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葉景衡一直相信他可以幹出一番事業,但他的父母卻不同意,他們固執地把他困在自己的身邊。
他的父親葉明河是江千市第一批投資房地産業的,順應時代辦了一個房地産企業,取名宏泰,幾十年前就攢下了上億家底,不過這幾年房地産泡沫破滅,宏泰的資金鏈出了問題,葉明河又是舊思維吃老本,公司的經營狀況每況愈下,入不敷出。
葉景衡大學一畢業就被迫拾起了他爸的爛攤子,每天在合同和報表的深淵裏痛苦掙紮,他向來對房産毫無興趣,他大學學的是IT,且成績優異,一心想要在互聯網領域大展拳腳。
結果現實給他狠狠一巴掌,盡管他跟葉明河好說歹說,用盡溢美之詞來形容互聯網行業的壯麗前景,他爸都絲毫不動搖,甚至以斷絕父子關系相逼,既不讓他改變公司的主營業務,也不讓葉景衡出去創業,葉景衡無可奈何,只能遵循他父親的要求,一個勁地開發新樓盤,利用速産速銷盤活資金,每天在政府和銀行之間來回周轉,以拯救瀕臨破産的家族事業。
就在葉景衡以為自己的一生都要因此而荒廢的時候,事情迎來了轉機。
這要從葉景衡的母親,舒玲女士參加的一次酒會講起。
上個月,舒玲受邀參加了一個慈善酒會,觥籌交錯人來人往間,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袋給弄丢了,記憶中好像落在一桌雪利酒旁邊,她正俯身去找時,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經過,怕她裙子不方便,主動蹲了下去,在垂地的流蘇桌幔後頭找到了她的手袋。
舒玲對這個男孩子可以說是“一見鐘情”。
她一直想生個女孩,不想卻生出了葉景衡這樣和可愛毫不沾邊的alpha,造成了她多年的遺憾。而面前的這個男孩子俏生生的,像一個精致的洋娃娃,正合舒玲的心意。不過幾番對話下來,她發現這個男孩簡直寡言少語到過分,雖說不至于不搭理人,但總是冷冷怯怯的,讓和他說話的人覺得吃力不讨好。
好在舒玲是個自來熟,硬是拽着人家拉了半個小時的家常,後來又見到了男孩的母親。
見到男孩的母親時,舒玲吓了一跳,這才知道,這個男孩竟然是阮氏集團的大少爺阮辭,因為是omega,身體又不好,所以不常出來見人,但江千市就這麽大,消息傳播得容易,大家對這個名字都有耳聞。
畢竟阮氏在全國都是赫赫有名,外界一直想窺探到阮大公子的信息,可是多年來一無所獲,沒想到,傳說中的阮辭,竟然就是舒玲面前這個白白嫩嫩的男孩子。
阮辭的母親肖敏走了上來,肖敏年紀不大,穿着一身素色旗袍,身段優美風姿綽約,一出現就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她在衆人灼灼的視線中走到舒玲面前,含笑向舒玲問好,阮夫人當衆示好,這意料之外的意外讓舒玲受寵若驚,不免在衆人面前生出些得意之感來。
阮氏和宏泰本來少有交集,再說宏泰現在每況愈下,風光不再,哪有能入阮氏的眼?
舒玲心想,這下可好,等她今晚回去,就能在她的姐妹們面前好好吹噓一番了!
舒玲連忙走上去,小心翼翼地回話,肖敏有意無意地問到了舒玲的家庭情況,舒玲原本以為只是客套,就實話實說自己有個兒子,是alpha,現在幫家裏打理公司。
萬萬沒想到,肖敏嫣然一笑,話裏有話道:“葉夫人謙虛了,葉少爺我早有耳聞,是個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呢,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單身啊?”
舒玲一愣,忙說是單身。
肖敏笑得愈發溫和,拉過阮辭說道:“我家小辭也是,現在的小孩總不把感情婚姻當回事,可我覺得要是遇上合适的人,就該早早的定下來,您說是不是呀葉夫人?”
這話太突兀,明顯意有所指,舒玲哪裏聽不明白,可她也怕自己太異想天開了,遂擡頭看阮辭,這男孩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靜靜地望着地面,和他母親的如沐春風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舒玲就又有點拿不準了。
“是啊,您說得對。”
思量良久,舒玲攥着的手緊了緊,決定替葉景衡做一個主,她滿臉笑意道:“改天有空讓我家景衡和小辭認識認識,交個朋友,他們年輕人總歸是有話聊的。”
肖敏說好,表示滿意,但阮辭依舊面無表情,點個頭轉身就走了。
這個孩子是怎麽回事?舒玲臉上有點挂不住,肖敏連忙上來拉住她的胳膊,兩人手挽手聊天去了。
第二天,舒玲把這事告訴了葉景衡,葉景衡驚得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相親?你兒子我用得着相親?”
“你想得美!人家就這麽一說,指不定是我自作多情了,”舒玲接着說,“阮家如今在江千市一家獨大,不是咱們家可比的,不管怎麽樣,你得去見見那孩子,再說了就算真沒緣分,能和阮家的人做個朋友也是好的。”
“你不覺得奇怪?”葉景衡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那麽大的公司,長得還好看的小公子,用得着上趕着推銷?”
