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坦白

程佑寶這話音一落,無疑是平地驚雷,把程家在座的每個人都轟暈了。

程佑樂驚訝地張大嘴巴,愣愣地看着她問:“什、什麽?戀愛?”

而王靜拿湯的手抖了一下。

程海銘還算淡定,先是怔了一下,不過很快笑呵呵,篤定地開口:“戀愛了?是和建賢吧?前陣子問那孩子還支支吾吾的,原來已經開始了?老實跟我交代不就好了,我也不是封建的家長……”

建賢?陳建賢?他不說大家都忘了還有這個人。

程佑寶更是汗了一把,先前為他這個學生她還和聶維揚吵了一架,一點兒都不值得。

她垂眸一直盯着自己的碗,都能看出花兒來。等大家都安靜下來,她才扭捏着說:“爸,不是陳建賢啦!”

“不是他?”程海銘的笑容微斂,聲音也嚴肅了不少,“那是誰?你怎麽不早跟家裏說?”

王靜不贊同地推了下丈夫的手,說:“聽聽你這什麽語氣?可別吓着寶寶,你學生再好能比得上咱家閨女?先聽聽寶寶怎麽說。況且你自己都說了,孩子也大了,談戀愛是好事,用得着大驚小怪麽?”

程海銘被妻子說得臉紅了一下,幹咳兩聲不說話,眼神卻還是看着佑寶,姑且聽女兒說說看。

這時回過神來的程佑樂語出驚人:“不會是上次追求你那個人吧?”他突然想起之前佑寶讓他找人去救場擋桃花的事兒,那會兒還有點波折,誰曉得他那沈師兄剛好是那個人的表弟呢?

後來他師兄還有意無意地提起過他這個表哥如何如何厲害,他以後不愁前程啥的,他當時聽得雲裏霧裏的,他也沒在意,只當師兄在調侃自己,可現在看來好像是有貓膩。

不得不說程佑樂的思維很敏銳,聯想能力也強,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程佑寶想好的說辭也被他打亂了,在桌下小小踢了他一腳。

王靜跟着問:“佑樂也知道的?那是什麽樣的人?是同學?人品學識呢?”看來程媽媽也不如表面上的淡定。

程佑樂翻白眼:“我哪知道,當時問她也不肯說。”

程佑寶跺跺腳,又氣又笑地說:“你們問他做什麽啊?他瞎猜的,能知道多少?其實這個人你們都見過。”她說完就咚咚咚跑到客廳茶幾邊上放雜志的地方在那裏翻啊翻,終于在中間找到一本藍灰色封面的雜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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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來到程海銘跟前遞給他。

程海銘拿來舉高離遠看了看,是佑寶學校的百年校刊,他以前看過幾頁,便問:“給我這個做什麽?”

“我們學校校慶有邀請他來做演講,還有專門的采訪做成特刊哦,你和媽上回看的時候不是還誇過他年輕有為麽?”程佑寶越說越得意,嘴角微勾,提到聶維揚的時候眉眼都是帶笑的。

程海銘的心和眼睛就跟着她翻頁的手指在跳動,終于落在一則叫《謙謙君子儒雅外交》的特刊上,照片上的男子微側身坐在沙發上,黑色的暗紋西裝襯得他英俊逼人。

他就是聶維揚。

程海銘有一點印象,女兒把校刊拿回來後他看過的,的确是年輕有為的人,光是看采訪的文字就知道這個人家世學識談吐都是一流的,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可是,這個“年輕有為”的評價僅止于他是一個外人。

如果他是佑寶戀愛的對象,那就不一樣了,程海銘怎麽也想不到女兒喜歡的人會是他。

這個人再年輕,只怕也有三十歲了吧,看着和佑安差不多歲數的,能爬到這個位子上的,沒點兒年資怎麽成?

他家的閨女才二十歲。

就沖這一點,就很不合适了。

“聶維揚。”程海銘讀着這個名字,程佑寶的心肝也跟着顫起來,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父母是怎麽評價他的。

可程海銘沒再說話,他只是覺得這個人的名字很耳熟,好像還在哪裏聽說過。程海銘深想了想,對了,他還是好友聶維雲族上的堂弟,維雲不止一次誇過自己的這位堂弟。

那就更不合适了!

