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稽查
司宴具體和徐瑾年交代了一些禮部的事宜,然後就讓窦玉送徐瑾年離開兆和殿。
徐瑾年剛走,司宴就看向窦玉:“他給你塞了什麽?”
窦玉見司宴問,便十分無奈的掏出袖袋裏藏着的地瓜幹:“地瓜幹,說是夫人親手做的。”
“徐瑾年就是徐瑾年!”司宴也無奈搖頭失笑。
窦玉見到司宴臉上有笑容,也樂呵呵的小聲跟道:“別說,還挺好吃的!”
徐瑾年年剛出宮門就看見了魏淳的馬車,身為武将的魏淳,不愛騎馬,常常坐車。
“魏候!”徐瑾年上前行禮。
魏淳推開車門,眸色陰翳,面色也是深沉。
徐瑾年心裏咯噔一下,他與魏淳共事多年,認識魏淳也是多年,甚至知道魏淳對司宴的心思。今日魏淳這幅模樣,一定是和司宴吵架了。
“徐大人,上來聊?”魏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徐瑾年遲疑一下,才慢慢爬上馬車。
“魏候,有何事?”徐瑾年在袖子裏掏了掏,掏出一把地瓜幹,塞到魏淳手裏,禮多人不怪。
“陛下召你,是為了禮部的事?”魏淳低眸,看着手裏的地瓜幹,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
“這……!”徐瑾年不知道該不該和魏淳說,畢竟之前司宴在兆和殿說的那些東西,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魏淳冷笑:“徐大人,大膽去做。出任何事,本候身後十五萬南郡大軍為徐大人撐腰。”
徐瑾年一愣,他可算明白司宴的底氣在那裏。在魏淳!軍中重臣魏淳。若是真到了那天,司宴不介意做個暴君,用鐵血手段來鎮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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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問一句嗎?”徐瑾年看了魏淳一眼。
“問。”魏淳把手裏地瓜幹塞了回去。
“陛下,給你什麽好處?魏淳你可不是這般大公無私的人,你一個武将完全沒有必要參和到文臣的争鬥中來。”徐瑾年只是有些好奇,據他所知司宴對魏淳好像沒有多大的情意,至少先皇駕崩之前,他曾親耳聽到司宴說過不喜歡魏淳。
“為陛下分憂,實乃臣子本分,不是嗎?徐大人?”魏淳眼神突然變的極其淩厲,狠狠掃過徐瑾年。
徐瑾年連忙拱手:“下官告退!告退!”
徐瑾年趕忙就跳車離開,魏淳殺伐很重,從純郎少年到鐵血魏候,他只用了三年。誰知道他這三年經歷了什麽?那南郡邊關,面對的可是兇殘的南蠻人。
徐瑾年離開,魏淳就失力靠到車壁上。閉眸良久,魏淳突然擡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狠狠扇到臉上。
“魏淳,你他娘的就是犯賤!”魏淳嘴唇一動,就疼的龇牙,這麽疼都讓他清醒不了。
誤入兆和殿只是一個開端,那一眼讓他心動不已。那種悸動久久萦繞心間,不能自拔。
為了有機會接近這個皇子,他請求父親讓他入國子監求學。這樣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随時去找司宴。
那時他就不顧一切,不計得失。這好像就成了一種習慣,習慣将司宴放在第一位,司宴在他這裏有求必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魏淳不知道,有生之年他還能不能改掉這個毛病。
徐瑾年終于知道魏淳為什麽要跟他說那些話了,因為案子徹底查下去才知道,牽扯甚廣,得罪的人太多。
林建一案幾乎整個禮部官員都曾涉案,只是分犯案嚴重與否。
徐瑾年這麽一查,勢必得罪太多人。要是沒有一個魏淳在背後撐腰,他遲早讓人給暗害。
此事陸陸續續查了一個多月,徐瑾年覺得自己也是夠幸運的。一個月裏,他仗着陛下旨意拿了不少人,抄了不少府邸。蔡首輔和馮相硬是沒有找過他,弄得他都有點不知所措。他可是提前想好不少說辭,來面對這兩座大山。
魏淳這一個月也沒有進宮,甚至上朝都很少,有些有意在躲着司宴的意思。
今日司寄輪值,便一直守在兆和殿。這幾日朝中安靜的有些詭異,蔡首輔和馮相不吵了,朝中諸事也少了很多。
司宴的心情便很不錯,有的時候會召他一起練劍,或是與他一起研究兵法一類的。
“魏淳找過你嗎?”司宴在書案前蛋折子,擡頭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司宴,問道。
司寄搖頭:“沒有,朝中有什麽事需要用到末将嗎?”
