲!”

“重月公子萬歲萬萬歲!”

一聲聲的吶喊山呼海嘯辦湧來,甚至比先前一聲聲求救的呼喊更加高亢嘹亮!也更加虔誠!目之所及,每個人都一樣的口型,喊着同樣的口號,除此之外再也聽不到其他東西……

魏都震得耳朵發麻,聲音實在太響,響得讓他受不了。可他仍然舍不得堵住耳朵,幾近貪婪得心甘情願得讓耳朵一次又一次遭受這樣帝痛,雖然他們喊得是重月公子,但他一樣與之同榮!

金鐵牛驚駭得像個小偷似地左顧右盼,壯實的身子做出這般動作格外好笑,他瞅瞅前面那人,公子?!那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子啊!這裏除了他,怕是沒人知道這個秘密了吧?可這秘密能守一輩子?萬一有一日被人知道……那該是怎樣的大地震!

跟在祭月身邊的白羽蹙起眉頭,臉色不好得看了看祭月。萬歲?這詞可不是能随便叫!如果皇上聽到,難免不會起殺心……歷史上功高蓋主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好下場,包括他追随而來半生的那個人……

風清激動得大手一拍,打得馬一個激靈,險些将他掀翻!幸好風清騎術不錯,要不然今日那麽隆重輝煌的日子,他可要出醜了!一個威武的将軍被自己的馬掀翻在地……他這輩子甭想再做人了!

北風耀笑得淚光閃閃,望向夕陽下金色的彩緞。戴宏,你可以放心的走了……

------題外話------

大戰總算寫完,寫的不大好,見諒。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44 宴席

雖然這次造反聲勢浩大,但皇宮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作為一個國家權力的最終集合地,當祭月一行人歸來時皇宮已經燈火輝煌得擺開數百米宴席,到場的文臣武将大小官員王公貴族足足有六百之多!

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南陽小曲軟軟的聲音在靡靡酒香中升騰,翻滾,最終融化進每一個人的心裏,唱的人又軟又酥,不知今朝是何年。

當北風耀一行人時,他們就仿佛是強盜,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裹挾着強烈的冷兵器的血腥味正步走入。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嚴肅得冰涼,像是誰都和他們結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坐在底下不少人皺起了眉頭,他們就不知道換身衣裳再來?就這樣肮髒得帶着血得出席皇上生辰宴席,他們是想要觸皇上黴頭?哼,看樣子,死了一個平王,又來一群平王!俱是狼子野心,不安好意!

北風耀,風清,魏都目不斜視得上前一撩戰袍,對着高高在上的歐澈明行了一個禮,朗聲道,“恭喜皇上,亂臣賊子已除,臣幸不辱命!”

“三位愛卿辛苦了,快快請起。”歐澈明亦然擺出了一個皇上的架子,雖然他的臉色略有蒼白,但他眉宇間的氣度卻浸染皇帝貴氣十餘年。

宴席開始,舞女歌女上了一輪又一輪,其中不乏天姿國色的女子,動人而妖嬈的身體輕輕掠過三位将軍的身邊,有些膽大的甚至撩撥。誰都知道這一場戰後,最遲明日這些人就将受封,他們的地位必将扶搖直上,勢不可擋!此時,若是能讓他們收入房內,絕對是只賺不賠的買賣!

歐澈明笑着,因為這場大亂,成年禮必備的祭祀祭祖許多禮節都來不及,最終經過五十多個學士唇槍舌戰的争論,最終只剩下這場宴席,這既是他的慶成年,也是慶将士們的得勝而歸。

場面上的氣氛倒是融洽,雖然北風耀他們穿着血衣盔甲而來,卻沒有故意尋事。歐澈明畢竟做了那麽多年皇帝,只稍一眼,他就明白他們心中所想。他們是氣月不來吧……

歐澈明依然笑得溫和,那深深的落寂和真正的心思被埋葬在心底的最深處。

“右相小女青姑娘到!——”随着一聲尖銳的叫喊,青葉飛身着華麗彩服,踩着金蓮小步,畫着明豔的亮妝從黑夜中走來。儀态端莊,溫柔賢惠,有才有貌,賢良淑德,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青葉飛都可以當之無愧的做一個皇後。

她的到來,一下子就将場上無數女子比了下去。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青葉飛柔柔得一福身,滿天星辰都不及她的嬌羞,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啊!”有好幾人恍若初醒。

禮部侍郎站起身來對着歐澈明行禮道,“皇上既已成年,皇後之位也當速速确立!”

