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艾爾埃爾弗走到學生那邊的時候,時缟晴人是第一個迎上來的。
他上下打量了艾爾埃爾弗一會兒,似乎是松了口氣,但立刻又擰起了眉:“為什麽你一定要讓學長他們……”
今天早上,艾爾埃爾弗給了他一個任務,将一份文件交給犬塚久間與流木野咲——如果他願意的話,也可以告訴其他人。
那是櫻井愛娜的驗屍報告。
照顧到看報告之人的心情,貴生川巧将它寫得很簡略,幾乎沒用什麽術語,只是簡單說了一下屍體上的問題,以及作為關鍵的櫻井愛娜的死因。
出于艾爾埃爾弗的授意,死因雖然是據實相告,但中間做了點模糊處理,那上面并沒有提及櫻井愛娜肩上的槍傷被人止過血,只有“生前傷主要是左肩的槍傷”“失血過多而死”被着重強調。
看了報告的兩人自然來找他要答案,艾爾埃爾弗很配合,馬上表示他接下來會給一個說法——便有了方才暗中襲擊的這一幕。
聽到時缟晴人的問題,艾爾埃爾弗揚起了眉——大概是顧及到那邊情緒激動的兩人的緣故,時缟晴人把聲音壓得很低,還是湊在他耳邊說的,于是他用同樣的低聲回應:“在你看來,什麽都不知道對他們來說更好麽?”
時缟晴人沒能再說什麽。
有犬塚久間和流木野咲幫他質問可以更快地打開局面,面對兩人憤怒的質疑,步調早被打亂的米山明顯沒抓住事情的重點,很快,艾爾埃爾弗就讓他說出了自己想聽到的話。
“在咲森號上,所有的老師都有槍——”
輕而易舉。
他沒急着乘勝追擊,而是觀察着剩下那些教師的反應:唯一的無關者七海裏音一臉迷惑,知道最多的貴生川巧微微苦笑,而山川與進藤的反應則比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其他教師更為僵硬,山川匠還能繃得住,進藤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出現了幾分恐懼。
可惜現在學生這邊的注意力幾乎全集中在了米山身上,沒人注意到他。
“大家……不是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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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老師問了個沒人回答的問題,她怔怔地看着身邊的同事,最終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貴生川巧。
“小七海……”貴生川巧嘆了口氣,這一次,連他都沒法坦然地回答。
“到底是怎麽回事,米山老師!”學生這邊最先爆發的是山田雷藏,他受犬塚久間邀請來參加這次會議,卻看到了神情低落的犬塚久間,又聽到了二號禮堂內傳來的槍響。
以及,由流木野咲轉述的,令人震驚的事實。
他并不認識那個叫櫻井愛娜的女孩,卻聽到過犬塚久間提起她的名字,就像他與阿信一樣,那個女孩似乎也是犬塚久間想要戰鬥的理由——可她卻不是死在多爾西亞人手上。
接下來的事實更超乎了他的想象,米山老師帶着槍,而他還說,咲森號上的所有老師都……
他不是個按捺得住疑問的人,所以,他直截了當地問了。
吉奧爾并不允許一般民衆持槍,能夠合法持有槍支的集體,似乎只有……
有聰明的學生已經想到了答案,只是沒人能輕易接受。
“老師們……其實是軍人。”最終還是貴生川巧回答了他。無視了身邊同事驚訝的目光,他看了眼呆在那兒的七海裏音,用口型對她說了聲抱歉。
米山震驚地看着他,貴生川坦然地回望——在他說出那句話時局面已經不可收拾,開槍之後,米山的最佳選擇是不在槍支上糾結,只堅持自己沒有殺死櫻井愛娜。學生們不可能在咲森號上對他處以私刑,他頂多會遭受一段時間的囚禁之苦,到達地球之後自然有辦法洗脫嫌疑。
可是他沒有。
高高在上慣了的人根本不肯忍受一點委屈,也難怪他會掉進艾爾埃爾弗的圈套。
“軍人……為什麽軍人會……”
“我們的老師……”
“學校那邊……”
“難道多爾西亞也是因為這個……”
細碎的讨論聲漸漸大了起來,學生們交換着驚訝與疑惑不解的眼神,不知道是誰的一句話,恰到好處地切中了要害——
“難道是……Valvrave?”
靈屋佑介抓住了這個機會,順理成章地接了下去:“說起來,那臺綠色的Valvrave,是在咲森號裏的吧?”