司宴眉眼垂了下來,他記得司寄上任不久,魏淳每隔幾日就會找司寄聊聊,問一下他的近況。最近都沒有,看來那日是把魏淳欺慘了的。
“沒有,朕随意問問。”司宴又繼續埋頭批折子。
司宴剛低頭,窦玉就持禮躬身走了進來。
“啓禀陛下,徐瑾年徐大人求見。”窦玉如實通報。
司宴立刻坐直了身子,徐瑾年主動求見,禮部的案子一定查完了。
“宣!”司宴擡手,随後将手擱到桌案上,不住的輕輕擊打着。
徐瑾年進來就跪地問安,司宴揮手讓他起來,随後便問:“你查完了。”
徐瑾年聽到,立馬就摸出一封很厚的奏折高舉過頭頂。窦玉見狀,快步跑了上去,接了過來,小跑回司宴案前,遞了上去。
司宴翻開,一行一行看過去,越看臉色越黑。這個案子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其中內幕也是想不到的黑。
“禮部幾乎所有官員涉案,刑部也有人兜底,給這些良家婦女捏造假的獲罪文書,戶部也有人給她們改換戶籍!這就是朕的文武百官!好樣的!”司宴狠狠一拍桌子。
司宴深吸一口,這算是先皇遺留的問題。朝中無人可以監察百官,才會讓那些官員膽子越來越大。
由王福組織人手,各地拐來民女。然後刑部捏造獲罪文書,戶部再根據刑部的案卷給這些女子改為賤籍。最後由禮部出面賣入教坊司,從其中謀取暴利。吏部也收了好處,對此事睜一眼閉一眼。
“窦玉傳旨魏淳,讓禁軍去把林建府邸抄沒。讓中書令,上請罪折子,請辭!”司宴說着又把手裏的東西交給窦玉,這是徐瑾年查出來的證據以及案子的卷宗。
“把這個送到內閣,并傳口谕給馮相和蔡首輔,讓他們想想明天怎麽給朕交代!”司宴又接着說道。
窦玉立刻捧起折子,躬身點頭:“是,老奴這就去。”
窦玉快步出門,去囑咐他身邊的孩子,孩子們得了吩咐不敢怠慢,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各自散開去辦事。
“這個案子已經出乎陛下預料了是吧?那陛下為何要留着這個案子,今日才拿出來說。臣老早就好奇,您為什麽一定要我去查禮部,原來是您一直都知道禮部有問題。”徐瑾年未曾起身,依舊跪着。
司宴點頭:“對!朕未登基以前,去過一趟教坊司,在一位樂姬口中聽到一些端倪。私下裏去查過,得知了此事。只是當時身為皇子,并沒有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後來禮部借小事為難魏淳,朕便想着借這事稽查禮部上下,為難中書。”
“早知道事情嚴重到這個地步,在皇子時朕就該嚴查禮部上下。”司宴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陛下是皇帝,萬民之首,當體諒百姓疾苦才是。若是一直像先皇那樣,置百姓不顧,一心制衡朝堂,非是明君所為。”這才是徐瑾年不起身的原因,他以為司宴為了扳倒中書,不把百姓疾苦放在心上。
司宴深吸一口氣:“是朕的錯,朕不該放任事情發展至此。”司宴認錯。
他确實有錯,那個時候先皇已經病重,他知道自己必定登基。先皇又有心留下掣肘于他的各種問題,讓他不得不防。他的身後還有魏淳,他在一日,便要魏淳手握重兵,大權在握一日。
“臣,是不能體諒陛下,也不懂陛下和馮相蔡首輔之間的較量,用的手段。但是臣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臣是個純臣。”徐瑾年再次叩首,聲聲入耳,字字肺腑。
司宴頭疼的揉揉眉角,徐瑾年的老毛病又犯了。這一次是司宴有錯在先,他也是無話可說。
“朕知錯,徐大人之言,朕記住了。”司宴只能乖覺的認錯。
“陛下,臣先告退。剩下還有一些事情,臣還需要核實。”徐瑾年聽見司宴的認錯,立馬起身告退。
司宴忙擺手準許,這個時候窦玉也回來了,忙上前去引徐瑾年出門。宣旨傳口谕有的時候也不需要他親自去,除非司宴特意說讓他親自去,他才會去。
徐瑾年離開,司宴才松了一口氣,靠到背後的軟枕上。為君,是他失職了,不怪徐瑾年如此。
窦玉返回看見神色疲倦的司宴,上前詢問:“陛下,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司宴擺手搖頭:“等會兒有的熱鬧,算了。”
窦玉點頭,司宴又坐直了身體,對着下首的司寄說道:“司寄,找幾個好手,保護徐大人。”
司寄點頭持禮:“是!”
司宴現在就擔心有人狗急跳牆,難逃一死,就拉着徐瑾年墊背。
還有魏淳那邊,他倒是不擔心魏淳的安危,而是擔心魏淳應付不過來,擔心給魏淳樹立太多的仇人。
“窦玉,你自己注意宮裏的動向,不要出現纰漏。太後雖不聰明,有時候也很煩人。”司宴轉頭又叮囑窦玉。
窦玉早就明白,剛剛出去宣旨的時候,就已經叮囑過他身邊的那些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