“經此一役,陵城人心惶惶,惶恐不安,皇上若能早日完婚,也能盡早為天下蒼生讨一個福澤!”尚書李清也站了起來。

“皇上乃九爪金龍,正缺少一只金火嫡鳳,大漢王朝若有皇上的聖明再加皇後的聖賢,到時候定能龍鳳合鳴,順風順水!何愁大漢不昌盛?!”大學士徐白一臉嚴肅道。

歐澈明撫撫額,他就知道會面對這樣的狀況!看了眼低垂着眉羞紅了臉的青葉飛,腦海中卻閃過一張誇張的面具,頓時心生疲憊,他搖了搖手,“朕累了,此事日……”

“皇上!此事還是早早定下為好!皇上與青姑娘早已有太後懿旨在先,兩情相悅在後,現在定下,之後還要選個好日子,備置迎送禮品,發帖子等等,待得大婚也要好些日子!”

“皇上……”

衆人你一言我一眼,坐在下面的王衍望着皇上不禁替這些人捏一把冷汗,他們看不出皇上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冷的麽?現在這個時候光想着拍未來皇後馬匹,贏得她的好感,可注意到皇上心裏的想法?

這些年,他們真是太習慣無視皇上的想法了……王衍皺緊眉頭,心中微微一嘆。

青葉飛不言不語,這談婚論嫁的事兒女兒家還是不要參與的好。抿抿嘴,偷偷在心裏樂。

“夠了!”一聲刺耳的拍桌聲驟然響起,吓得歌舞都停了下來。原本喧鬧的場面驟然寂靜無聲。

北風耀抿着小酒,擡眼看了皇上一眼,将酒杯放好,老神在在一副不關我事的模樣。魏都和北風耀也差不多,低頭喝酒裝作不知道。

而被歐澈明一聲大喝吓到的一個舞女腳一軟,直接倒在風清懷裏,風清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終接住了又像個燙手山芋一樣甩了出去,看美女毫無形象得趴倒在地,擡頭可憐兮兮得看着自己,風清縮了縮頭,憨厚得紅着臉笑笑,不好意思得舉舉酒杯,就是沒有伸手去扶。

這是真傻還是假傻?!舞女心中那個委屈啊!呆子!

相比這裏的小鬧劇,衆大臣心中已經跌入冰谷。這麽多年來他們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強烈的表現自己的情感,他用他的行動告訴他們他很不高興!這代表什麽?一個皇上可以不用再隐瞞自己的情緒,可以強烈的告訴別人他需要傳達的情緒……

小小的一個改變,卻說明已經沒有能對他造成威脅的人了!這個朝堂日後必将是他奠下!

暗懷鬼胎的衆臣子只覺得後背冰冷,冒着虛汗。其中有曾經平王的勢力附庸,有仗勢欺人暗地诋毀過皇上的,有陷害過皇上給刺客大開方便之門的,有別的幫派結黨營私的……

歐澈明冷冷一掃,絕美的臉上是冰點般的高貴和漠然,冷哼一聲,“今日是朕的成年禮,朕希望你們記住成年禮到底代表什麽!朕但傅太師已經于三年前亡故,朕還不覺得今時今日還有誰能當朕但傅太師!你們弄清楚了站在你們面前的是誰!”

歐澈明冷眼從上位走下,從右側的臣子一個個看過去。帝王的威壓悄無聲息得彌漫開去,被歐澈明看到的臣子都不禁低頭縮了縮身子,就怕皇上一個不高興當衆拿自己開刀!

這一切的改變,只有一個字——權!

