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梁母沒有料到自己折返回來拿落在醫院的手機，會無意撞見那樣一幕。
溶溶月色下，她的兒子仰着頭，微微閉着眼，在和一個男人接吻。
他們挨得那樣近，那樣親密，十指緊扣，甚至讓她産生了不該去打斷的荒誕念頭。
那個瞬間，過去的一幀幀畫面如洪水般湧現，她把線索逐條拼湊，終于想起來，自己之前就有過不安和懷疑，只是出于逃避，從沒往那方面想過。
無論是昂貴的醫藥費還是尋常人托不到的關系，都不可能是普通朋友說借就借的。
昨天見面時，梁母其實看到了小混混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但在聽到是“朋友”後，便沒有多想。
她選擇相信自己的兒子，因為知道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騙過自己。
可是此刻真切發生在她面前的一幕，卻像個巴掌落在她臉上。除了那種見不得人的關系，她想不出其他需要如此謹小慎微的理由。
腦海裏仿佛繃了一根弦，越拉越緊，在她上前質問的那一刻，繃到了極致。
而在聽到“男朋友”三個字後，那根弦，啪的一聲，沒有斷，而是松開了，卻因為起伏太過，更加難以複原。
梁母死死盯着金主，想從他臉上看出心虛或者慌張。
可後者只是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神色堅定，更用力地拉住了小混混的手。
五分鐘後，梁母深吸一口氣，轉向小混混，有點落寞地說：“樂川，我要聽你親口說，說實話。媽媽不希望你再撒謊了。”
小混混幾乎是有點木然地，點了下頭。
掌心被人輕輕捏了捏，他忽的又回過神來，像是被注入了底氣，一字一頓地說：“對，他是我男朋友。”
“我們是正常的、健康的情侶關系。”
聞言，梁母很輕地蹙了下眉，明白小混混想要向她解釋的是什麽。也忽的有點後悔，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以那樣肮髒的念頭去揣測。
但她也是關心則亂，自己淋過雨，哪裏舍得兒子再被人指點。
半晌，梁母才重新開口，語氣已然緩和了許多：“那你們昨天為什麽不肯承認？”
小混混愣了一下，回答不上來。
倒是金主沉聲開口，條理清晰地說：“是我讓他先不要說的，老人家剛動完手術，還在休養，受不得刺激。我怕她接受不了樂川和同性在一起。”
“而且，還是年長他許多的同性。”說到這句時，金主的聲音裏帶着點揶揄笑意，調節了此刻過于凝重的氣氛。
梁母沒料到對方如此細心，一時也有點觸動，“你倒是有心了…”
頓了頓，又說：“你說的這些确實有道理…今天被我看到也就罷了，到樂川外婆面前，還是收斂點吧。”
知道兒子沒有為了錢做出什麽不道德的事情，梁母方才緊張的心情，平複了許多。
這個問題是解決了，另一個問題還明晃晃地擺在她面前——兒子年紀還很小，卻找了個顯然已經很成熟的同性伴侶。
做母親的，難免害怕孩子會吃虧，也怕他被人哄騙。但梁母看了看小混混小心翼翼觀察她反應的模樣，便是想問別的，也于心不忍。
其實她心裏清楚，自己早已沒有資格插手兒子的事情。
是她不夠盡責，讓他小小年紀承擔了那麽多生活壓力，過早長成了大人的模樣。
別的孩子在這個年紀，都還是家長羽翼下的雛鳥，她的孩子卻因為種種變故，獨自挑起了家裏的大梁。
她看得分明，剛才小混混在金主面前，展露的脆弱和依賴，是他從來沒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過的。
梁母嘆了口氣，留下一句“今晚就先這樣，樂川，你回去吧，媽媽需要點時間好好想想”後，朝住院樓走去。
她下意識地，不想去金主安排的房子裏住，腦子太亂了，一時就也沒有往他們兩個人可能會共處一室這個方面考慮。
待梁母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間，小混混才漸漸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說：“我媽……是不反對我們在一起嗎？”
“好像是吧。”
小混混卻還是覺得不妥，“她們要是不接受你呢？”
“那我就好好表現，争取讓他們對我滿意？”金主笑了笑，牽着小混混的手往外走去。
小混混細細琢磨着金主的話，坐到車上後，忽然問：“尤先生，你剛才說的，是認真的嗎？”
“說的什麽？”金主的聲音裏帶着點打趣，像是在引魚上鈎。
“男朋友……”話說出口，望見對方好整以暇的神色，小混混頓了一下，別扭地挪開目光，不做聲了。
