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巧酥、看了場熱鬧

孟錦繡順着阿蘿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對方也恰好朝這邊看了過來。

李四?娘和李六娘見?是?孟錦繡，客氣的朝她笑笑，孟錦繡也對着二人?盈盈一笑, 算作是?打招呼。

阿蘿從一旁問道?：“小娘子同那兩位女郎，似乎很投緣似的, 我見?她們也不常來咱們店裏，小娘子對她們卻?極是?客氣, 這是?為?何？”

孟錦繡聽到阿蘿的疑問, 不禁從心裏面失笑, 忍不住看她一眼。但凡來過食肆裏的客人?, 她哪一位不是?以禮相待了？怎麽到了阿蘿眼裏，就成了極客氣的？

孟錦繡将視線收回來, 故意半真半假的說道?：“這大概是?因着, 兩位女郎都?是?美人?吧。你莫不是?沒?聽說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句話？”

阿蘿忙擡頭朝李四?娘和李六娘那邊看看, 而後竟點了一下頭, 相信了孟錦繡這随口胡謅的理由。

她很是?贊同的說道?：“小娘子說的對, 那兩位女郎的确都?是?美人?。而且看儀态舉止，似乎比崔小娘子還要講究呢，難怪比別的小娘子要更美些。”

孟錦繡見?阿蘿一副認真的模樣, 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不再逗阿蘿，叫來酒肆中的夥計點菜，不料桌上的菜還沒?有上齊，竟又從樓下走上來一位漂亮的小娘子。

孟錦繡眨眨眼睛，巧了, 這小娘子還是?她剛才從窗子裏看見?的那位。

這位粉色襦裙的小娘子，今日打扮的極為?講究, 不但在臉上化了時興的妝容，而且頭上和耳垂上戴了耳珰步搖，滿滿當當插了一頭，端可稱得?上是?盛裝打扮。

孟錦繡看一眼那份量極沉的黃金步搖，默默移開視線，夾了一筷子筍放入嘴裏，從心裏面替這位小娘子覺得?頭沉。

粉衣小娘子原本只是?眼睛随意朝周圍瞟着，當見?到座位裏的李四?娘和李六娘時，她眼神猛然一亮，連忙從臉上露出一個熱絡的笑容，快走幾?步朝那邊移過去。

她走到李四?娘和李六娘面前，語氣驚喜的說道?：“給兩位女郎請安，今日随意來這東市逛逛，卻?不料這樣碰巧，竟遇上兩位貴人?。”

李四?娘和李六娘乍一見?到個陌生臉孔，皆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的表情。

跟在兩人?身後的青衫婢子連忙提醒道?：“這是?譚小娘子，上回四?娘和六娘替長公主挑選首飾的時候，曾見?過的。”

譚七娘聽着婢子說完話，連忙殷勤的應是?，言上回聽說兩位要替長公主挑選首飾，她和阿娘特意選了今年最時興的紅寶石，親自呈了上去。

李四?娘和李六娘聽她這樣一提起，似乎回憶起了些，兩人?朝這位譚小娘子點點頭，态度卻?平淡。

譚七娘對二人?這态度卻?不以為?忤，仍笑容殷勤的說道?：“不知長公主對上回那批紅寶石的首飾滿不滿意，另着，四?娘和六娘若是?喜歡什?麽，下回讓人?提前告訴了，兒?必定再挑好的送過去。”

李四?娘點了一下頭：“有勞譚小娘子。”

譚七娘聽李四?娘這樣說，臉上的喜色更甚，她看了一眼窗子外面的乞巧樓，臉上又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譚七娘口快的問道?：“今日乞巧，二位女郎怎會?來這東市逛，莫不是?聽說了這裏的乞巧樓，特意來的？”

李四?娘和李六娘對視了一眼，那表情落在譚七娘眼中，便覺得?是?自己猜對了意思。

譚七娘奉承道?：“不過依兒?看，就算東市的花樓再好，也比不過二位女郎家中的。”

李四?娘和李六娘聽到她口無遮攔，臉上表情沉下來一些，身後婢子忙朝周圍看了看，見?酒肆二樓的人?不多，且孟小娘子又是?認識的，這才放心。

猶是?如此，李六娘仍秀眉一挑，不客氣的說道?：“譚小娘子慎言，這話也是?你該僭越的？”

譚七娘原本正滿臉笑意，此刻被李六娘訓斥一句，再見?到李四?娘也冷了臉，連忙驚惶的捂住嘴巴。

“是?、是?兒?說錯話了。”譚七娘讪讪的張了張嘴，然後便灰溜溜的低下頭，連飯也不吃了，轉身朝樓梯下跑去。

孟錦繡看了一眼那譚小娘子驚惶跑走的背影，将視線重新?投向筷子上，無聲挑了一下眉。她萬萬沒?想到，今日臨時起意來這酒肆中，竟然還能?目睹一場熱鬧。

聽三人?方才的對話，這位譚小娘子家恐怕是?城中的大商人?，瞧她那衣服首飾華麗貴重，多半還是?為?數不多的皇商。

這樣財大氣粗的小娘子，面對四?娘和六娘時，卻?畢恭畢敬，甚至語态帶了些殷勤谄媚，況言語間又牽扯上長公主，那麽這兩位女郎的身份，便很值得?推敲了。

孟錦繡心裏面默默的想着，面上卻?不顯，只穩穩的用筷子夾了桌上的菜吃。

阿蘿見?二樓突然安靜下來，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她有心想問小娘子是?怎麽回事，才剛要張口，就被孟錦繡一個眼神壓了下去，便只好閉上嘴巴，一頭霧水的夾菜吃。

誰料，李四?娘卻?主動開了口：“打擾了孟小娘子的清淨，讓孟小娘子見?笑了。”

