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流木野咲。
16歲,高一年級,曾經是知名偶像,後因體檢時檢測出哨兵資質退出娛樂圈,進入咲森學園就讀。
十天前出現覺醒征兆,六日後完成覺醒,成為一名哨兵。
她的偶像履歷如今正擺在米山的桌子上,目光自諸如六歲童星出道十三歲發行第一張單曲之類的文字上依次掃過,米山不由皺起了眉。
他對偶像這種東西毫無興趣,這份簡歷只讓他感到失望——難得出現一個能駕駛Valvrave的駕駛員,居然就是這麽一個小姑娘?
她到底是憑什麽被Valvrave看上的?
失望歸失望,人還是要見的。
“把她叫進來吧。”米山嘆了口氣,随手把那份資料丢到一邊,“我得跟她談談。”
流木野咲給米山的第一印象……
老實說,比資料更讓人失望。
她低着頭,神情有些畏縮,方才駕駛Valvrave的經歷似乎讓她心有餘悸,進門之後只瞟了米山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完全是個沒什麽底氣的普通學生。
若是平時,這樣的學生只會讓米山感到不滿——尤其她還是一個哨兵。但現在,對比一下時缟晴人,米山忽然覺得這樣膽小怕事的學生也沒什麽不好。
他咳嗽了一聲:“是你駕駛的那臺機體?”
“……嗯。”
“你知道那是什麽麽?”米山聲音一擡。
“不、不知道……”流木野咲明顯被他給吓着了,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兩步,眼神惶恐。
“那你是怎麽上的機體?”米山乘勝追擊。
“我……之前一個人有點無聊,就去下面看看,結果發現那兒有扇門開着……”流木野咲連忙道,“我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就進去看了看,然後看見了幾臺Valvrave……”
機庫的門開着。
米山的臉沉了下去,他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方才他讓人查詢了咲森號的監控數據,結果發現一處密封門和主機庫門都在不久之前開啓過,很明顯,有人闖進了咲森號。
現在他的部屬正在徹查這段時間咲森號內的監控影像,但對他們能找到有用的線索,米山并不抱多少希望。這種膽大妄為卻又令人無知無覺的行事風格,很難不讓他想到多爾西亞軍人最高機構的卡爾斯坦因機關。
如果真是卡爾斯坦因的人……聯想到至今仍大搖大擺留在咲森號上的艾爾埃爾弗,米山的心情就變得惡劣起來。
天曉得他留在咲森號上是為了什麽,如果是為了接應同伴,咲森號豈不是危險了?
為了解決他……米山重新把目光投向流木野咲,不管怎麽說,她至少能操縱Valvrave,如果她願意站在自己這邊,他面對時缟晴人時也能更有底氣。
這讓米山努力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流木野——同學,你覺醒的時候,有什麽特別樣的感覺麽?”
時缟宗一始終沒說出駕駛Valvrave到底需要怎樣的哨兵,米山也不指望能在時缟晴人那兒找到答案,流木野咲卻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流木野咲皺起了眉,苦思良久才搖了搖頭:“抱歉,老師……我不清楚。”
難道真的是偶然?
還是時缟宗一只是在放煙霧彈,Valvrave并不需要什麽特殊的哨兵,只要是哨兵就能啓動?
如果不是因為時缟宗一反複強調,除了有資質的駕駛員,剩下的人乘坐Valvrave将會付出“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米山真想自己坐上去試試。
可現在……
“……你先回去吧。”考慮到拉攏流木野咲的重要性,米山不打算再留她,看她的樣子,估計真是吓壞了,“對了,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他擺出了嚴肅的面孔,滿意地發現流木野咲臉上露出了好奇與緊張混合的神情:“關于艾爾埃爾弗。”
“艾爾埃爾弗君……怎麽了嗎?”
“不久之前曾有人潛入咲森號,”米山鄭重地說,“目前看來,極有可能是與他出身相同的特務,機庫的門之所以會開啓,就是他們幹的好事。”
流木野咲輕呼一聲,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多爾西亞的軍人在吉奧爾可沒有過什麽好名聲,特務更不用說。
“他一直不肯說出留在咲森號上的理由,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為了接應同伴。”米山壓低了嗓子,“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時缟同學很可能被他騙了。”
“是這樣嗎……”流木野咲喃喃道。
“所以你要小心,”米山提醒道,“不要與他走得太近,他太相信艾爾埃爾弗了!”
流木野咲輕輕點了點頭,米山這才滿意,放她離開了房間。
等流木野咲走後,米山叫來了一名部屬。
“通知艦上的所有學生——所有哨兵學生,後天上午進行體檢。”
僅有一臺Valvrave無法壓制時缟晴人,但既然有流木野咲這個例子,剩下的學生裏,說不定也有能駕駛Valvrave的人。
雖然他不知道成為Valvrave的駕駛者到底需要怎樣的資質,可既然有流木野咲這個範本,只要能找出她的特異之處,再與其他學生對照……
等到第三、第四臺Valvrave按照他的心意啓動,時缟晴人也好,艾爾埃爾弗也好,都無法再威脅他!