程佑寶看父親的表情陰晴不定,總是笑呵呵的嘴唇也抿得緊緊的,心也開始亂了。

大咧咧的程佑樂受不了這突然凝重的氣氛,就把校刊截過來仔細看了一遍,越看眉也擰得越緊,表情跟程海銘如出一轍。

他之前擔心的情況果真出現了,便說:“姐,他不合适吧?”他很難得才真切地喊一聲姐,雖說比她晚幾分鐘出生,可他一直以哥哥的态度護着她的。

剛巧程海銘也沉聲說:“要是你說的是這個人,那我不同意,你們不合适!”

這下程佑寶可不依了,把校刊搶回來,梗着脖子振振有詞地說:“怎麽就不合适了?他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我就是喜歡他!”

“丫頭!”程海銘被氣得不行,一下子站了起來,可看着從小就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女兒,再氣也舍不得打罵,只能是狠狠地瞪着她,恨鐵不成鋼。

王靜趕緊把女兒拉到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都好好說話,別吹胡子瞪眼的,不過寶寶啊,這回也不怪你爸生氣,你喜歡的真是這個人的話,那媽媽也和你爸意見一致。”

“我想大哥在的話肯定一千個反對!”程佑樂又小聲補了一句。

不過還真被他說中了,程佑安的确反對,而且是強烈反對。

得,一家五口,四票反對,要是選舉的話,早就失敗了。

程佑寶果真比聶維揚更了解自己家人,不過雖然他們的反對在程佑寶的意料之內,可真正面對的時候,程佑寶心裏還是很難過的,但這是她選擇的,她必須得争取。

她小心翼翼地拉了幾次父親的手都被甩開,心裏更難受,只得軟下聲音:“他對我很好的,這不就夠了麽?你們總是說別的不要緊,只要人品好對我也好就夠了,不是麽?”

“話是這麽說,那是因為爸媽心疼你,不求對方有多好,只要對你足夠好就行。可是丫頭你想過沒有,你今年才幾歲?他又多大了?有三十了吧?等他跟爸爸這般歲數的時候你還很年輕啊。還有,沒記錯的話,他是你聶叔叔的堂弟,那跟你就不是一個輩分上的人,你說你們合适嗎?”

“對啊,而且他是外交官诶,口才肯定好,你平時連我都說不過,以後你們吵架咋辦?官字兩個口,你肯定說不贏,不被欺負死啊?”程佑樂在一旁急着附議。

程佑寶捏着校刊,指節有些發白,他們的這些憂慮她不是沒有考慮過,可是就是喜歡上了,能怎麽辦?

可是像媽說的,也不能怪他們,因為那是太愛自己,因為擔心,才會反對。

她繼續争取的理由,也是最大的支柱就是:“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嘛!”

程海銘氣得不行,一把搶過她手裏的雜志往地上一扔,連飯也沒胃口吃了,直接就進了書房。

王靜看着佑寶嘆了口氣:“佑樂,吃完記得把碗收一收,至于寶寶你,自己想想爸媽的話,都是為你好,我去看看你爸。”

程佑樂應了聲,趕緊扒了幾口飯,再擡頭問佑寶:“你還吃不吃?”

“你覺得我還吃得下?”程佑寶瞪着他,“連你也不幫我!”

“嗳,愛之深責之切啊,我們能眼睜睜看着你往火坑裏跳嗎?”程佑樂咋呼,把地上的雜志撿起來,翻到聶維揚介紹的那一頁,指着上面的輝煌說,“你瞧瞧,這海歸博士,會n種外語,估計家庭背景也牛叉,你和他在一起,現在看着可能好,可将來的壓力大着呢。我是男的,比你懂男人的心思,這男人啊就是喜歡新鮮,尤其像你,好騙,可新鮮過後是什麽?是生活,他是适合和你生活的人嗎?嗳,別瞪我,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去洗碗。”說着就把碗捧到廚房,還一邊小聲絮叨,“挑誰不好啊,要像我像哥像爸那種二十四孝的男人才合适嘛,非得選那樣的,被欺負了怎麽辦?”