孟錦繡自桌上擡起頭來，朝李四?娘淺淺一笑，開口：“只是?尋常談話，哪裏就算打擾了？”

李六娘卻?笑了起來，她說：“原也沒?想瞞着孟小娘子，況且孟小娘子聰慧，才不會?像那譚七娘一樣口無遮攔，随意道?出我和四?姐的身份。”

孟錦繡點點頭，言語間含糊的應道?：“那位譚小娘子說話，是?有些欠妥當。”

李四?娘看了孟錦繡一眼，含笑贊道?：“但孟小娘子卻?是?極聰慧的。”

孟錦繡迎上她的目光，也朝她笑笑，面上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

李六娘身後的婢子說道?：“譚七娘這樣着急攀附四?娘和六娘，還不是?仗着自己攀上了新?情郎，就以為?自己能?從商戶女改了身份，可惜苦了衛尉寺那位盧郎君，想必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呢。”

孟錦繡聽着那婢子的話，忍不住驚訝的眨眨眼睛，這番話的信息量着實太大了些，若是?深究起來，背後絕對是?一連串的勁爆八卦。

李六娘似對那婢子似頗為?縱容，也一臉好奇的看看她，卻?努力按耐住一顆追問的心。

李四?娘卻?似突然出了神，聽到李六娘叫她，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她不好意思的朝孟錦繡笑笑，中途出了這樣的插曲，她和李六娘不方便再逛下去，兩人?帶着婢子，匆匆起身離開。

看了這麽一場熱鬧，孟錦繡也差不多吃飽了。

阿蘿仍舊一頭霧水的看看孟錦繡，好不容易見?李四?娘和李六娘離開，才終于按捺不住問道?：“小娘子，這兩位女郎究竟是?什?麽身份，需要這樣慎重的？”

孟錦繡無奈的朝她看看，伸手沾了杯子裏的清水，在她面前寫了個“皇”個。阿蘿倒吸了一口氣，然後飛快地用手捂住嘴巴，在孟錦繡的眼神下，将那聲驚嘆咽回了肚子裏。

等結賬之後，孟錦繡拿起桌上那袋酥糖，輕巧的拎在手中，和阿蘿一起離開了酒肆。

只聽耳邊忽然傳來一片驚喜的叫聲，阿蘿也伸手朝前面一指，語氣激動地說道?：“小娘子你看，乞巧樓亮燈了。”

孟錦繡順着熱鬧的人?群往前方看過去，只見?不遠處那乞巧樓上的彩燈層層亮起，每層的顏色竟然都?不相同，映襯着樓上彩錦，五層卻?有十幾?種顏色，果然美輪美奂，讓人?不自覺驚嘆。

人?群中，江洵恰好也自熱鬧的游人?裏向這邊走來，擡眸間，恰看見?不遠處的孟錦繡和阿蘿。

周圍華燈初上，乞巧樓上亮起了彩燈，在一片歡呼聲中極吸引人?的目光。孟錦繡手裏拎着只绛紅色的袋子，看起來沉甸甸的，不知裏面裝了些什?麽，她今日化了妝，看上去比往日更明?豔些，額間一枚朱紅色梅花花钿，玲珑小巧，卻?讓人?無法忽視。

江洵望着她被彩燈映照的側臉，腳步微停頓了一下，似抿了一下嘴角。

孟錦繡恰好轉過頭來，迎上江洵的目光，從嘴裏“咦”了一聲，她叫道?：“江少卿？”

孟錦繡和阿蘿一起走過來，見?江洵出現在這裏，驚訝的多看了他兩眼，問道?：“江少卿也是?來看乞巧樓的？”

江洵微一颔首：“是?。那日聽孟小娘子提起這乞巧樓來，某便有些好奇，故也來看看。”

跟在江洵身後那侍從聽了，擡頭瞧了瞧自家阿郎，又瞧瞧對面這位孟小娘子，目中閃過一抹狐疑。

孟錦繡聽了江洵的話，朝他笑了起來：“兒?也是?因為?好奇，如今看來，東市這乞巧樓确實名不虛傳，好看的緊。”

見?江洵點頭稱是?，目光投向她手裏放巧酥的袋子，孟錦繡将那一袋巧酥淩空晃了晃，笑吟吟的解釋道?：“這酥糖是?今日雕瓜果贏來的彩頭，不知是?不是?因為?贏來的緣故，感覺吃起來格外香甜。”

江洵視線在那袋子上停留了一下，才又移開。

孟錦繡卻?心中一動，不知為?何竟朝他開口問道?：“兒?嘗着這酥糖味道?極好，想來是?東市內大糕點鋪子做的，用料也幹淨，江少卿要不要嘗一塊？”

江洵略微猶豫了一瞬，然後點頭：“好。”

孟錦繡笑吟吟的取了一塊小魚模樣的酥糖遞給他，江洵伸手接了，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就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片刻後，他在侍從吃驚的目光中，淡淡稱贊了一句：“滋味确實不錯。”

嗯？

孟錦繡看着眼前這位“不喜甜膩”，卻?反而喜歡吃酥糖的江少卿，臉上露出一抹意外和驚喜的表情。竟然歪打正着，就這麽發現了第?四?個标簽，這算不算今日的意外之喜？

……

自七夕那天過後，天氣漸漸變得?涼爽起來。

這兩日，孟錦繡才剛将那竹篾編的扇子收起來，不料氣溫又毫無預兆的再次回升，白日裏日頭灼烤着大地，将人?曬的有氣無力，樹上的蟬鳴聲倒是?越發刺耳了。

孟錦繡一邊在廚房裏切着蔥姜，一邊感嘆這“秋老虎”的威力，果真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