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深夜一點整,流木野咲悄無聲息地走在咲森號裏。

這個點咲森號上不會有多少清醒的人,她其實可以走得光明正大,只是心裏那點做賊心虛揮之不去,使她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像只蹑手蹑腳的貓一樣,溜到了她的目标門前。

咲森號上兼職醫生的保健教師總共有兩名,各有一間屬于自己的醫務室。這會兒兩位老師都已經回房休息,屋子裏應該是空的。

流木野咲的目光掃過門上貼的兩張名牌,左邊寫着“七海裏音”,右邊寫着“進藤智弘”。

前者是二年級的老師,後者是一年級,還教過她。只是流木野咲對進藤沒什麽好印象,這老師總給她一種詭異的傲慢感,連微笑都透着假。

而且七海老師是實習生……念頭打定,流木野咲摘下發卡,去捅右邊那扇門上的鎖。

“咔嗒”

眼前的鐵門沒花她多少功夫,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醫務室的門居然是雙層的,外層是普通的門鎖,內層卻是電子鎖。

這種門她顯然撬不開,流木野咲不甘心地盯了會兒眼前的門,賭氣似的伸手一拉。

門開了。

……不會吧,她運氣這麽好?

只有進藤離開的時候忘了鎖門能解釋現在的情況,流木野咲看着黑洞洞的門口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強運,小心地走了進去。

醫務室布置和學校裏沒什麽區別,裏面的位置放着兩張床,靠近門的地方有放着藥品和醫療器械的櫃子,以及一個冰箱。

她拉開了冰箱的門,最上層放着一些針劑,寫着她看不懂的拉丁文。下層則是她的目标。

“怎麽這麽多?”看着占了冰箱最下面三層的血包,流木野咲蹙了蹙眉。

咲森號上又不缺人,正常的宇宙旅行的話,有必要帶這麽多血麽?

總不可能早知道他們會卷入戰争吧。

不過多點也好……至少這樣,她做的事不會太快被人發覺。

進藤忘記鎖門的機會不會太多,她最好多帶幾包走——不過她還是第一次當吸血鬼,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禁忌,比如A型血不能喝B型血……

盯着那些血包猶豫了一會兒,流木野咲決定相信一下自己。既然哨兵手冊上信誓旦旦地說他們的感知是最有力的武器,那就讓它幫自己判斷好了。

她呼了口氣讓自己更鎮定些,把精神集中于嗅覺,一點點提高着嗅覺的精度。

對哨兵來說,擁有強大的感知控制力甚至比擁有敏銳的感知更值得誇耀,無法控制的力量只能帶來麻煩,可以控制的力量才是武器——流木野咲在這方面的表現不算差,只是現在她要“聞”的東西裝在密封袋裏,難度較高,她有把握把嗅覺提上去,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把它壓回來。

要是在這兒信息過載的話……就只能祈禱她在被人發現前自行恢複了。

不過出乎流木野咲意料,她的嘗試異常順利——感知提升的過程流暢得不見絲毫阻礙,鼻尖傳來的味道千頭萬緒卻又井井有條,她順着氣味傳達的信息從血包中抽出最吸引她的幾個,奇怪的是,它們都集中在第三層。

拿走五袋之後流木野咲覺得再拿下去容易被人看出來,便收回了手。她把嗅覺降回了一般範圍,同樣輕松又順利。

莫非我其實是個感知控制的天才,之前只是因為剛覺醒才表現不佳?

腦子裏轉着漫無邊際的念頭,流木野咲把凍得冰涼的手放在嘴邊呵了呵,将血包裝進她帶來的袋子裏,最後關上冰箱門之前,她朝裏面掃了最後一眼。

第三層并沒被血包塞滿,只占了左面的一半,但空的那半也不是全空,最裏面的角落裏還放着幾個。

只是和其他血包不一樣,那幾個上面沒貼标簽,顏色也稍淺。

這幾個……

流木野咲怔了一下。

她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落在血包光滑柔軟的表面。那上面沒有一絲溫暖,只有冰冷。

只有冰冷。

她的呼吸微微發顫,有什麽含混的情緒在心底生根發芽,可她卻分辨不清。

砰!

