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酒店門口侍應生見慣了有錢人，早已古井無波，但當裏面走出一對貴氣逼人的男女時，還是不約而同露出了或多或少的驚豔神情。

女士個子很高，還穿了高跟鞋，不過跟她身側的男士相比，依然差了一個頭。

有人暗自猜測這二人是情侶，可在看到他們眉眼間的幾分相似時，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大忙人，今晚多虧你了。”尤绛回完消息，把手機放進提包裏，“路瑩說她已經到家了，還說謝謝你，以後你有事，她也兩肋插刀。”

“兩肋插刀不必了，”金主頓了一下，笑道，“就是陳助和我合作多年，讓她悠着點，別把人吓跑了。”

想到方才好友走完過場就跨上摩托車風馳電掣離開的模樣，尤绛不禁想笑。

“她也是沒辦法，剛回國就被催着相親，又不敢和家裏說看上了你的助理。”

那邊一輛車緩緩駛過來，駕駛座上的人朝外揮揮手，喚了聲：“阿绛。”

尤绛應了一聲，正欲過去，忽的想起什麽，轉頭道：“對了，予橋，那你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咱媽不敢催你，就天天打電話和我念叨，我耳朵都要起繭了。”

嘴上這麽說，但尤绛知道自家弟弟這些年忙于工作，談過幾個對象都無疾而終，結婚大概還要很長時間。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問完後，金主沒有太多猶豫，緩緩道：“已經有想要結婚的人了，什麽時候的話，看他意願。”

“真的？”尤绛眨眨眼，訝然道，“你有對象了？”

“嗯。他年紀還小，我想等他長大了再考慮結婚的事。”

“年紀小……”尤绛忍不住嘀咕，“你別是拐了個未成年吧？”

金主失笑道：“成年了的，快要滿十九了。”

那邊車裏人還在等着，尤绛便沒多問，拍了拍金主的肩膀，“行，既然這樣，我就順口和媽提一嘴，叫她別成天憂心忡忡。”

金主揚了下眉，沒有反對，目送她上車。

驀地，他的目光拐了個彎，落在街對面某個地方，若有所思地停頓片刻。

天很黑，那邊幽幽的路燈光線像是亮在對岸。金主沒看到什麽，回過神來，暗嘆自己思念太甚，笑着搖搖頭，思索片刻後，撥了個電話。

小混混還沒從差點被發現的慌亂中平複下來，口袋裏的手機就嗡嗡震動起來。

顧不上多想，他手忙腳亂地點了接通：“尤先生……你怎麽現在找我，沒在工作嗎？”

“嗯，剛吃完飯。”金主的聲音帶着點笑意，“沒什麽事，問問你吃飯了嗎？”

下午早早就過去候着了，小混混自然是沒吃飯的，煙倒是抽了挺多。

但他僅僅停頓了片刻，就面不改色地扯謊：“吃了。”

答得簡潔利落，像是沒有繼續聊天的打算。他不敢說太多話，怕說多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響起金主的聲音：“崽崽，發生什麽事了嗎？”

本就情緒低落，因着對方的細心，愈發感到委屈。小混混努力裝作平靜地問：“為什麽這麽問？”

“你的語氣聽上去不對勁，是不開心，還是太累了？”

這句話問得溫柔至極，仿佛帶着無限包容，但小混混知道自己沒有發脾氣和質問的資格，是以只是說：“我沒事，就是有點累。”

匆匆搪塞了幾句後，小混混就借口要回去照看外婆，挂斷了電話。

回去的路上沒有打的，乘了公交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快速更疊的街景，大腦一片空白，有些不知該何去何從。