“綠色的Valvrave駕駛者是流木野咲”的消息昨天已經被他放了出去,現在不再是機密。不過在這之前他們也商量過,昨天整整一天時間,流木野咲沒讓任何人逮到找她問問題的機會——反正她本來就是個孤僻不合群的人,再冷淡一點也沒什麽。眼下他這麽一提,頓時,大家的目光就又集中到了流木野咲身上。
女哨兵的眼簾恰到好處地一垂,方才的銳利不知去了那兒:“我……是在咲森號下面,一個很大的房間裏發現它的。”
她的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到面色灰白的米山身上,才緩緩地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在那裏……總共有四臺,這樣的機器人。”
這句話砸下來,學生裏直接炸開了鍋——Valvrave的力量他們都見識了,一臺Valvrave就已經那麽強,那麽四臺Valvrave呢?有了這些,是不是不用再擔心……
“大家,事情不是那麽簡單!”貴生川立刻開了口,一臉的焦急,仿佛真的擔心學生做了傻事一樣,強調似的開口:“Valvrave只有特殊的……”
特殊的什麽他沒說出來,米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貴生川便知趣地閉了嘴,流木野咲适時地低下頭,抿着嘴唇,一言不發。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另一個Valvrave駕駛者,時缟晴人幹脆學着另外兩人的樣子低頭不說話,這情景大多數人都不好意思直接問,卻攔不住山田雷藏,流木野咲是女生貴生川巧站得太遠,于是他直接走過去按住晴人肩膀:“到底有什麽條件?要上那個機器人的話!”
這會兒插話的變成了二宮高日,大小姐微微側着頭,手指繞着一縷頭發,不經意似的開口:“對了,我沒記錯的話……今天下午,好像有個體檢吧?”
她看了看時缟晴人,又瞥了眼流木野咲,這才補上關鍵句:“好像是只有哨兵要參加的體檢?”
現有的兩名Valvrave駕駛者,都是哨兵。
今天下午,老師們卻要進行只有哨兵才能參加的體檢。
在場的學生裏也有其他哨兵在,聞言不免怔了怔,再看向米山時,眼裏已經多了警惕:平時他們或許不會想太多,但之前靈屋佑介與晴人在讨論板上的造勢确實給他們心裏種下了一絲不安,再加上教師其實是軍人、咲森號內暗藏了其他Valvrave——種種條件累加起來,雖然沒能讓他們立刻得出清晰的結論,但一個模糊不清的想象,已經足以讓他們不敢再靠近曾朝夕相處的老師。
懷疑、警惕、遠離。
看了半天戲的艾爾埃爾弗對眼下的局面感到滿意,學生對老師、孩子對成年人的信任與依賴此刻已經被毀了個幹淨——這還得感謝習慣了專斷獨行的米山,他雖然跟貴生川巧讨論了體檢的事,卻沒把它及時地告知下屬,除了他和貴生川之外,剩下的人甚至不知道這個體檢會怎樣去做,就算想安撫學生也無從開口。
事實上,貴生川所建議的體檢項目确實略有危險,畢竟要分辨出“體質特殊”的哨兵不是件容易的事。先前米山并不在乎,在他看來就算是電擊檢測也不過是會讓那幫舒服慣了的學生稍微疼一下,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現在……
就算他有意遮掩,貴生川也未必會配合。
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裏的米山冷冷地盯着貴生川,物理老師平靜地看着他,眼中藏着一絲諷刺。
雖然他确實有自己的理由,可如果米山勝田是個優秀的指揮官,或者他至少真的關心那些孩子,貴生川巧都未必會選擇站在艾爾埃爾弗那一邊。
可惜的是,這兩條他都做不到。
前戲基本完成,現在要做的就是告訴米山他們想要什麽——也是整場行動的關鍵。
事先準備的時候時缟晴人曾經問過艾爾埃爾弗這一次的行動會不會出現什麽危險,畢竟他們這邊絕大多數都是沒有戰鬥力的學生,老師們卻帶着槍。
艾爾埃爾弗給了他答案,真正會面臨危險的,也只有最後的這個關鍵:借着之前累積的氣勢,向老師們提出質疑,要求他們交出咲森號的控制權。