重重地甩上了冰箱的門,流木野咲踉跄着逃向門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逃,只知道她絕不能再留在那兒。

直到出了醫務室,靠在走廊的牆上,她才逐漸恢複清醒。

裝血包的袋子還攥在手裏,攥得手心發疼。她用最後那點理智撐着身體,關上醫務室的門,把一切恢複成她來這裏之前的樣子。

她幾乎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到房間的,意識清醒後她已經躺在了床上,那個袋子被她随手扔在一旁。看到袋子後流木野咲才想起自己的目标,強撐着又爬起來,拿出一個血包,把剩下的塞進冰箱。

這麽喝應該也行吧……不知道是個什麽味道。

拿着根吸管猶豫了會兒,流木野咲橫下心,把吸管紮進了血包,湊上去狠狠吸了一口。

冰冷的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一開始她有點受不了,可漸漸的,冰冷轉為溫暖,腥氣轉為甘甜,她緩慢的品味着手中的血液,幾乎能聽到自己的身體發出如釋重負的長嘆。

她真的需要這個。

來到咲森號的第三天清晨,時缟晴人依然是被盡職盡責的向導牌鬧鐘叫醒的。

這次他已經有點習慣了,老老實實地按照訓練計劃書所寫完成了早餐前的晨練。回來的路上他還順便買了剛出爐的面包,讓房間裏飄起了熱騰騰的香氣。

艾爾埃爾弗撕了塊面包送進嘴裏,眼睛依然看着電腦屏幕。這幾天相處下來晴人還是拿不準它的口味,不過倒是了解了他會喜歡什麽樣的食物——可以單手拿着吃的,這樣他能騰出手去操作電腦。

這樣對身體不好,晴人試着提過一次,艾爾埃爾弗只看了他一眼,看起來毫無改正不良習慣的意思。

“你對她有什麽印象?”艾爾埃爾弗忽然叫他過去。

“一年級的流木野同學?”時缟晴人看着屏幕上少女俏麗的面容,“她之前是個大明星,很多人喜歡她,不過她好像不怎麽喜歡搭理別人,總是獨來獨往。”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不過她和愛娜關系不錯。”

“只是如此?”

還應該有什麽?

時缟晴人納悶地看着艾爾埃爾弗,向導眼前的屏幕上是流木野咲的學生檔案,旁邊的網頁還打開了她的生平資料甚至粉絲俱樂部,有個頁面帶着背景音樂,“Kiss kiss for you fou you”的輕快旋律在房間裏回響,搭配着面無表情的艾爾埃爾弗,怎麽看都讓人覺得畫風不太對勁。

要這人不是艾爾埃爾弗,時缟晴人一定會認為流木野咲的粉絲俱樂部增加了新成員。

可他是。

……不,也沒必要把艾爾埃爾弗想得多可怕,他和自己其實差不多大,換上咲森的校服看起來也很像學生……普通學生。

晴人努力地把艾爾埃爾弗的形象套入靈屋佑介——他認識的頭號流木野咲粉絲,但得出的結論太可怕,他那點想象力實在承受不起。

好在一陣敲門聲拯救了他擰成一團的大腦,來的人是犬塚久間,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鼻尖微微發紅。

注意到晴人關心的表情他搖了搖頭:“沒什麽,早上有點不舒服。”

他說得輕描淡寫,晴人卻知道沒那麽簡單。随着哨兵能力的成長,他們對向導的渴望也會日漸加深,與這種欲望對抗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現在有了向導素也一樣。

他想說點什麽,犬塚久間卻硬是扯開了話題,向他手裏塞了個小盒子:“翔子讓我幫你拿上的,說是你的‘護身符’。”

那是個很普通的小木盒,沒什麽花紋裝飾,表面刷了層清漆,因此非常光滑。小木盒沒鎖沒扣,只用銅合頁固定了一個蓋子,簡陋得很。

晴人卻很慎重地接過了它,認真地對着犬塚久間道謝。注意到前輩好奇的眼神後,他笑了笑:“這個是我小時候自己做的,護身符在裏面……”

他打開了小木盒,聲音忽然一頓。

盒子裏是空的。

掉到哪裏去了?