平王的死,注定了那一方龐大勢力的土崩瓦解。他們以為還能像從前一樣随意小皇帝,而後安然無事得收平王的勢力,壯大自己……但現在,皇上站出來了。他不打算韬光養晦,隐忍下去!

時機已經成熟,這一次,他會牢牢把握機會,将該得的權力全部收回來!

“大學士徐白!”歐澈明走到徐白身邊厲聲道,負手緊迫得盯着他。

徐白唯唯諾諾,不複剛才一派昂首之姿,“臣……在。”

“你身為大學士,飽讀經書,滿腹學識,不是讓你整天盯着朕的婚禮,朕的皇後!是要讓你述百姓的苦,解百姓的憂,給朕提建議,說诤言!你說說這些年來你到底幹過些什麽政績?!給朕提出過多少良建!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再來管朕的家事!”歐澈明疾言厲色,冰寒的氣勢吓得徐白連退三步。

下意識得徐白辯解道,“臣,臣也是關心……”

“徐白,你還要狡辯嗎?!”歐澈明的聲音已經冷到極點,逼近一步,森冷的聲音仿佛從喉嚨裏滾出來一般,“做好你自己的事!朕的事朕自有主張!不用你操心!”

歐澈明壓低聲音在徐白耳邊輕聲道,“越俎代庖的人古往今來從沒有好下場的……”

怦的一聲,徐白吓得腿一軟跌倒在地,蒼白着臉哆哆嗦嗦得不敢看皇上。

真是一個可憐的人……歐澈明居高臨下憐憫得望着被自己吓到的徐白,眼睛一斜,掃了在場的人一遍,“還有人要說的?”

“皇上。”青葉飛微紅着眼上前一步,眼光含淚,楚楚動人。

歐澈明撇過頭去,在這裏他唯一心有愧疚得就是這個女子,“朕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了。”說着歐澈明匆匆離去。

青葉飛連追兩步,留給她的只有一抹融入黑暗的明黃色身影。低頭慘然一笑,付出了那麽多,他還是沒有一丁點,哪怕一丁點的喜歡自己麽……

右相看着自己的女兒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這個女兒從小聰明絕頂,又天姿國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人都不能讓皇帝喜歡,那麽他究竟是冷情冷性不懂情愛還是早已心有所屬?青葉飛的執着他這個父親看得最清楚,無論多苦多累,在見到皇上的時候她都是滿面桃花,燦爛美麗,在他的面前青葉飛從不抱怨一句,默默無聞得付出。

左相老眼昏花得揉揉眼睛,頭一磕一磕得像是要睡着。旁邊有大臣詢問他,讓他說說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左相呆滞了很久,在幾乎讓人崩潰的時候才慢慢道,“不是說了嗎,做好自己的工作。”

聰明的大臣都知道左相口中的做好自己工作和皇上口中的做好自己工作是有區別的,他的言下之意便是:皇上要動手了!

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別讓皇上抓到把柄,要不然就等着滿門抄斬吧!

衆人一悚,正襟危坐,小心思全部活絡起來。

北風耀見皇上都走了,反正這宴席也沒意思,就拉着風清和魏都一同離開。同他們一起來的将士也随之離開。

左相擡起眼,老眼昏花得看着一個個離去的黑暗,接下來是大刀闊斧了吧?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45 這味道

忙了一天,幾乎沒怎麽進食,祭月早已經饑腸辘辘。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出席那樣的宴會。她無半點官職,又沒有皇上任命,突然出現的一支死士又怎麽能向衆人解釋?所以她雖然榮耀而歸,但并不适合參加晚宴。也虧得皇上能夠想到這一步,祭月微笑,心下欣慰,這孩子真的是長大了……

禦花園的雲亭中擺着一張小桌,桌上擺着十幾道菜肴。菜色很普通,沒有雕花等技藝裝飾,紅紅綠綠的純菜色本色,看起來也很開胃。宮女迅速布上碗筷,祭月袍子一撩,夾起一塊細細品嘗……

歐澈明感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昏黃的燈籠布置在亭子邊角上,祭月坐在當中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得吃着自己做的東西。她吃得很慢,神色很坦然,每一口似乎都在細細品味着……

歐澈明的心突然就這樣毫無理由得漲得滿滿的,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如果他只是他,他願意為了月從此洗手作羹湯,在潮起潮落的岸邊過一生……

“味道還好嗎?”歐澈明步入亭子,笑容溫暖的臉上,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眼角微微的緊張。

“非常好。”祭月夾了一口,露出滿意的笑容,“皇上這是特意為我準備的嗎?”

