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歸宿
說來有些狼狽，秋曦只看了一眼辰淵的半妖造型，就忍不住流出了鼻血，擦了半天，看到辰淵微微挑起的唇角，她後知後覺的想：……他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有點太了解自己了？
不過平心而論，這造型确實挺有欺騙性。商量之後，兩人便動身前往隐市。
按照小山繪制的路線圖，隐市入口就在流月河附近一處山洞，進入山洞中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就會升起貔貅石像，向石像口中投入五十靈石作為入場費，便可以進入隐市。
等五十靈石扔了進去，秋曦只覺眼前場景一變，原本雜草叢生的山洞變成了街市景象，明明是大白天，隐市卻是黃昏時刻，道旁店鋪林立，每家鋪子都挂着燈籠，寫着一個“隐”字，街上人來人往，還挺熱鬧。
七年了，她都不知道流月河有這樣的地方。
按小山所說，刀哥神出鬼沒，不用主動去找他，只要在街上打聽哪裏有妖獸買，他自然會現身來找你。
她看了看四周，随手一指路邊挂着紅布，畫着奇特花紋的鋪子道，“咱們先去那問？”
“聽你的，主人。”
他刻意壓低的聲線在耳邊響起，秋曦心跳加速了幾拍。
她刻意不去看辰淵現在的樣子，明明還是那張臉，變成少年模樣之後，神情看起來是那麽天真純然，眼神清澈，他頂着這張臉叫自己“主人”，真讓她難以招架。
隐市所有的店鋪都只挂燈籠，不挂牌匾，這店門口半遮半掩，看不出是賣什麽的。她一眼看到這塊紅簾最醒目，走到近前，就聞到了一股撲鼻的脂粉味，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難道是賣香料的？
正想着，一個紅衣女子掀開布簾走了出來，她穿着一身欲遮不遮的紅紗，身材妙曼，搖曳生姿，她看了看秋曦，眼神玩味，“你們要男的還是女的，還是你們兩要一起來？”
秋曦：……
她好像懂了這是什麽地方。
那女子又說，“你們若是不需要別人，咱們這房間道具都齊全，想要什麽玩法都有，保證讓客人滿意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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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淵不解，“什麽玩法？”
女子光顧着跟秋曦說話，這會兒才細看辰淵，這一看，她頓時笑開了花，“唉喲，好可愛！”
她輕紗一揚，走近辰淵，“小貓妖，你跟姐姐來，姐姐仔細跟你解釋解釋~”
他看向秋曦，“主人，要去嗎？”
“不用了！”秋曦趕緊攔住，“我們是來買妖獸的。”
女子眼波一轉，好像又懂了什麽，“真看不出來，姑娘口味這麽重？不知姑娘喜歡什麽樣的妖獸？咱們店裏的妖獸，可都是個個龍精虎猛的，不像這小貓妖身嬌體軟，也不知道姑娘受不受得住呀！”
“我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女子一手搭上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就往裏走，“說了這麽多，姑娘不如進店去看看，親眼看過，才知道合不合口味麽！”
“放開她。”見她碰了秋曦，辰淵語氣變了，氣息一冷，眸色漸漸變深——
秋曦一驚，怕他來個當街變身，趕緊把手抽了出來，嘴上說着，“不了不了，我們還有事。”說着一把抓住了辰淵的手腕，奪路就跑。
隐市街上，杏黃衣衫的少女拉着貓妖少年一路狂奔，引得不少路人側目注視。
辰淵低頭看着被秋曦握住的手腕，微微揚起了唇角。
兩人一路跑了一條小巷裏，秋曦才松開了他，歇了口氣，“到這應該沒事了吧。”
她松開了手，辰淵露出遺憾的表情。
這是，巷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渾身香噴噴的男子，他穿着一身嬌嫩的粉，沖秋曦抛了個媚眼，“姑娘，來共度春宵嘛？”
靠！有鬼！
秋曦讓他吓了一跳，猛後退一步，“你又是誰？”
“我？我是這煙花巷的頭牌，姑娘竟然不認識我？莫非是新來隐市的客人？”他嫣然一笑，“碰上了我，姑娘可有福了，我可以帶上這只小貓妖一起玩哦~保證讓姑娘體會到，什麽叫人間極樂——”
秋曦聽見極樂兩個字就就疼，還沒說話，就聽旁邊喵了一聲，偏頭一看，巷子邊的木桶上蹲着一只大橘貓，它邊舔爪邊說，“你們人類真是變态，震驚貓貓一整年。”
秋曦：……
她真誠對那粉衣男子道，“我們真不是來找樂子的，是有正事要辦。”
那男子十分掃興地走了。
秋曦松了口氣，這隐市的風氣還真是，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喵，這不是喵族子民嗎？見了朕還不行禮？”
那橘貓對着辰淵說話，持續刷存在感。
辰淵沒搭理它。
秋曦眯着眼睛看它，它蹲在木桶上，木桶有些搖搖欲墜。
