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量子......” (9)
感動。”
一位女演員正在卸妝:“今天的劇?作者?索福克勒斯呀。”
“唔,唔。這個...我知道,我是想問,其中有一首詩歌,就是男主角獨白朗誦那個,我以前沒聽過,請問那首詩歌的作者是...?”
“哦,你說了個呀,這部劇是有一部分經過了我們創新改編的,你說的那首詩...,是《假如生活讓我失明》?”
“對對,就是那首。”
“唔,學長,你知道那首詩作者是誰嗎?”
“哪首?”
“《假如生活讓我失明》,這個阿姨想問。”
“哦。那是老大從詩歌角抄來的,作者啊,我也不知道。”
“這位同學,麻煩你問問可以嗎,我對這首詩還挺感興趣。”
這位男演員已經卸完妝了,看一個老阿姨對他們校園劇社的劇目這麽感興趣,他還挺高興,就跑到裏屋去問了。
不久後,他走出來:“阿姨,老大說他是一年前在我們學校詩歌角抄的,他說這張他謄寫的他送給您了,作者叫孔益芃。”
“你們所說的詩歌角,是在哪啊?”秦憶文畢業後,學校變化太大。
“就在文華樓一樓東面樓道裏,您去看就知道了,有一個大展示牌,誰都可以随意往上邊貼詩歌。
“唔,謝謝,謝謝。”
“您別客氣,您這個年齡,還那麽熱愛戲劇,熱愛詩歌,是給我們這些人很大的鼓舞啊。”
秦憶文後來也去找過詩歌角,看見過幾個校園詩人,但他們都沒聽說過孔益芃。
秦憶文想着既然來到北青大學了,那還是去美術學院轉一圈吧。
“我是北青的校友,請問你們招收零基礎的學畫畫學院嗎?”
“這個啊,我不太清楚,你問問教務處吧。”
“我們這裏不招收,你到別處問問吧。”
“我們這是學校,不招社會上的學員。”
問來問去,秦憶文終于問到了一個相貌平平的女學生,她看看秦憶文,推了推眼鏡道:
“啊...你是想學習畫畫?我正好最近想要找份兼職家教,補貼一下生活費用,要不...我教你?”
“好哇。”
秦憶文現在屬于過着類似于退休的輕松生活了,洋洋去了上海念大學,笑笑在省城讀重點寄宿高中,幾個月才回來一次。秦憶文無事一身輕,平時就給嚴老做做飯,來北青大學學學畫畫,打聽一下姚孟凡。
畫畫非一日之功,秦憶文利用天然的資源,經常在板石鎮各處寫生,纏着嚴老給她做模特畫人像。嚴老根本拗不過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那大半天不動地兒,每次讓她畫的前提條件都是她答應做好吃的才行。如果洋洋笑笑回來了,那她就更開心了,央着她們老老實實坐在那被她畫。
三年後,秦憶文用自己練就的功底,畫出一幅人像。
那是她印象中的姚孟凡。
“你去學畫畫,為的就是要把他畫出來吧。”嚴老有一天晚飯後,背着手問秦憶文。
“嗯。”
“因為這個世界裏沒有他的任何印記了,所以你要把你腦海裏的畫出來。”
“嗯。”
“還挺像的。”
有了畫像以後,秦憶文去哪有機會總再問一句,你認識這個人嗎?現在手裏有了畫像,問人的時候怎麽也算有了點憑證。拿着個畫像找人,秦憶文活像個古代的巡捕,可是尋了一圈也沒有結果,她有時也會在北青大學裏打聽打聽孔益芃這個人,可是同樣沒有結果。
時光如流水一般,洋洋很快都研究生畢業了,笑笑也在一所985大學裏讀物理系。在那裏,笑笑遇到了她的真愛。
秦憶文越發感到自己老了。這麽多年,她都在等姚孟凡,堅定不移地等姚孟凡,可是,她害怕,她害怕等不到他了。
“嚴老,你說以姚孟凡的技術水平,将自己送回來,應該不會很難吧。”
“這個...說不好。也許在我們看我來不難的東西,實際操作起來并不簡單。”
“他會不會不想見我,會不會不再喜歡我了?”秦憶文顯得很哀傷。
“你提的這個問題比上一個問題好回答。我覺得,不會。”
☆、終結
秦憶文将姚孟凡的畫像縮印成名片大小,塑封起來,貼身帶着。二十多年前,他因為嘴腫了,在機房裏寫給嚴老的獨白,雖然紙張已經泛黃,但秦憶文也将它展平,鑲在相框中了。
姚孟凡從自己錢包裏抽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只小兔和一只小熊的頭像,裏面裝着他和秦憶文的臉龐。
這是他們唯一一次合影,那張大頭照。
姚孟凡将它拿出來,摸一摸,看一看,又放回到錢包裏。擡頭仰望,他頭頂十公分處就是上鋪落下的灰塵,右手只隔了一把椅子的位置,就又是一張上下鋪。十幾個幹活的工人擠在一間宿舍裏,抽煙的,腳臭的,磨牙的,發出各種奇怪聲響的,濕毛巾、臭襪子、爛大蔥,擠在這個捉襟見肘的小屋裏。這就是他腿斷了以後的生活。
曾經有工廠裏的幾個混混在下班後将他團團圍住,劫他的錢。錢被搶走了,他是拼了死才将空錢包奪回來的,因為那裏面有這張照片。
兩千元每月的工資,支撐起這個絕世天才的生活。姚孟凡三餐少肉,穿最普通的民工裝,住集體宿舍,基本不添置任何東西,這樣的日子過了七年,他好像已經沉淪的,他已經适應了打工的生活,他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真正的民工。
第八年。
某一天,工廠裏突然來了一位西裝革履的帥哥,引得無數打工妹駐足觀看。
“姚孟凡。”
姚孟凡從搓衣板旁擡起頭。
他認出了這位帥哥。
“陸俊。”
陸俊請他去了高檔酒店吃飯,精致的餐具,香氣四溢的美食,好像沒能引起他的興趣。
“你找我什麽事?”