“……大概就說了這些。”
時缟晴人與艾爾埃爾弗的房間裏難得多了訪客,流木野咲坐在屋內僅有的兩張椅子之一上,一手托着下巴,回憶完了她與米山的對話全記錄。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艾爾埃爾弗安靜地聽着,眉頭微皺。
理論上的房間之主時缟晴人沒有椅子坐,只好站在一邊。之前補充的血液很好的安撫了他,現在再看着艾爾埃爾弗,他至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饑腸辘辘。
也許是他的心理作用,晴人總覺得艾爾埃爾弗的臉色有些蒼白。
畢竟是被他吸走了那麽多血……雖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但他被Valvrave抽了不少血,現在卻一點不适感都沒有,作為代價,艾爾埃爾弗應該不會好過。
“大體情況我已經了解了。”被晴人擔心着的那位開了口,“從現在的情況判斷,米山勝田并不清楚Valvrave的底細,可能只知道駕駛Valvrave需要特殊的哨兵,卻不知道具體特殊在什麽地方,以及該如何完成轉化。”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投向了流木野咲。女哨兵聳了聳肩:“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問題應該是出在那個手環上。”
艾爾埃爾弗嗯了一聲:“既然米山對此一無所知,這件事真正的知情人,應該還藏在咲森號上。”
“為什麽老師他們……”時缟晴人終于忍不住插話,艾爾埃爾弗瞥了他一眼:“雖然可能有特例,但咲森號上的大多數教師,實際上是吉奧爾的軍人。”
“咲森號的主機庫內藏有Valvrave已經證明了一個事實,之前吉奧爾一直在以咲森學園為掩護,研發擁有極大威力的戰争兵器。為了保護好它們,用軍人代替教師并不是多麽麻煩的事情。”
以學校為掩護,研發戰争兵器。
“這種事……”晴人臉色發白,“怎麽可能……他們……”
學校裏朝夕相處的老師……居然是軍人。
流木野咲的反應比他鎮定些,少女的嘴角動了動,仿佛罩了層寒霜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屑:“果然是大人會做的事情。”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的處境并不樂觀。”艾爾埃爾弗沒理會兩人的情緒波動,“雖然不是米山,但咲森號上應該有其他人掌握着吸血哨兵的轉化方式。現在我們能掌控的Valvrave有兩臺,剩餘的Valvrave則有三臺,一旦形成對立的話……”
“等等。”流木野咲忽然打斷了他的話,“什麽叫‘我們能掌控的Valvrave有兩臺’?”
“我怎麽不知道……我和你,能算是‘我們’?”
屋內的氣氛頓時僵了起來,流木野咲的眼中明顯多了挑釁的意思,艾爾埃爾弗平靜如常,看起來絲毫沒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流木野同學……”
“這跟晴人沒關系。”流木野咲幹脆利落地堵住了想要勸架的晴人,“之前你救了我,非常感謝——但就算你們結合了,哨兵是哨兵,向導是向導,我可不是那些認為向導的意志就是哨兵的意志的老頑固。”
“那麽,你覺得我有什麽理由要幫你?”
看了眼一臉擔心的時缟晴人,流木野咲有點恨鐵不成鋼——米山的話她雖然不信,但艾爾埃爾弗确實不是個坦誠的人,教師其實是軍人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可直到現在才向晴人坦白。
明明被隐瞞了這麽重要的事,那邊的晴人卻一點意見都沒有……
腦中忽然閃過之前在駕駛艙口看到的畫面,流木野咲瞥向時缟晴人的目光頓時有點兒詭異——雖然竭力把之前的情景往正常的方向考慮,但是……
如果說他倆真的……那時缟晴人不在乎這個,好像也不是什麽問題?
她沒來得及在這個方向展開想象的翅膀,艾爾埃爾弗只用一句話,就将她整個拉回了現實。
“我确實有個理由,”艾爾埃爾弗說,“櫻井愛娜。”
流木野咲的目光冷了下來。
她沉默地看着艾爾埃爾弗,一言不發,過了很久,才輕聲開口道;“你說什麽?”
不光是流木野咲,聽到這個名字,時缟晴人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愛娜……跟她有什麽關系?”
“只是猜測而已。”艾爾埃爾弗拿出一樣東西,放在流木野咲面前。
那是一部手機,外殼是淡淡的粉色,貼着花瓣形狀的小小貼紙。
流木野咲曾無數次的見過它,在一名少女的手中。
她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那部手機。
櫻井愛娜的死因,是多爾西亞軍的襲擊。
在這之前,她一直相信着這個事實。畢竟除了多爾西亞軍,在咲森號上,不可能有其他人會想傷害溫柔的向導少女。
可艾爾埃爾弗的話提醒了她,如果咲森號上真的有這樣的機密,負責管理的又是吉奧爾的軍人,那萬一櫻井愛娜不小心發現了什麽,他們……
她緊緊地握住了手機,腦中浮現的,是櫻井愛娜最後發給她的短信。
我沒事,別擔心。
那并不像她的語氣。
——“請來一趟主機庫,我有話想對你說”
——“乘上Valvrave。”
或許艾爾埃爾弗早已暗示了她答案。
“你是在哪兒發現這個的?”
