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簡直是無稽之談!

“死者親屬親自來報的案,告訴我們殺她的是誰,怎會有錯?!”

“死者親屬可有親眼看見兇手容貌嗎?”薛婵詢問,然而那個捕頭似乎并不欲回答,還用一副吃人的目光看着薛婵。

薛婵倒是毫不在意,言簡意赅道:“畫像可能是錯的,要麽,柳慧已經易容,換了容貌,要麽,她現在已經不長這副樣子了。”

捕頭丁香玉眼神質疑:“你怎麽知道?”

“沈金玉是怎麽死的,可有經仵作驗屍?她的死不只有腹部那處刀傷那麽簡單。”

見薛婵似乎真的知道些什麽,捕頭不滿之色漸松,開始嘗試好好與薛婵交流起來。

“這麽說,你見過沈金玉的屍體?”

“不錯。”薛婵點頭,“若你信得過我,我們可以再去一趟沈金玉家,有些東西,你或許需要親自一看。”

丁香玉遲疑一瞬,對身後幹巴巴瞪眼的幾個捕快做了個跟上的手勢,裴硯寧頗為意外,也跟在其後想去看個明白。

因為衙門的警告,清河村村長派人守着沈金玉的屋子不準任何人靠近,所以等薛婵她們再去看時,除了沈金玉的屍體已被擡走,其餘的一切均與發現時無異。

薛婵倒也不再兜圈子,而是直接指着地上的痕跡,道:“捕頭覺不覺得,地上這些痕跡過于刻意?”

丁香玉上前查看一番,道:“這是打鬥的痕跡,你這麽一說,好像确實......這些痕跡雖然淩亂,但每一處都有一定的規律。”

“沈金玉只是普通的流氓,并不會武功,兩個普通人發生打鬥,是不可能留下如此規律的痕跡的,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一人在殺人後,故意留下這樣的痕跡,造成打鬥的假象。”

“再看這裏。”薛婵近前一步,指着桌子上倒扣過來的那個碗,她将碗拿起,出示給丁香玉過目。

“沈金玉家這個碗是鬥笠裝的,上面的口大,捕頭細看,她的桌子上有一層細細的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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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玉俯身去看,依言點了點頭。

“若是這個碗一直在此,那麽桌子上至少會留一個圓圈是幹淨的,可是這張桌子上并沒有這樣的痕跡,很有可能是兇手事後故意将碗放上去的。”

“還有。”薛婵繼續朝內一步,指着原來沈金玉屍體所在的位置,道,“沈金玉當時死在這裏,可是血跡卻濺在後面的窗戶上,按照她躺下的角度和窗戶上血跡的濺射形狀來看,并不符合。”

丁香玉眉心深鎖,仔細聽着薛婵的分析,裴硯寧也不由入神,愣愣看着薛婵講話。

“而且,窗戶上有一個小孔。”薛婵指給丁香玉一看。

丁香玉好歹也當了多年的捕頭,她雖然辦的案子不算多,但經過薛婵這般将線索搬開揉碎呈現在她面前後,她心中也有了一些答案。

“你是說,兇手是先用迷香讓沈金玉昏迷,然後在床上殺死了她,再故意做出她與沈金玉發生打鬥的假象,挪動了沈金玉的屍體?”

薛婵點了點頭。

“可......這其中的目的是什麽呢?”

薛婵道:“昨日捕頭來時,在這裏聽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

丁香玉回憶道:“是......人人都說沈金玉力大無窮,竟然能有人将她殺死。”

“不錯。”薛婵肯定地點了點頭,“所以,兇手殺沈金玉,只是在利用人們潛意識的心理,保證她的安全。如果我沒猜錯,龍首鎮應該已經張貼了抓捕柳慧的畫像罷?”

丁香玉點頭。

“那麽,柳慧定然已經知道她的畫像是錯的,她逃到清河村後,為了證實那個畫像上的人就是她,所以選擇了清河村最難對付的沈金玉殺掉,這樣所有人都會下意識覺得,柳慧必然是個身強力壯的女人。”

一個捕快問:“既然畫像上的人已經是錯的,她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殺人呢?”

“那一定是因為,捕頭後來又做了什麽事,讓她感到不安了。”

丁香玉道:“的确,前幾日,我讓手下的人不要只顧循着畫像找人,與畫像上面不符的可疑之人也要仔細查問。”

便是這一行為,讓柳慧開始慌亂,選擇殺人來掩飾自己真實的模樣了。

一番解釋後,丁香玉不禁對薛婵的缜密和細致入微心生佩服,不由道:“不知閣下可曾是同道中人?”

薛婵搖了搖頭,“只是看過類似的書,學過一些。”

丁香玉點點頭:“我知道了,如你一說,如何抓住此人我便有了苗頭,多謝!若是準确無誤,結案之後必有重謝。”

“不必。”薛婵随意擺手,“我一會兒還有活要忙,便不奉陪了。”

說完,她便握住裴硯寧的小臂領着人往家裏走。

身後,裴硯寧怔怔地望着薛婵的側臉一時無話,方才薛婵一步步引導那個捕頭尋找到真相的模樣,好似會發光一般,裴硯寧從來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模樣。

她竟然是如此博學的嗎?可他明明記得幼時,薛家祖父經常跟裴硯寧念叨,若是薛婵這混丫頭能讀點書就好了,真是不争氣。

如今搖身一變,薛婵竟是連案子都會斷了?比鎮上的捕頭都要厲害。

她那日就去沈金玉家看了一眼,就能看出這麽多東西來?