怕被梁母看出端倪，小混混回到醫院後，在樓下徘徊了一會兒才上去。

外婆最近都休息得很早，差不多八點鐘，就已經睡着了，沒什麽其他事，梁母便先回去了。

小混混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打算起身去接杯熱水，以備不時之需。

等他回來拿起手機時，看到上面有一條未讀消息，是金主三分鐘前發來的。

「方便的話，下樓一下。」

小混混愣了片刻，下意識走到窗邊朝外望去，只見樓下籠罩在夜色中的綠植邊，一抹人影長身玉立地站着。

月光好似在那人身上鍍了圈光暈，讓他一眼便能看到。

待小混混回過神來時，已經在用最快的速度下樓了。甚至因為電梯等待時間長，直接跑下了樓梯。

來到金主面前時，他頂着有點淩亂的頭發，控制不住地微微喘着氣，眸光卻很亮，好像把剛才籠在金主身上的月色都藏進了自己眼裏。

“不用急，”金主伸手把人扶住，“沒等到你，我不打算走。”

小混混顧不上否認自己的慌張，兀自問道：“你現在過來，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金主一手穩穩扶住他，一手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聞言好笑道：“這句話，好像是該我問你吧。”

“我讓人調了監控，崽崽，你現在都學會騙人了。”

小混混抿了下唇，自欺欺人道：“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

望着這人目光低垂神态倔強的樣子，金主原本打算強硬質問的決心霎時消散了幾分。

“我打電話給你時，你就站在街對面。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麽，誤會了什麽？”

“應該不是誤會……”索性也是裝不下去，小混混低聲問，“尤先生，你快要和別人結婚了，是不是？”

金主皺了下眉，“別人，哪來的別人？”

“你的相親對象。”

下巴被溫熱的指腹捏住擡起來，小混混眼睫輕動，緩緩望向金主，終于把話說出口，目光就變得有點執拗。

金主沉吟片刻，稍微理清了點思路，明白小孩是在為什麽事情鬧別扭後，失笑道：“你說的相親對象，大概是我的姐姐。”

“什麽？”小混混沒回過神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金主一張一合的嘴唇上。

此刻四下無人，不用避嫌。他們的距離很近，很暧昧。

于是金主又說得更直白一些：“我說，你今天看到的那個人，是我姐姐。”

“我沒和誰相親，也不可能和別人結婚。”

話語一點一點進入耳朵，卻好像沒有過腦子，小混混站在那裏，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金主垂眸望着他，倏地笑了笑，問：“所以你是在吃醋，對麽？”

“我沒有……”小混混下意識否認，想要說話，就被遽然落下的吻掐斷了話頭。幾乎是習慣成自然，對方的舌尖探過來時，他閉上眼，很輕地與之糾纏。

蟬鳴聲響徹夏日的夜晚，有月無星，不算亮，也不算暗。

親了一會兒後，金主退後幾寸，抓住了小混混的手，“崽崽，喝醉了不記事是真的，但昨晚你說的話，我都沒有忘。”

意識到這句話背後是什麽意思，小混混原本有點渙散的情緒猛地再度繃緊。

沒有忘的話，就是代表，他問的關于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或許馬上就能聽到回答了。

原本混亂無措的思緒，一點點沉澱下來，小混混回握住了金主的手，等待他的後一句話。

可是下一瞬，便有另個聲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樂川——”

梁母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帶着微愠和難以置信，甚至尖銳得變了調。

小混混轉頭望去，就見他媽媽快步朝這邊走過來，目光死死落在他們還牽在一起的手上。

小混混的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松開，盡管知道如此也是無力回天。可剛有動靜，包裹住他手的掌心就用了點力，不容許掙脫。

梁母的視線在小混混和金主身上反複逡巡，看上去是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這個素來恬靜的女人，臉色差到了極點。好半天，才顫抖着問出一句：“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望着梁母如此反應，小混混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她過去遭人誤解，最是忌諱這個。

話到嘴邊，小混混忽又頓住了。他目前和金主的關系，好像正是梁母以為的那樣。

就在小混混因無言以對而長久緘默時，旁邊忽然傳來低沉卻擲地有聲的聲音。

“情侶關系。”

小混混頓了一下，仰頭看向金主，恰好對方也在看他，用目光無聲地安撫他。

“抱歉，梁女士。”金主說，“上次見面太倉促了，就沒有好好介紹。其實，我不是樂川的朋友，而是男朋友。”

男朋友……

這三個字像是憑空冒出的流星，砸在了小混混耳朵上，騰地砸出兩團鮮豔的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