教師那邊不可能這麽容易就低頭,雖然他準備了後手,但如果米山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控制好咲森號的話,很有可能會選擇殺雞儆猴。槍就在手邊,一槍下去,足以震懾從沒見過血的學生。
那時的最佳目标,自然是那個帶頭質問的人。
所以關鍵的這一步,由他來做。
艾爾埃爾弗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流彈問題他最好離學生們遠一點同時離米山近一點——正打算邁第二步時,艾爾埃爾弗微微一愣。
前面多了個不在計劃中的人。
搶在他之前,時缟晴人走了上去,直視着表情陰沉的米山。
托室友關系的福,時缟晴人有機會了解艾爾埃爾弗整個計劃的具體步驟。向導的計劃不算複雜,卻環環相扣。考慮到他最終的“殺手锏”的話,米山幾乎沒有翻盤的機會。
可就算他們有非常強大的“武器”,也依然可能會有危險——或者說,艾爾埃爾弗會有危險。
“最後的質問由我來做。”向導說,“不過,我不認為米山有開槍的勇氣。”
艾爾埃爾弗看起來很有信心,時缟晴人卻想到了不久之前的那一幕。
他在Valvrave裏,看到艦橋之內,被米山老師用槍指着的艾爾埃爾弗。
也許那時起他就有了這樣的想法,所以在米山老師逐漸被他們逼入死角後,意識到向導開始動作的那一刻,原本就站得比較靠前的時缟晴人搶先跨出了那一步,走在了艾爾埃爾弗前面。
——“你會開槍麽?”
迎着米山老師的目光走上去時,他又一次想起了艾爾埃爾弗的問題。
就算是現在可能也改不了,他的答案依然是“不會”。
比起開槍,這種時候,他更希望自己能站在艾爾埃爾弗身前。
“晴人?”
時缟晴人走上去的時候,學生之間出現了細微的騷動。
雖然現在他是咲森號的英雄,但前提是得開着Valvrave。可現在,他卻站在了所有人前方,成了那個與米山老師對峙的人。
也許只有在某幾個人眼裏這種變化顯得理所當然,流木野咲抿了抿嘴,納悶于自己居然一點不介意被晴人代表,她的眼角朝旁邊瞥了瞥,恰好看到若有所思的二宮高日。
看來不止她一個人這麽想,時缟晴人确實産生了變化,至于變化的理由……下意識的,她瞄了眼沉默不語的艾爾埃爾弗。
計劃被打亂了……是因為他小瞧了哨兵的本能麽?
時缟晴人走上前的那一刻艾爾埃爾弗确實怔了一下,但立刻,他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哨兵的本能,保護向導的欲望。
十個哨兵裏至少有九個是容易被本能驅使的沖動生物,時缟晴人似乎也不例外。
艾爾埃爾弗的目光掃向時缟晴人,剛走上去的時候哨兵明顯有點緊張,但幾個呼吸後,他漸漸平靜下來。
米山沒把槍藏得很好,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發現他的右手一直停在可以最快握住槍的區域。在時缟晴人上前後,他甚至暗示性地把右手搭在了槍柄上,晴人卻仿佛沒看見一樣,表情平靜依舊。
如果在那裏的是他……就算将另外兩個變數也納入考慮,艾爾埃爾弗依然不認為自己會有什麽危險。
不過沒把時缟晴人的本能納入考慮是他的疏忽,如果他能利用好這一點的話,也許接下來很多事情會變得更簡單。
……不,沒有必要。
收回注視着時缟晴人的目光,艾爾埃爾弗想。
那家夥已經夠天真了。
“米山老師,”時缟晴人的聲音挑這時候響了起來,“現在,我們已經沒法再相信老師們了。”
簡單利落,直入主題。
“你……”米山看着時缟晴人,莫名其妙的,他又有了當初與時缟晴人對峙時的感覺。
他的理智告訴他,眼前的人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學生,除了父親之外一無是處的哨兵,可他心裏,卻總有隐約的恐懼透出來,令他不敢直視那雙蔚藍的眼睛。
“所以,為了我們的安全,希望老師能将咲森號交給我們掌管。”
米山的臉整個擰了起來,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跳着,看起來異常難看。
開什麽玩笑?将咲森號交給他們,一群學生?
他不想跟時缟晴人對視,便把目光掃向了後面的學生,可這一次,他引以為傲的氣勢卻沒起到先前的效果。
“一會是老師、一會是軍人……到底想在學校裏搞什麽啊。”
“我們只是來上學而已,為什麽要遇到這種事情!”
