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見動靜,薛婵轉身回眸,正對上裴硯寧一雙無措的眼。
她冷靜極了,目不斜視,先是給裴硯寧遞了擦幹身子的帕子和衣服,然後自己去站在廚房門口堵着,背對着裴硯寧道:“穿罷,我不回頭。”
真的嗎?裴硯寧也不敢多問,連忙從已經涼掉的水裏起來,胡亂擦了幾下套上自己的衣服,緊張兮兮道:“我、我好了。”
薛婵還是沒有轉身,只是道:“以後要再洗,我在院子裏給你守着。”
一時間,裴硯寧竟然有些想哭,他剛剛差點就出事了,如果薛婵沒有回來,沈金玉一定會闖進來的。
他連件衣服都沒有,會發生什麽可想而知。
裴硯寧從身後看着薛婵瘦削的身形,他竟然被薛婵救了一回。
“多謝妻主。”裴硯寧低着頭,說完他疑惑道,“妻主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薛婵道:“我掐指一算,今日特別适合鍛劍!”
“什麽?”裴硯寧沒聽明白。
鍛劍需要很多東西,但是這裏都沒有,只能能省則省,首先在材料上,薛婵的材料就不怎麽樣。
薛婵先燃起竈臺,在火最旺的時候把要鍛打的鐵塊投入其中,等溫度起來後再反複鍛打。
整個過程十分緩慢,一是竈臺的火候不能總是燒得很旺,二是一把鐵劍需要反複鍛打很多次,薛婵自己險些腰背都要直不起來。
但一想到她很快就能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劍了,雖然遠不如無心,但還是很快就興奮起來。
從始至終,裴硯寧便在一旁靜靜地注視着薛婵。
什麽鍛劍之類的,他不清楚,只是在他冷靜下來後,覺得今日薛婵突然回來得十分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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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掐指一算?她又不是跳大神的。
沈金玉會不會是薛婵找來的?她們合計演了一出戲給他看?
薛婵是什麽德行裴硯寧最清楚不過,沈金玉那種人,是她能輕易降服的嗎?這種事,以前薛婵騙他錢的時候又不是沒做過。
從下午日頭正盛到太陽落山,廚房裏一直傳來擊打聲,直至天黑,薛婵要做的鐵劍還未成形。
她揉了揉後腰,擡眼才注意到裴硯寧就這麽眼巴巴陪她坐了一下午。
“你怎麽坐在這兒?”
裴硯寧連忙道:“我也不知道幹什麽。”
他一說完,肚子裏就咕嚕嚕地響了一聲,顯然是餓了。
“那你怎麽不......”薛婵正想問他怎麽不自己燒東西吃,轉眼又看到自己占着竈臺一下午,人家怎麽燒?
“抱歉。”薛婵起身,“我來......”
“我來做飯罷妻主,你太辛苦了。”裴硯寧立刻走過來,“晚上喝粥,拌個蘿蔔吃,好嗎?”
薛婵應了一聲,看了裴硯寧一會兒,他似乎坐得時間太久了,還偷偷自己揉了下屁股,沒能逃過薛婵的眼睛。
薛婵站在一旁看着裴硯寧洗手做飯,時而望向院子裏,看看天上的星星。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裴硯寧問:“妻主今日做的是什麽東西?”
“是劍。”薛婵道,“就是那日去鎮上藥鋪見過的那種,是種冷兵器。”
“冷兵器嗎?”裴硯寧咦了一聲,“我看它挺熱的,都熱得發紅了。”
“......”薛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沉默了一會兒,道,“等它成形了就變冷了。”
裴硯寧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旁的東西,比如薛婵弄一把這樣的劍用來做什麽,裴硯寧便不敢多問了。
空了一會兒,倒是薛婵自己忍不住,道:“有劍便可以用來防身,以後上山再遇見五步蛇,至少不需要徒手搏鬥。”
“哦......妻主會用劍,真是極好的。”裴硯寧也不知道說什麽,他對這種東西完全陌生,雖然薛婵給他解釋了一通,他還是不明白這東西要怎麽用。
要是與人搏鬥,那不是菜刀最好用了嗎?這東西又長又細,豈不是一刀就能劈成兩截。
粥快煮好了,在裴硯寧盛粥的時候,薛婵又道:“其實,這還只是一把很普通又廉價的劍,還有更好的,好很多倍。”
裴硯寧抖了抖耳朵,除了嗯哦之類的言語他不知道要回應薛婵什麽,她素來少言寡語,今夜怎麽健談起來了?
“我來端。”薛婵從他手中接過兩只碗,家裏的碗比較薄,剛盛出來的飯十分燙手。
裴硯寧拿着筷子與拌好的蘿蔔跟在後面,看見薛婵放下粥碗後輕輕搓了搓手的動作,心裏又來了那股異樣感。
她們兩個好像真的在做妻夫一般,薛婵好像一個很疼愛他的妻子,怕他燙着,自己來端碗,吃飯時,她們會一起清談一陣,說說一日的勞累,到了夜裏,她們會相擁而眠。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最簡單的東西,可這些于裴硯寧來說,好像從來都是奢求。
好像他活該就要過着那不是人的日子,活該被賣掉,最後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他的妻主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就要過什麽樣的生活,男人便是這般可悲嗎?好像生來就是給別人左右的,半點不由自己。
“發什麽愣?”薛婵回眸看他一眼,自己率先在桌邊坐了下來。
“喔。”裴硯寧這才回神,跨入門中正要把手裏那碟蘿蔔送到飯桌上去。
可是他走了一會兒的神,思緒還沉浸在方才的幻想之中,家裏的地本來就坑坑窪窪的,裴硯寧被絆了一下,他一個踉跄,還下意識護住手裏的蘿蔔不飛出去,自己卻向前栽去。
裴硯寧都不曾叫出聲來,他知道自己怕是要跌上一跤了,有些丢人......