“哈哈,別着急嘛,來,嘗嘗這道三文魚,這是他家的特色。”
“您找我有事還是先說吧,我現在是個打工仔,回去晚了明天就不能早起出工了。”
陸俊擦擦嘴巴:“那我就實不相瞞了。八年前,你标高價,賣給我爸一份技術資料。呵,我爸受了你的騙,原以為那是一項能改變世界的技術,結果,你只是說它能在量子通信領域取得一定成果。”
姚孟凡臉色沉着:“所以,你是來找我算賬的。”
陸俊用餐巾擦着嘴,輕微地笑了笑,望向姚孟凡的腿。
姚孟凡顯然看到了他的眼神。
“這條斷腿已經作為欺騙陸正豪的賠償了,你們這些年你們又琢磨了,覺得這個賠償不夠?”
“不是。”
“你們還想再從我這拿走些什麽嗎?”
陸俊搖着頭,忽而很恭順地道:“你也知道,這幾年經濟形勢不好,我爸在外的很多産業都不太景氣。他想到了你。你的這項技術,量子通信,能幫他賺到錢,能幫他東山再起。陸氏集團現在正式聘任你為技術部總監,請你出山。”
姚孟凡吃了一驚。
“你的腿,我們一定會找世界上最好的義肢,将它修複好,就像以前的一樣。原先我們家對你多有得罪,還請你原諒。只要你這次肯幫我們集團重整旗鼓,我們就能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姚孟凡默不作聲。
“你好好考慮考慮。”
在另一個世界,洋洋和笑笑名校畢業,而且,她們都沒有再延續她們母親的命運,而是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笑笑在牛津大學碩士研究生畢業後,回國做了北青大學老師,她的丈夫是北青最年輕的副教授。洋洋熱衷于回話,後來在北青市的藝術學院做研究院,她的丈夫是一位畫家。姐妹倆的家庭都十分美滿,另一半對她們疼愛有加。
有一次閑聊,秦憶文問洋洋,從什麽時候喜歡上繪畫。洋洋清楚地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在爸爸和奶奶都不疼愛她的時候,曾經有一位叔叔,耐心地教她畫畫,她學了一個下午,那是她童年最開心的一個下午。從此她就喜歡上繪畫。
可以說,秦憶文的後半生是富足而又幸福的。兩個女兒孝順有加,而且兩個女婿待她都十分好。孫子孫女承歡膝下,秦憶文過着人人羨慕的生活。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內心中永遠有一個撫不平抹不去的遺憾。
她最終也沒能等來姚孟凡。
在一個仲夏的傍晚,年邁的秦憶文坐在躺椅上,與自己的女兒女婿賞月,女兒女婿們都說,今晚的月亮真圓啊,是個團圓之夜。而秦憶文,卻望向另一個方向:
“你們知道那個星座叫什麽嗎?那個是大犬座,那一顆是天狼星,它與地球的距離,是八光年......”
秦憶文走的時候,沒有絲毫痛苦,她是含着笑在躺椅上去世的,腕上的手環終于停止了四十多年的跳動,熄滅了最後一絲光線。整個村子裏都充滿了哀傷的氛圍,很多當年被她培養出來的大學生,都從遙遠的外地趕回來,要送秦老師一程。
女兒女婿們忙裏忙外,接待親朋好友,靈棚外聚集了層層疊疊的送行人。
大家都以為她的此生可謂圓滿,可是只有安詳靜躺的她自己的靈魂知道,她此生都沒能再見到那個她所愛的人。
再見,此生,再見,愛人。
靈堂外是漆黑的夜,在漆黑的夜裏,走來一個黑衣人。
他挺拔的身姿裏,卻有一些跛腳。
腕上戴着閃動的手環。
“憶文,我回來了。我讓你等了太久。現在,我們終于可以一起,回去了。”
當秦憶文睜開眼的時候,洋洋仍是一個四歲的小女孩。
“媽媽,這位叔叔教我畫畫,他畫得好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