“說到底都是他們引來的麻煩吧?連多爾西亞的襲擊可能也是……”
“有軍人控制,不是民用穿梭機的話,ARUS也沒有理由再保護我們吧?”
小聲的抱怨一句句彙了起來,最終,形成了無法被忽視的洪流。
咲森學園崇尚學生自治,這确實省了老師們的事,卻也讓咲森的學生習慣了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要胡鬧了!”米山用音調掩飾着心中的不安,“如果沒有老師的話,你們……”
“保護咲森號的是Valvrave吧?”二宮高日毫不客氣地把這句話頂了回去,“我記得第一次受到攻擊的時候,老師們可是慌慌張張地離開了了望室呢!”
這筆帳她記着很久了,現在總算可以發洩一下。
她沒忘記順便捅一下連坊小路裏見,受了她一拐,連坊小路裏見還是有點遲疑:“我……”
“一直以來管理大家的日常生活的是學生會和連坊小路會長。”時缟晴人幫他開了腔,連坊小路裏見咬了咬牙,揚聲接上了他的話:“就是這樣,接下來我也會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老師們不用擔心,大家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你們幾個,難道能代表整個學校?”
“之前也許不行,”時缟晴人微微一笑,“但現在可以了。”
米山不明所以,晴人向旁邊側了一下身,靈屋佑介走上來,懷裏抱着一臺筆記本電腦。
那上面正播放着的視頻影像,赫然是如今二號禮堂內的情景。
米山臉上一白,忍不住迅速地掃視着整個房間——這裏居然被安裝了攝像頭?什麽時候?
“方才這裏發生的一切,咲森號上的大家都看到了。”時缟晴人說,“老師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到外面找同學問一問,他們是否還願意由老師們管理咲森號。”
根本不需要回答。
靈屋佑介一直在偷偷刷咲森學園的讨論板,實況轉播·二號禮堂會議串熱度早已頂天,這之前就已經在醞釀的對教師的不滿此刻被徹底引爆,無數個回複,表達的是相同的意願——
我們的咲森號,由我們來掌管!
米山怔怔地看着電腦屏幕,那上面他看到了自己,臉色蒼白,表情難看,嘴唇微微哆嗦着,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那些,軍人的風度,哨兵的氣勢,都不知去了哪裏。
這是他麽?
怎麽可能?
他僵硬地移開了目光,卻不巧看到了時缟晴人——他站在那裏,一個普通的學生,平凡的哨兵,卻比他更加堅定而強大。
……強大?
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米山的手微微抽了抽,觸手所及的是槍柄的冰涼——也許他還有一條路,他早該選擇的這條路,軍隊裏最重要的就是服從,對不尊重上官、不服從命令的人,就該——
“米山少将!”
耳邊猛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米山驚了一下,扭過頭,看到一臉焦急的山川匠。
“少将,”山川壓低了聲音,“沒必要和他們争,只是一群孩子而已,說不定什麽時候就……”
他吞了吞口水,掃了那邊的學生們一眼,又道:“只要回到地球上,還不是……”
回到地球……
的确,他還有這條路可走。
這些學生就算得意也只能得意一時,回到地球之後,他們終究要服從老師的管理——可回到地球之前呢?難道要讓他就這麽聽一幫小鬼的話?
山川匠盯着米山——确切的說,是盯着他手裏的槍。
他并不想在這時候出頭,如果不是因為米山起了殺心,針對的偏偏又是時缟晴人的話,他絕對不會出來攔住他。
米山的想法不外乎是殺雞儆猴,只要殺掉帶頭的人,憑借死亡的威懾,他們還是能強壓下學生的不滿。日後等回到地球,為了不讓醜聞影響形象,軍方自然會幫他們掩飾,幾條人命而已,完全可以栽到多爾西亞頭上。
但他不能讓時缟晴人所擁有的特異能力暴露,這關系到組織多年的謀劃,若非如此,他本該冷眼旁觀,甚至慫恿米山動手。
畢竟……那個女孩的死,與他有關。
想到這裏山川不禁有些緊張,但立刻,他又冷靜下來。
誰能證明她是被誰所殺的呢?教師的配槍都是統一制式,他又小心收走了彈頭,準确的死亡時間更是早已無法判斷,就算回到地球上,她的死也只可能變成懸案。
想到這裏,山川不由松了一口氣。
只需要忍耐而已……只需要忍耐幾天,等回到地球上,他們還有機會。
山川的算盤打得漂亮,在他身後,進藤心裏卻是一片絕望。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櫻井愛娜是怎麽死的,轉化血清可能已經落入了這些學生的手裏,那部手機自然也無法幸免。
他們不把手機拿出來當證據,只是因為不這樣的話,就沒法把嫌疑套到所有教師身上,一旦米山真的交出了咲森號的指揮權,讓那些學生當家,他……
他甚至痛恨起山川匠——為什麽要去勸阻米山?現在他們已經陷入了絕境,讓米山那家夥不管不顧把事情鬧大的話,至少他們還有一絲機會。
或許他該幫米山這個忙?