程佑寶苦笑了一下,低着頭,指指雜志上聶維揚的臉,自言自語:“對啊,你老欺負我,有什麽好的?為了你我都和家裏翻臉了,你說怎麽辦?”

程佑寶回房打了個電話給聶維揚。

聶維揚渀佛等她電話很久了,她剛撥通他那頭就接了起來,輕輕喊一聲:“嗯?吃過飯了?”

程佑寶咬着唇不肯說話。

聶維揚覺得不對勁,又笑着問:“怎麽了?你別不說話,是不是和家裏說過了?真的不同意我們?”

“你怎麽還能那麽輕松啊?我爸剛才差點把我趕出門不要我了。”程佑寶氣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自己都急瘋了,不安、忐忑、難過的情緒一湧而至,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才好。

聶維揚沉聲說:“趕出來好啊,不要你就來我這兒好了,我樂意接收。”

“你還不正經是吧?”

聶維揚知道再逗她就該生氣了,就适可而止地收起玩笑:“沒不正經,就想逗你笑笑。你爸爸怎麽說?”

“沒怎麽說,就是不同意,我們年齡差太大了,怕你欺負我。”程佑寶像蔫了的鹹菜,愁得五官都擰在一起了。

聶維揚沉默了一下。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程家爸爸和大姑媽的想法也是一樣的。可佑寶找個年輕的對象就一定不會被欺負嗎?品性的好壞不是用年齡來衡量的。

“要不我現在過去一趟?讓我好好跟他說,你爸爸總會理解接受的。”

也許是面對過各式各樣的外交場面,交涉、談判、協議這些種種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覺得沒有什麽是應付不了的,只要是問題,就有解決的辦法。

程佑寶氣鼓鼓的:“你怎麽知道?”

“現在我和你又不是梁山伯祝英臺,男未婚女未嫁,兩家也不是世仇,除了我比你大這點沒法變,其他的還有什麽問題?”

程佑寶安靜了一會兒,他總有辦法安慰她,好像有他在,就可以萬事不愁。在他身邊,可以很安心,就是這種感覺,不自覺地吸引了她吧?

“我爸現在連我都不肯見,你別過來,再說時候也不早了,等我再去跟他說,你等我電話。”

“那我再打給你,記住,不許哭了,眼睛哭腫了可難看。”

“切,誰哭了?你有那麽重要麽?”

聶維揚無奈:“好好好,我不重要,你最重要。”

程佑寶心情郁悶,就得寸進尺地要求回本:“既然我那麽重要,那你還不趕緊說點好聽的來哄我?不然我要跑了。"

“你這丫頭,還想要跑去哪兒?在我心裏轉轉就好了,別的地方不許去!”

程佑寶挑眉:“你這算好聽的話?”

聶維揚一派淡定:“你可以當是好聽的話來聽,好了,別給點陽光就燦爛啊,以後不對你嚴肅一點你就能翻了天。”

“嘿嘿,你才舍不得呢。”程佑寶傻傻地笑。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才挂了線。

這晚上,程海銘一直在書房沒出來,程佑寶喊了他幾回都沒搭理,她就一直站在門口,她知道老爸最心軟,興許她多磨幾次就成功了,那再拿下其他人也不在話下。

王靜拿着茶壺從書房走出來,看見佑寶哀求的眼神,也只是搖了搖頭:“這次我跟你爸的想法是一樣的,你也大了,得考慮我們做父母的心情。”

程佑寶的臉色比哭還難看,可一想到聶維揚的鼓勵,又給了她信心,她看着緊閉的門扉,咬牙敲了敲門就壯着膽走了進去。

程海銘背對着她,坐在皮椅子上不知在看些什麽,以為是妻子進來,便說:“不是說了?我沒胃口,什麽都不想吃。”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

他見沒人回答,就回過頭,突然看到站在門口的程佑寶,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

程佑寶可不管那麽多,直接就沖過去摟着父親的脖子撒嬌:“爸……我喊了好久呢,你怎麽不理我啊?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程海銘拍了拍她的手,見她吃痛也不撒手,卻也沒甩開她,只是悶聲說:“我沒生你氣,我氣自己。”

“氣什麽?”程佑寶沒想到他這麽說,就傻愣愣地反問。也在這時才看到,她爸看的是他們一家人從以前到現在照相本子,上面留最多照片的,是她。

她只聽父親慢慢說着:“自己養了二十年寶貝了二十年的女兒,一下子被人拐跑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我該不該氣?”