歐澈明的臉上泛起紅潮,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男孩,沒有曾經的隐忍,也沒有剛才的疾言厲色,他偷偷揪着自己衣袍,眼睛忽閃忽閃不敢看祭月,有些不好意思得微微一點頭。

祭月臉上的笑意更濃,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到自己碗中,上好的五花肉五花三層,香濃的底料慢慢煮到肉內,煮得透爛,一口咬下,香氣四溢,似乎要在口中化掉一般,“很久沒有遲到這麽好吃的東西了……”

祭月一口一個紅燒肉,完全不覺油膩,紅唇上染上一抹瑩亮,“皇上,可有讓人嘗過?”

“……有,”歐澈明笑得腼腆,撓撓頭,“季汝吃過,他也說很好吃。”

祭月眉一挑,季汝?他怎麽無緣無故吃這個?遲疑得問道,“這桌菜是誰做的?”

歐澈明不淡定了,雖然說他做了滿滿一桌的美味,但在祭月面前毫無道理的羞澀勁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他至今都沒有好好看着祭月,淡定得說過話,眼神飄啊飄……

不知道因為夜色還是這桌菜或者其他,歐澈明知道自己心髒的地方跳得很快,看到她津津有味得吃着菜,贊揚自己做的心,心中叼蜜和高興簡直難以言喻,“……是,是我……做的。”

蚊子一般的呢喃若不是晚上比較靜,祭月聽力不錯,她還真聽不見。手中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祭月深深得看了歐澈明一眼。能吃到皇帝做的東西,能讓皇帝為自己洗手作羹湯,這樣的殊榮天下,不,從古至今怕是一個人也沒有吧!

昏黃朦胧的燈光打在他羞紅的臉上,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撲扇撲扇的像純潔的白兔,一身明黃的黃袍卻又飽含龍的威嚴,這樣極端的差別産生出強烈的對比和致命的吸引力。眼睛很黑很亮,鼻子很高很挺,嘴唇飽滿,脖子修長白皙,鎖骨……

呼,祭月急忙扭過頭,有些狼狽得粗喘了兩口,她在看什麽!她剛剛竟然生出了……怎麽可以,她怎麽能生出那樣的感情!他是大漢皇上,而自己……什麽都不是,他們雖然相差不多,但心裏靈魂上相差了二十多年!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歐澈明看到她忽然變白的臉上,擔心得靠過去問道。

男兒處子般靛味從鼻尖鑽進,幽幽淡淡,不似軍中那些大老爺們的滿身汗臭。很好聞,很清幽,不刺鼻,讓人……無法讨厭。那具的身體就在自己身邊,就在自己眼前,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抱住……

祭月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就像一匹狼看到肥美的獵物停下腳步。

無知無覺還在擔心祭月的歐澈明緊張得為她倒酒,拍着她的後背,希望她好受一些。這只可憐的純白的毫無心機的兔子……

“別擠了,別擠了,再擠過來我就要掉水裏了!”

“你爺爺的,讓我位子給俺有什麽關系!”

“你們小聲點!要是被他們聽到就不好了!”

“吵什麽吵!安靜點!”

“我也不想吵,但你們別一個個都擠過來啊!我掉水裏了誰負責!”

“我負責,我去救你!”

“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只旱鴨子!”

就在祭月受蠱惑一般要伸出手的時候,她的耳朵微微一動。從不遠處草叢裏傳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間接落入她的耳朵,喚回了她堅強的意志。

伸手推開歐澈明,冷聲道,“出來!”