進藤腦子裏忽然一亮:他手上同樣有槍,只要教師這邊真有人開了槍,事情就會變得無法收場,到那時米山只能順水推舟——他只需要開一槍!
進藤的目光自那邊的學生身上掃過:首選自然是站得最突出的時缟晴人,他知道他身份特殊,但進藤管不了那麽多——組織的計劃難道能比他的命更重要?況且只要掩飾得好,未必能有人注意到……
他的手指已經偷偷摸到了槍柄,但就在他想要動作的時候,進藤忽然覺得背上一涼。
他看到了一雙冰冷的眼睛。
那個向導,艾爾埃爾弗正看着他,所有的學生都注視着米山,或者是正在跟他說話的山川,唯有艾爾埃爾弗盯上了他。
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裏含了一絲警告的味道,進藤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想有什麽動作,艾爾埃爾弗一定能阻止他。
他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進藤的絕望艾爾埃爾弗并不放在心上,就在米山舉棋不定的時候,他在已經傾斜的天平加上了又一塊砝碼。
“現在,這裏發生的一切僅僅在咲森學園的內部網絡流傳。”艾爾埃爾弗說,“但是它随時可能出現在互聯網上。”
米山的臉上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他連翻盤的機會都沒了,如果他真敢在這裏殺死學生的話,就算能壓下咲森號內的抗議聲,也一定會變成全世界眼中的罪人。
——“不光是我們,全世界的人民都在關注着那些孩子的安危。”
他想起了指南隆治的話。
可米山依舊不甘心,他真要認輸?向那些學生……向那些乳臭未幹的小鬼?
就在局面僵持的時候,寂靜的二號禮堂內,忽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情況我已經知曉了,米山君,”屬于中年男性的溫和聲音在學生之間響了起來,“居然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嗎?”
米山震驚地看着聲音的來源,一名女學生走了出來,她的手上攥着一部手機。
手機屏幕上出現的,是他不久之前剛剛請示過的人。
吉奧爾總理大臣,指南隆治。
“總理……”米山聽到自己幹裂的聲音,他忽然想起來,他的獨生女正好就在咲森學園內就讀。
只是那女孩平時并不顯眼,也沒有總理之女的架子,指南總理也很少問起她——所以漸漸的,他們也忽略了她的存在。
指南隆治平靜地注視着米山,就像他平日裏出現在電視節目中一樣,溫和又從容:“現在這樣,我們也不能忽視學生們的要求。”
“……”
“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殺害櫻井同學的很可能在教師之中。”指南隆治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只好在抵達地球之前,暫時限制一下教師們的行動——”
行動受限,自然無法再管理咲森號。
“日常管理的話,就交給連坊小路同學吧。”被總理大臣親切的稱呼了一下,連坊小路裏見明顯有些受寵若驚,“至于保護咲森號的責任……”
指南隆治移動了一下視線,透過小小的攝像頭,注視着屏幕外的時缟晴人。
“……就交給你了,晴人君。”
“我知道了,”時缟晴人卻有點不太熱情,只是點了點頭,“隆治……總理。”
“辛苦你了,”指南隆治說,“現在大家都處于危險之中,我也幫不上忙,只能盡量向ARUS尋求援助。無論如何,大家一定要平安回來。”
他深深地注視着屏幕外的學生。
“……拜托了。”
滴。
通訊被挂斷了。
勝負已分,輸的人是他。
米山冷冷地看着那邊的學生,有了總理的命令,他們已經立于不敗之地,年輕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壓抑不住的笑意——勝過了大人,他們看起來非常高興。
算了!
他強令自己将視線從學生那邊收回來,回到時缟晴人身上。
他倒是沒有像後面那些學生那樣得意,而是在思考什麽,米山目光微微一偏,又從他身上,落到他身後的向導。
“……我有話想跟你說,”最終,米山向晴人開口道,“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希望你能來我的房間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