裴硯寧一顆心砰砰亂跳,那是不是那日他在飯裏下耗子藥時,已經被薛婵瞧見了?

可當時她在修補屋頂啊。

一想到薛婵趴在屋頂上偷偷往下面看,裴硯寧不禁打了個寒噤。

“冷?”薛婵看了他一眼,随手将自己的外衫脫下來搭在裴硯寧身上,“回去喝點熱粥。”

“妻主......今天真厲害。”裴硯寧出聲恭維。

薛婵道:“只是觀察而已,那幾個官差自己也能發現,我只是幫她們節省一點時間。”

她神色如常,語調平淡,仿佛真的是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

這若擱在平常,她本來會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四處顯擺的。

裴硯寧皺緊眉,不對勁,薛婵似乎有些不對勁,她好像......不是在演戲,還是說她的演技已經到了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

可那些人是真的官差啊,她們身上都有衙役的腰牌,薛婵再有本事,還能串通這些人一起騙他嗎?

這未免過于......得不償失。

裴硯寧不明白,但是他真的被騙過太多次了,哪回薛婵不是花樣百出?哪回他不是幾乎要信了......

可那時候,薛婵演的是獨角戲,頂多加上兩三個狐朋狗友一起騙他的錢。

但是現在呢?裴硯寧想不出自己身上還有什麽東西,值得薛婵這般挖空心思地來騙他。

裴硯寧又開始發呆了。

薛婵輕嘆一聲,在廚房裏掏出小本,用炭筆寫下:三月十四,晴,病者精神恍惚(許是受命案影響,心中害怕)

不過今日之後,這個案子應該能順利結案了。

而她的劍,也馬上就能完成了,薛婵垂眸看着自己鍛打出的即将成形的鐵劍,不由心生欣慰。

因為等了一夜官差,白日裏吃過飯後薛婵便讓裴硯寧進屋睡一會兒,她自己在院子裏拿着柳枝練了會兒劍法,便打算去溪邊漿洗一下汗巾子擦一擦自己。

回來的時候,薛婵習慣性地去查看裴硯寧是否安好,然而等她走進屋內,原本該睡着人的地方卻空空如也。

快離開她!!!

裴硯寧緊緊抱着一個包袱,在隐蔽的小路上撒腿狂奔起來,他覺得很害怕,家裏的那個薛婵給他的感覺一日比一日陌生和複雜。

若說在之前,裴硯寧還能拿捏七八分薛婵的性子,明明白白地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麽了,可是現在,裴硯寧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她。

這種感覺令裴硯寧十分恐懼,他甚至開始幻想每天夜裏他睡着的時候,薛婵是不是就在床邊看着他,然後嘲諷他的無知和愚蠢。

賣身契他不要了,裴硯寧深深感覺到自己殺不了薛婵,他一想到要殺了薛婵這件事,心頭升起的恐懼感比自己瀕死時的還要強烈。

他太害怕了,他已經完全不能再待在薛婵身邊一日了。

很久之後,裴硯寧覺得自己已經逃出很遠了,他一夜沒睡,此刻累極了,扶着一棵樹停下來休息。

“咳咳......”

遠處傳來咳嗽聲,裴硯寧初時并未理會,可那個人咳得實在太厲害了,好似生了什麽重病一般,引得裴硯寧不由擡頭望去。

他看見一個十分瘦弱的婦人,佝偻着背,頭發也花白了,似乎是個老者。

裴硯寧想了想,主動走上前去詢問:“老人家,您要去哪裏?我扶您一段路罷。”

那人動作極慢,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擡起頭來,只見她面色蒼白,眼窩深陷,倒是看不出什麽皺紋,但是皮膚很粗糙。

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硯寧看。

裴硯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以為這位老人家定是不需要他的幫忙了,轉身欲走,才聽見一聲輕微的:“那多謝你了。”

裴硯寧心中微嘆,然後扶住了她。

“我要去渡口。”老妪顫顫巍巍道。

裴硯寧點了點頭,“正好,我也要去渡口。”

聞言,老妪點了點頭,看着裴硯寧笑容漸深。

一炷香時間過去了,薛婵望着四面八方的來路,絲毫不見裴硯寧的身影。

她以為他或許是出去解手了,便沒有去追。

薛婵想了想,快步進屋打開櫃子查看了一番,之前買的一匹布不見了,舊衣服也沒了,同時不見的還有裴硯寧平日用的那條帕子和他的兩雙鞋。

不好。

薛婵不再遲疑,閃進廚房拿了條粗麻繩便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我的感謝名單真短啊嗚嗚嗚,這還是攢了好幾天的,窮酸作者,在線哭泣。

感謝在2022-04-17 23:06:57~2022-04-18 22:01: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健胃消食片、WhoAreYou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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