“主機庫。”
“……”
“按照你的說法,那個手環來自于櫻井愛娜的屍體。”艾爾埃爾弗的聲音非常平靜,但聽在流木野咲耳中,卻像是惡魔的低語,“既然如此,她的死,很有可能與掌握着轉化方式的人有關。”
“……我明白了。”流木野咲呼了口氣,“随便你想幹什麽吧,只要能把害死櫻井同學的人找出來,我就幫你。”
雖然成了同盟關系,但流木野咲依然看艾爾埃爾弗不順眼。所以說完話後,她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還順便捎上了時缟晴人。
對于櫻井愛娜是死于他人之手這件事,晴人所受的震動并不比流木野咲小。老師其實是軍人,咲森學園是研究Valvrave的掩護,如果說這些他還能勉強接受的話,咲森號上有人為了隐瞞秘密而殺了愛娜,就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事實。
“先說好,”把人拉進房間關上門,流木野咲忽然開口,“找到那個人的話,歸我。”
她的語氣一點不像是開玩笑,時缟晴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你會勸我。”流木野咲倒是有點意外,“說什麽……殺人不是好事之類的。”
“現在再說這種話……”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擊墜數,時缟晴人露出一絲苦笑——就算是用的Valvrave,就算從感覺上他只是擊毀了一架架機體,可他殺了人,還是很多人,卻是個無可争議的事實。
但他并不後悔。
艾爾埃爾弗說得沒錯,想要守護什麽的話,這只是無足輕重的代價。
“說得也是。”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卡米拉上是怎麽大殺四方的,流木野咲也覺得現在他們兩個實在沒有說這話的立場。
至于将殺人者交由法律去審判——時缟晴人和流木野咲很有默契地同時忽略了這個選項,對現在的兩人來說,要再去相信國家或者法律,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吶晴人,你應該跟我一樣,是……那個什麽吸血哨兵吧?”把時缟晴人叫來,其實也就是為了問這個。
“嗯。”
“那……你也會想吸血了?”
時缟晴人點了點頭。
總算不再是一個人的事實讓流木野咲松了口氣,雖然當吸血鬼的感覺挺酷,可作為異類混在一群人類裏,她還是難免有點心理壓力。
“等我一下。”流木野咲交待完便拉開了冰箱,翻找一會兒之後拎出兩個血包,扔進一旁的臉盆裏,再倒了些熱水進去,讓血包泡在裏面飄着。
時缟晴人的表情不由得古怪起來——托艾爾埃爾弗的福,現在他對吸血沒那麽抵觸了,但看着流木野咲用泡面似的利索動作加熱血包,他還是覺得有點微妙。
“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還配上這種好像剛做了一道好菜似的臺詞。
盛情難卻,時缟晴人接過流木野咲遞來的血包,輕輕吸了一口。
畢竟經過冷凍,流過舌尖的液體帶着一絲微涼,血腥氣在口中溢散開來,讓人稍有點不舒服,好在不難忍耐。
味道雖然一般,但把血液咽下去的時候,時缟晴人還是感到了微微的滿足。只是比起方才全身上下的神經都忍不住舒展的美妙感受,這點滿足就實在算不上什麽了。
“怎麽,不合口味麽?”正叼着吸管慢慢喝的流木野咲注意到了晴人微妙的表情。
“不,不是,”晴人搖了搖頭,“只是……覺得味道不太一樣。”
“跟艾爾埃爾弗的?”
“……嗯。”反正也被看見了,時缟晴人索性承認。
“那,他的血是什麽味道的?”憑良心說,流木野咲問這問題的時候沒什麽其他想法,單純就是想對比一下血包的血和從人身上吸出來的有什麽不一樣。
“我說不太好……”晴人認真思索了一下,“大概是……很香?雖然說不出來是什麽香。”
流木野咲嘴角微微一抽。
“很甜……也不是那種甜,就是很……”要準确描述出那種感覺着實有點考驗時缟晴人的文學水平,“感覺非常舒服,一點都不刺激。”
流木野咲默默低頭,用力吸了一口血。
“而且還很……軟,很溫暖。”努力描述着自己當初的感受,時缟晴人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點微笑,“總覺得……是非常适合我的味道。”
流木野咲面無表情地伸出手,直接從沉浸在回憶中的晴人手裏拿回了她送過去的血包。
“流木野同學?”晴人總算回過神來。
“血液資源是很寶貴的,”流木野咲說,“所以時缟晴人君——你還是去找你香香軟軟的向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