“爸……”

程海銘沒理會她,像打開了話匣子,不吐不快地繼續說:“當年我就跟你媽說,怎麽是龍鳳胎呢?都是男孩子才好,放牛吃草随便養大了就成,可偏偏有個女娃娃,這女兒啊,就得嬌養着,可養大了養好了還得把她交給另外一個男人,到時候不該心疼死了?你媽那會兒還說我想太多,可現在看吧,我的擔心都是現實的。”

他一面一面地翻着相簿,佑寶從小到大的照片他都保留得好好的,直到現在科技發達,用的都是數碼照相機,一般都存電腦裏,而他都堅持把照片曬好存好,時不時拿來看一下。

“人家常說女大不中留,你爸我也是清楚的,你大了就會嫁人,可總擔心你到別人家會被欺負,所以又想你戀愛,又怕你戀愛。健賢那孩子,家裏父母也是教師,和我們家的環境相像,他的人也比較好學,品行也好,就算有些小缺點也問題不大,是個可以過日子的後生,你偏看不上。你現在說談的這個對象,實在太出乎爸爸想象了。老實說,大你幾歲?”

聽着父親細細低喃着他的擔憂,程佑寶的喉嚨有些哽咽,頓了一下才說:“差不多十、十五歲。”

程海銘怔了一下:“看着挺年輕,原來比你哥還要長個幾年,家裏是做什麽的?”

“他爸爸是軍人,還在職,媽媽退休了,連他有四個孩子。”

“哦,那他對你好不好?”

程佑寶見父親這麽認真在問聶維揚的事情,以為他的态度有了變化,也跟着放松地說起來,把一些平日裏聶維揚和她相處的瑣事都講給他聽,希望能得到加分。

可程海銘只是聽,一直不說話,程佑寶耐不住,又問:“爸,你怎麽又不說話了?其實他除了歲數大一些,其他真的挺好的,你就同意好不好?”

程海銘拉開她的手,轉過身和她面對面地對視着:“你也說我之前誇過他,就知道我不是說他哪裏不好,可他再優秀,并不能代表他合适你,你真的清楚和那樣家世背景的人在一起,你能幸福?”

“我……”

“別急着回答我,我們不是先知,也看不到以後,時間可以證明一切。不過看你這樣上心,我一味反對也沒用,既然你中意他,那就讓他到家裏來和我們見個面吧。”

聽到最後這句,程佑寶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狠狠親了程海銘的臉頰一下:“嗯!我讓他來一趟!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有那麽高興?”

“當然高興了!我這就去打電話!”程佑寶說着就蹦跶着走了出去。

程海銘看着女兒的背影嘆氣,合上相簿,想了想就給好友打了個電話:“喂,維雲麽?沒睡吧,我想跟你打聽個事兒……就是你那個堂弟,在外交部的,他的情況……”

最後聶維雲挂了電話,程海銘還拿着話筒失神,嘴裏反複念叨着:“家裏是軍區的,還有過一次婚史……”

後來王靜再進書房時,就看到丈夫怔忡着一言不發,吓了她一跳,就問:“你又怎麽了?還在為寶寶的事發愁?”

程海銘只搖頭說:“沒事了,我讓她先把人帶回來見見面,這事先別再提,你早點睡吧,我還要再看一會兒書,明天有個講座要準備準備。”

可每當他做出這樣若無其事的表情的時候,才是真的有事。

王靜張了張嘴卻沒再問下去,幾十年的夫妻已經有了默契,到他覺得可以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給自己聽,不過她也猜得出來,這麽些年除了孩子的事家裏的事,他什麽時候愁過?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但願孩子真的能懂。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祝福和支持,謝謝投霸王票的親,大家2013要快樂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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