一個身影快如閃電,穩而又準地接住了他。
“小心。”她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手扶起他,一手接過他手中的盤子。
不知道為什麽,裴硯寧覺得自己臉頰有點燙。
他一定是太羞了。
薛婵不怪他嗎?以前他什麽也沒做,薛婵便日日罵他好吃懶做笨手笨腳,現在他真的笨手笨腳起來,她卻什麽也不說就這樣完事了?
她演得真是出色,幾乎要讓裴硯寧覺得混亂起來,分辨不出真假了。
“明日下午,我還要繼續打劍,你不必再守着了,若是閑來無事,便拿櫃子裏的布匹把自己的衣服做好。”
“是。”裴硯寧輕聲回了。
他心事重重,菜也沒有怎麽夾。
蘿蔔是裴硯寧拌的,倒了醋,加了點糖,微酸的口感十分爽口。
薛婵很喜歡,吃了許多,但她很有分寸,将屬于裴硯寧的那份完完全全地留了出來,吃完便起身去将碗洗了。
裴硯寧一個人坐在飯桌前,食不知味地吃着。
薛婵到底打算什麽時候賣掉他?交易不該是一錘子的買賣嗎?他為什麽能在這裏等這麽久?
裴硯寧不喜歡四處漂泊的生活,他只想安寧地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輩子也沒什麽大的追求,他讀過的書雖然不少,但都是些教習男子德行的,不知什麽大道理。
小時候,薛父還會教他作詩,說以後到了貴夫圈子裏,行酒令時總會用到的。
男子無才便是德,有的那幾分才也是為了給女人助興。
恐怕天下男人都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活的。
但裴硯寧心裏總有一股勁兒,讀書時讀到“以妻為天”、“為夫者生下的男孩只能睡在床下”、“男子若失意于妻子,則一生不得幸福”等字句時,裴硯寧總覺得怨怒。
憑什麽呢?他想,就因為是男人,便做不得人了嗎?
因為是個男人,他的妻主可以随意的賣掉他,即便他的妻主是那樣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可這也是他的錯,旁人只會說他命不好,而不會指責薛婵半分。
碗裏的粥涼了,裴硯寧食欲不振,呆坐着出神。
薛婵洗了把臉從外面回來,發絲上還滴着水,見裴硯寧還坐着,碗裏的粥也沒吃完,盤子裏剩下的蘿蔔她走時什麽樣就還是什麽樣。
再看裴硯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知又在想什麽。
他果然出了問題。薛婵再次斷定,而且好像愈發嚴重了,經常走神。
心中微嘆,薛婵輕聲道:“若吃不下就放着,早些睡罷。”
裴硯寧抖了一下,回過身看着薛婵。
逆着月光,他覺得薛婵的臉又柔和又陌生,明明還是那張臉,還是那個人,他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是誰?”裴硯寧緩緩伸出手,想去觸碰薛婵的鼻子,全然沒有注意到薛婵的臉色變得非常見鬼。
怎麽回事?!裴硯寧失憶了!?還是他的病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連她都認不出來了?
薛婵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裴硯寧的問題,她抿了抿唇,抓住裴硯寧懸在半空還不曾碰到她的那只手,誠懇而堅定地答道:“你放心,我是會保護你的人。”
是保護他......
還是騙他?
裴硯寧看着薛婵,一雙烏黑的眸子斂藏着自己的情緒。
裴硯寧,不要心軟。他在心裏告訴自己,這個女人在騙你,她可能只是想騙取你的感情,騙取你的心,好讓你能心甘情願地為她賣命。
找一個好時機,将她殺了,再找一個杳無人煙的地方将屍體埋掉,他就自由了。
裴硯寧反複勸說着自己,好像少說一次,他心裏要報仇的心就會綿軟一分。
少傾,薛婵見裴硯寧面色好轉,悄悄松了口氣,應該只是暫時的失憶,忘了別的倒是不打緊,千萬不要忘記她已經不能人道這回事就行!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論如何打開妻主的話匣》
(注:以下內容為微信聊天)
18:00
裴:wuli婵婵在幹什麽呀
21:35
薛:練劍。
21:35
裴:我今天買了件新衣服顏色特別好看 bulingbuling的,拍個照發給你看看?
21:58
薛:行。
21:58
裴:【圖片】
(早就提前三小時拍好了)
22:05
薛:嗯。
薛:先不說了,我擦劍。
22:05
裴:婵婵,一般怎麽保養劍最好呀~
22:05
薛:我跟你說,像我這把劍它應該blablabla......然後.......(此處省略五百字)
薛:)))............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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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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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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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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