車程太短，用不了多久，就到家了。于是在車上沒說完的話，進門了繼續說。
小混混剛伸手打開玄關的燈，肩膀便被扣住按在了牆上，随即細細密密的吻，接踵落在他的臉上。
先是額頭，再是眉眼、鼻尖，劃過臉頰後，落在了漂亮的唇珠上。
這個吻并不深入，不會讓人沉溺，小混混半阖雙目，伸手環住了金主的脖子。
“怎麽不繼續問了？”金主捏了一下小混混的下巴，笑道，“你都沒問完，我怎麽回答？”
小混混有些站不穩，偏頭緩了口氣，帶着點惱說：“你明明知道我想問什麽。”
不外乎是，你喜不喜歡我，男朋友是不是認真的。
瞧着這人已然有些難過的神情，金主也不忍心再逗了。他輕輕撥正小混混的臉，低聲道：“認真的。”
“男朋友是認真的，喜歡你，也是認真的。”
小混混動了動唇，仰頭看他，重新提起昨晚的話題：“不是那種喜歡嗎？”
“不是那種喜歡，是純粹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喜歡。”頓了頓，金主說，“崽崽，我從來不覺得，我們是包養關系。”
“當時要幫你，是随本能而為，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後來我們的羁絆變深了，我才明白，大概那就是一見鐘情。”
今夜接二連三的變故太多了，導致小混混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想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痛意清晰，并非做夢。
小混混望着金主，沉思片刻後，認真地問：“那路瑩為什麽要和你相親？”
別的都解釋得差不多了，這個，是落在他心裏的最後一根刺，因為親眼所見，所以耿耿于懷。
“你怎麽知道路瑩？”金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訝然問道。
小混混一怔，有點心虛地說：“不小心看到了你手機的消息提示。”
明白過來是鬧了怎樣的烏龍後，金主一時也有點無奈，他把人松開，拿起手機解鎖後，劃了幾下，遞過去。
上面是小混混看到的那條消息的完整版。
「明晚的相親別忘了，路瑩剛回國，卡都被凍着，你幫幫忙，走個過場就好。你也知道，路叔叔和阿姨肯定不會懷疑你的。」
來回看了幾遍，直到聽到金主的聲音，小混混才抽離出來。
“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跟着我過去的嗎？”
沒什麽不能承認的，反正都已經做了這些蠢事了。小混混悶悶地“嗯”了一聲：“我下次不這樣了。”
“崽崽，下次有什麽，直接問我，好不好？”金主嘆了口氣，繼而又笑道，“不然，哪天把你弄丢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麽罪行。”
後半句話帶着點調侃，落在小混混耳朵裏，灼得發燙。
他垂眸默然片刻，忽然伸手攥住金主的衣擺，把人拉向自己，仰頭吻了上去。
既然是男朋友，那就照金主說的那樣，他想什麽時候親，就什麽時候親。
與方才淺嘗辄止的觸碰大相徑庭，這個親吻帶着濃烈的欲望，令二者都有點意亂情迷。
如何被托着抱起來的，又是如何糾纏着從玄關吻到客廳的沙發上，小混混已經沒印象了。
等他從混沌中稍稍抽離出來，已經洗好澡，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燈光昏暗，他努力睜眼去看，也只能看到上方金主輪廓好看的臉龐，和帶着笑意的眼睛。
經過耐心至極的準備階段後，金主的手伸向床頭櫃，卻忽然發現這裏不是酒店，不會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崽崽，”金主開口喚他，嗓音有點啞，“可以繼續嗎？”
小混混按住了他想要抽離的手，說不出話來，就只能點點頭，用擁抱來表達自己的毫無保留。
因為喜歡，因為是彼此的唯一，所以可以。
距離上次隔了太久，這次還這麽不一樣，小混混無端有點緊張，用力攥住被子，閉上了眼睛。
他的皮膚很白，哪怕是在夜色中，也好像攏着柔光，除了肩膀以上都漫着緋色。
金主笑了笑，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穿過去，十指緊扣，“別怕。”
少年人骨子裏好像總有或多或少的勝負欲，小混混睜開眼，不甘示弱地仰頭，咬在了對方的喉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