“也是,他家和我們家本來也沒什麽交集,突然示好确實蠻奇怪的。不過話說回來,咱也不虧,昨晚當着那麽多人的面,阮夫人只走到我面前,同我說話,真是揚眉吐氣!這幾年,你爸公司一天不如一天,以前捧着你的人瞧你落魄了,個個都來落井下石,要是你真的能攀上阮家這層關系,往後看誰還敢欺負咱們。”
葉景衡聽到“攀上這層關系”,不禁冷哼道:“我憑什麽要去攀關系?”
“媽媽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葉景衡打斷了舒玲:“只是能攀上最好,是吧?”
咖啡又酸又苦,讓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他扔下餐具,刀叉與瓷盤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把舒玲吓了一跳,葉景衡不留餘地拒絕了舒玲的請求,他說:“我不同意,沒可能。”
葉景衡原本也是意氣風發的,他年輕英俊,追求者無數,又是傲人的alpha,向來都是什麽都不放在眼裏的。只是這幾年的生活把他的棱角都磨了個遍,他不得不承認,社會發展到今天,比起生理上alpha、beta和omega之分,真正能把人完全區分開的,還是資本和地位。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法接受自己變得同樣不堪,他可以不去做好人,但他不能做小人,他絕不願意如蟻附膻,如蛆蠅般茍活。
另一邊,阮家。
“我不同意!我說了我不同意!”阮鳴把桌子拍得啪啪響,以示他對阮辭結婚的抗議。
阮鳴今年十七歲,比阮辭小七歲,他還沒有分化,但衆人一致覺得他将來一定是一個強壯而勇敢的alpha。
因為他從小就保護着哥哥阮辭,遇到事情都會挺着小胸脯擋在阮辭前面,要不是有七歲的年齡差,還有臉上未消退的嬰兒肥,應該沒有人會覺得阮鳴是阮辭的弟弟。
“哥哥都同意了,你在那兒拍什麽桌子?”肖敏被阮鳴吵得頭疼,用最後的耐心說道。
“那個人什麽來頭你們搞清楚了嗎?哥哥是一根筋,你們也是嗎?”阮鳴氣鼓鼓地說:“你怎麽能那麽簡單地把哥哥的終身大事給定下來?你怎麽這麽不負責任?”
肖敏被這話氣到了,她自認對阮辭如同親生,甚至比親生的阮鳴還要疼愛,阮鳴說這話簡直就是在紮她的心。
“阿鳴,你別瞎說,這是我的決定,和媽媽無關。”見肖敏神情受傷,阮辭連忙解釋道。
阮辭怕阮鳴再亂說話,就扯着他的胳膊把他徑直拉進了卧室,阮鳴一跳上了床,在阮辭的床上打滾,翻來覆去把阮辭的枕頭被子弄得一團糟,阮辭嘆了口氣,在床邊坐下,拍了拍鼓囊囊的被窩,“阿鳴……”
阮鳴從被子裏探出腦袋,悶悶問道:“哥哥,你了解他嗎?”
阮辭先是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你喜歡他嗎?”
阮辭點頭,“喜歡的。”
“他喜歡你嗎?”
阮鳴沒等阮辭說話,就直言道:“他不喜歡你,半個月了,他也沒聯系你。”
阮辭低着頭,露出後頸瓷白色的肌膚來,他神色怔忪,近乎自言自語道:“不喜歡就不喜歡吧。”
“那你幹嘛還要和他結婚?熱臉貼冷屁股有什麽好處嗎?”
“他需要我。”
“他不需要你,他只是需要錢。”
阮鳴說話從來都是針針見血,若不是相處了十幾年,阮辭怕是怎麽都承受不住這一句又一句的奚落,現在雖是理虧,但因為早早下定了決心,也就任他奚落了。
“如果他一直不聯系你怎麽辦?”
阮辭頓了頓,然後說:“不會的。”
“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阮鳴板着臉從被子裏爬出來,他兩手把阮辭扳向自己,認真地說:“你要是在他那裏受委屈了,一定要告訴我,我幫你去揍他。”
阮辭很感動,他把阮鳴抱在懷裏,阮鳴在這兩年長的飛快,和小竹筍似的,身量轉眼就變高了,頭發硬硬的摸着紮手,但說這番話的時候,好像還是小時候的樣子。
“哥哥,誰欺負你了?帶我去,我把他的腦袋打扁。”
“哥哥,誰敢說你壞話?我絕對不允許別人說你壞話!”
小阮鳴常常握着小拳頭這樣說。
盡管阮辭大他七歲,身高也比他高出一個頭。
阮鳴伸手摸了摸阮辭的耳朵,那裏熱熱的,暖暖的,阮鳴問道:“哥哥,你很開心是不是?”
他從阮辭的懷裏坐起來,伸長了手臂緊緊環住阮辭的肩膀,雖然阮辭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但阮鳴知道阮辭很開心,在笑。
他知道,可是他怕葉景衡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