草叢裏一瞬間安靜下來,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他們還在抵死掙紮,懷着微薄的希望,希望祭月只是在詐他們,而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蹤。

歐澈明的眉微微一皺,他記得他特意派人看守這裏的。

一只酒杯閃電一般打入草叢,只聽“哎喲!”一聲,緊接着“撲通”“撲通”兩聲落水聲……

“哎呀,這裏風景不錯啊!”季汝從草叢裏站起來,東張西望左顧右盼,仿佛在欣賞周圍的景色。

“嗯,沒想到晚上的景色比白天看起來還要好看。”不用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第二個站起來的老實巴交忠厚的魏都!

“哈哈,你爺爺的,好久沒有見到那麽好的景色了!”金鐵牛哈哈大笑一副哥倆好的拍拍魏都的肩膀。

第四個站起來的北風耀,他聰明得站在最後,像個隐形人一樣不說話。

“你們裝夠了沒有。”冷冷的聲音從亭子那兒傳來,站在草叢裏的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縮脖子,尬尴得對着祭月傻笑。

等到落水的兩個人像兩只水狗一樣被人救上岸的時候,祭月坐在位子上好整以暇得看着他們。

“嘿嘿。”風清躺在地上沖着祭月笑。

卡卡冷着臉,埋怨得站起來踢了他一腳,“以後不要拉我衣服!”

“我那是求生的本能!”風清跳起來,靠,他堂堂一個将軍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踹了!

卡卡鄙夷得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謊言,“你不是為了拉一個墊背?”

“當然不是!絕對不是!”風清義正言辭堅決否認!

“好了,鬧夠了沒有!”祭月揉揉額,有些頭疼。眼睛一瞟,就看到使勁往後躲的季汝。祭月勾起一個邪氣的笑容,“季——汝?”

“嗯,诶,哈……”季汝幹笑着應道。

祭月扭頭對歐澈明道,“皇上,他們今日都出了不少力。宴席上東西都是吃不飽的,您看這裏菜那麽多,我也吃不完,倒掉也可惜,不若讓他們一起來吃吧?”

歐澈明的臉上露出失落和遺憾,他做了好久才做了那麽大一桌子菜,其實他就是想給月一個人吃……但是望着那雙溫柔的眼睛,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點了點頭。

聽到祭月說這句話唯一一個臉色劇變的就是季汝,他蒼白着臉吞了口口水,對着祭月谄媚道,“那個……不用了吧……我其實吃飽了……我吃了不少……”點心兩個字在祭月冷刀一樣的注視下消散無形,看着周圍渾然不覺的衆人,季汝只要在心裏無聲流淚。

卡卡和風清換了衣服回來時椅子碗碟已經擺好,衆人入座。

“吃吧。”祭月像個東道主一樣說道。

歐澈明狀似無意得正好坐在祭月身邊,拿起筷子夾了三只炸對蝦到祭月碗中。季汝在一邊看着憋笑憋得內傷。祭月眉一挑,沖眨巴着看自己的季汝道,“還不快吃?”

季汝的臉瞬間垮了……然後……

然後他牙一咬,拿出壯士扼腕的悲壯情懷吃了一大口面前的醬爆茄子,反正他又不是沒吃過!他可是第一個試菜的!臉上的笑容變都沒有變一下,美味得幾乎哭出來,“真得……很好吃!”

祭月露出一抹笑容。

北風耀風清等人看季汝吃完,也不像有事的樣子,疑疑惑惑得拿起筷子。

北風耀剛把一塊青菜放進口中,他的臉色立馬變了。但是看到祭月冷冷的盯着自己的目光,他打落牙齒和着血吞下!大掌一拍,氣勢驚人咬牙切齒道,“好吃!”