以九斤的阿淵體型對比，她目測這只大橘起碼有十五斤。
這樣想着，她忍不住上手掂了一下，巨沉，好像秤砣！
她順手将橘貓放回遠處，它又說：“可惡，怎麽能把高貴的喵喵放在這種滿是灰塵的地方！”
秋曦：？
“剛才你不就在這？”
“朕可是喵喵一族的橘王，怎麽可以對朕這麽無禮？”
“……你要是認識丹朱，一定跟她有共同語言。”
“丹朱是什麽，能吃嗎？”
“肯定沒你能吃。”
一人一貓正鬥嘴，忽有一夥人進了小巷，将他們給堵住了。
這夥人流裏流氣，一看就不像好人，為首者打量巷子裏的兩人一貓，目露輕蔑，“呵，凡人也敢來隐市，真是不知死活。”
小弟也道：“一個凡人，一個半妖，啧，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老老實實把身上靈石都交出來，免去一頓皮肉之苦！”
秋曦真為他捏了把汗，他說自己就算了，反正她不崇尚武力，她的人生目标是撸遍三界毛絨絨，又不是打遍三界無敵手。
他這麽說辰淵，多少是有點活得不耐煩了。
她往後一瞥，辰淵此刻的表情絕對稱不上高興，秋曦不發話，他也沒急着出手。
橘貓怒了：“你們居然敢無視朕！本王可是名聲鼎鼎的大妖！”
“哦，還有一只豬。”
“你才是豬，你全家都是豬！”說着，大橘化作一道殘影沖了出去，跟這夥人打了起來！
秋曦不由睜大眼睛，這橘貓還真是只高階妖獸，他化作人形，變成了一個靈活的胖子，在幾人之間閃轉騰挪，時而伸出手化為貓爪猛撓一下，看着花裏胡哨，實則傷害感人，只是抓破了幾人的衣衫，連皮肉都沒傷到。
秋曦仿佛看到那些人身上一直飄出“-1-1-1”的傷害提示，很沒有同情心的笑彎了腰。
沒一會兒，橘貓就敗下陣來，變回了原形，被這夥人的頭領捏住命運的後脖頸拎了起來，“這貓妖滿肚子的油水，妖丹質量一定不怎麽樣。”
“管他呢，能賣錢就行。”
“喵喵喵！”橘貓慌了，四肢在空中亂劃，秋曦也顧不上看戲，亮出銀針就要出手，辰淵擋在了她身前，“交給我。”
也沒見他怎麽動作，三下五除二，這群混混就被打得落荒而逃，劫後餘生的橘貓對辰淵刮目相看，“不愧是我貓妖族人，果然厲害！雖然你是半妖，朕也不會歧視你，就封你做個禦前侍衛吧！”
辰淵用看傻子的眼神淡淡看了它一眼。
橘貓自我感覺良好，又對秋曦說，“至于你，就封你做朕的寵妃——”
咚！
話未說完，被秋曦撸起袖子一拳打在腦門，“妃你個頭。”
“喵！”
橘貓倉皇逃竄！
它一逃走，它蹲着的那個木桶動了，秋曦還以為木桶成精了，卻見桶子掀開，裏面坐着一個枯瘦老頭，他雙目發白，似乎目不能視物，卻準确的看向了秋曦的方法，“姑娘，要不要算一卦？”
“你剛才就在這？”
老者點了點頭。
“你為何要待在木桶裏？”
“并非老夫要待在裏面，而是因為老夫洩露了天機，被貓妖封印在此，剛才姑娘一拳打在貓妖天靈，破除了封印，我才得以出來，說來還要謝謝姑娘。”
她覺得隐市真是個神奇的地方，又好奇問，“你洩露了什麽天機？”
“老夫夜觀天象，占卦得知，橘貓體重必突破二十斤，一不小心說了出來。”老者嘆了口氣，“唉，洩露天機，才招致如此橫禍，也算是報應吧……”
她一時不知該吐槽橘貓體重是天機，還是該吐槽老頭的一不小心。
老頭道：“為了答謝姑娘，就讓我為姑娘算一卦吧？”
“不用了。”
她不想知道自己未來的體重。
老頭又慢悠悠道，“那就為這位無歸之人算一卦吧？”
秋曦一愣，他們碰上的這些人裏，就這人不管辰淵叫貓妖，他看出來了嗎？
她不由追問，“什麽叫‘無歸之人’？”
老頭沒回答，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握着兩塊龜甲，已經開始算起卦來，他将龜甲往地上一抛，凝視半晌，對辰淵道：“自虛無中誕生之人，你雖強大，可惜你來無來處，歸無歸處，終将成空！”
辰淵深深看了他一眼。
在極樂宮中他早已堅定了想法，要改變注定消散的結局，可這老頭說他的結局難以改變，終将成空嗎？
在秋曦面前，他不想露出端倪，反問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老頭猛搖頭，謹記洩露天際遭到的報應，不再多說一句，“你們走吧。”
秋曦聽得一頭霧水。
走出巷子，她還在琢磨剛才那人的話，“辰淵，他剛才是不是在說你的家鄉之類的？”
“可能是吧。”
想到當初談及家人時他的态度，她關切問，“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故鄉在哪，家中是否還有親人？”
“無親無故，亦無故鄉。”
少年辰淵身形單薄，貓尾巴尖微微垂了下去，顯得有些失落。
這樣的辰淵讓她有些心疼。
她道：“落葉歸根，河川歸海，萬物都有歸宿。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落楓谷當自己的家，只要心有了歸處，去再遠的地方都不會害怕。”
剛遇上他時，她這樣說是出于客氣，這一次卻是發自真心。
那靈活的貓尾巴又翹了起來，朝上微微輕晃，他說：“好。”
如果說萬物都有歸宿，那我的歸宿，就是你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