抱着小木盒坐在床上,晴人冥思苦想。

那裏面原本放着他小時候去多爾西亞旅行的紀念品,一個藍色的向導手環。晴人從小就不喜歡哨兵手環,卻對那個向導手環情有獨鐘。小時候總戴着它的後果就是屢屢誤認成向導,導致了幾次不大不小的麻煩。後來他沒再把手環戴在身上,而是自己釘了個小木盒,把手環放在裏面。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那麽在意那個向導手環,或許是因為它見證了自己覺醒的時刻,或許是因為那次多爾西亞之旅給他留下的難忘記憶。

護身符是翔子的說法,可在晴人看來,與其說它是護身符,不如說它是他想保護的東西。

來咲森上學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想把它也帶上,為此還考慮了很久——等等。

晴人捏了捏眉心,他記得他收拾行李的時候為了該不該帶上它、該怎麽帶的問題斟酌了半天,從盒子裏拿出來又放回去,最後他總算下定了決心,把盒子放進了行李——那時候,手環在裏面麽?

如果不在的話……

眼前忽然飄過一抹棕色的影子,晴人擡頭,一愣。

他的精神體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站在打開的盒子上,盯着盒子裏凹陷的白絲絨瞧。

瞧了一會兒,它又跳到床欄上去看艾爾埃爾弗,看它似乎很有飛過去的意思,想起上回它這麽幹的結果,晴人趕忙攔着它:“不許去!”

蝙蝠轉頭看他。

它的眼睛是與時缟晴人一個色調的天藍,連深淺都一樣,只是不知怎的,晴人總覺得它的眼神很深沉。

……應該是他想多了。

在他努力的勸阻下蝙蝠終究沒去騷擾艾爾埃爾弗,悻悻地消失了。晴人看了眼表,發現早餐時間已過,便認命地跳下床,繼續他的鍛煉計劃。

艾爾埃爾弗的目光依舊落在電腦屏幕上,現在的內容變成了一段視頻資料:流木野咲正跌跌撞撞地從醫務室裏走出來,手上抓着個沉甸甸的袋子。

丢失的轉化血清,流木野咲,以及另外四臺Valvrave。

提前撤軍的多爾西亞……戴留斯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除非有人強行介入。

如果對咲森號的作戰指揮權易手……考慮到“那個男人”可能使用的戰術,他必須增強咲森號的力量。

多爾西亞軍,月面軌道部隊,旗艦。

“……以上,是新的作戰計劃。”

“潛入作戰……還真是久違了。不過,真不愧是卡恩——大佐,這種東西也能随便地準備好。”打量着眼前的咲森學園制服,哈諾因沒什麽誠意地稱贊着長官。

“這一次作戰的主要是摸清咲森號內部的武裝力量,Valvrave是偵查的重點。哈諾、阿德萊伊和我進入咲森號,古菲亞接應。”

“為什麽?我也想去裏面玩!”紅發的少年不滿地抗議着,“在外面的話,根本沒人可以——”

“就是因為這個才不讓你去。”哈諾因不客氣地笑了聲,目光瞟向阿德萊伊,“如何啊,王子大人,對這個計劃的感想?”

“……我沒有意見。”

看他心事重重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作戰計劃上,本着隊友的情誼,以及自命隊長(雖然似乎沒人承認)的責任感,哈諾因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艾爾埃爾弗那家夥可不是會輕易死掉的類型。”

看阿德萊伊還是沒什麽精神,他又順口開了個玩笑:“說不定他現在就在咲森號上,馬上我們就能見個面~”

哈諾因可以發誓,當時,他真的只想開個玩笑。

沒人能想到玩笑會成為現實——以一種最惡劣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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