歐澈明吓了一跳,轉而笑起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有那麽好吃嗎?再好吃也不需要這麽激動。”

北風耀坐了下去,金鐵牛差點也跟着跳起來,看到北風耀的樣子,再看看祭月……他悲壯得吞下了幾乎從喉嚨裏湧出的嗚咽聲,艱難得咕咚将口中的東西全部吞下。金鐵牛在心中哭泣,讓他死了得了……

風清看到衆人都津津有味得吃了東西,他也擋不住食物的,夾了一塊……就在他臉色劇變,想要扭身吐出來的時候,膝蓋被人踢到,一彎又坐到椅子上口中的食物居然就這樣——吞了下去!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紫,最後在祭月,北風耀,金鐵牛,季汝陰森森的注意下不敢在有所動作……

場上唯一一個吃的面不改色,不動如山的就是卡卡,他只是小小試探性得舔了舔,就将食物放在碗中,大切三萬六千塊,打算以螞蟻吃食的速度來解決指甲蓋大小的一塊豆腐……

“怎麽樣?味道如何?”祭月笑眯眯得問道。

“很好吃!”衆人淚流滿面的回答道。

“那好。”祭月笑得詭異,“我已經吃飽了,這桌菜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衆人陷入面癱呆滞的地步。

“想來那麽點菜你們應該也吃得完,就別剩下了,浪費糧食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祭月徐徐道,老神在在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

季汝心中那個悔啊,當初他怎麽就想着看祭月出醜來着!誰知道她居然那麽能忍!面不改色笑容淺淺得将每一道菜都夾了一遍!他保證她是故意的!依據這人險惡的心思,肯定是為了引誘他們上鈎,如果他們不在,她是想折騰誰來着?季汝的眼睛不自禁得瞟了過去……

坐在祭月身邊笑得純美可愛的皇上低着頭和祭月說着話,笑得那麽幸福……

季汝攪拌着面前的金針菇,悲催的意識到——他們就是一群無辜墊罪羊!而且還要強顏歡笑,不能露出一點難過得做這只替罪羊!

就在這時,替祭月辦事回來的白羽走進亭子。除了祭月和歐澈明,其餘人見了他就像餓狼見了肥羊,恨不得撲上去!

風清和金鐵牛最主動,一個拉他進來,一個給他搬凳子。

季汝讓人給他準備碗碟,老實的魏都忠厚的笑笑,給他夾了滿滿一碗的菜。

白羽——有些受寵若驚,他疑惑得朝祭月望去。祭月轉過頭裝作沒看見,呃,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有福同享,這有難麽,自然也要同當不是……她都把每道菜嘗了個遍了,怎麽能少了白羽……

待得月滿西樓,銀輝萬丈,夜深深只餘清風拂袖,雲亭中衆人才起身各自告辭離開。

歐澈明看着那一桌子的杯盤狼藉,輕輕嘆了口氣,想來這些将軍明日早朝怕是趕不上了……

他從衣襟裏拿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随手将之灑進池水中。皺着小臉,什麽破春藥,哪有什麽效果!

走在半路上祭月想着今日自己在雲亭中的表現,有些懊惱。難道自己真的是缺少男人太久,開始心猿意馬了?

第三卷 誰主沉浮 046 美人綠水

這一夜,後勁十足的春藥折騰得這些個大功臣死去活來。有被老婆一腳踹下床的,有在花樓裏找姑娘的,有泡在湖水裏降火的,當然也有不知就裏為了發洩剩餘精力三更半夜繞陵城跑步的……各家有各家的法子,層出不窮,各不相同。除了不知出于何種目的下藥的小皇上歐澈明,其餘人真得是熱熱鬧鬧“忙活”了一宿,直到天亮才一身疲憊得回到床上,睡了個不醒人世。

于是出現了今早如此奇葩的一幕,論功行賞的日子,最大的三位功臣一個都沒來上朝……鬧的一些原本想要和三位将軍套近乎的大臣一個個都有力沒處使,滿朝文武俱是面面相觑,不知所然,這到底鬧的是哪一出?

小皇帝端端正正一本正經得坐在上面一聲不吭,讓讀旨太監一道道将封賞報出來,然後派人送到各位将軍府,全然一副與他無關的模樣。

直到日落西山,烏鴉呱呱叫喚着歸巢,白羽才揉着頭從屋內出來。走下樓,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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