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條件
辰淵看着眼前的銀月, 久遠的記憶複蘇。
想不起來具體是多少年前了，那時他在深沉睡眠中，隐約知道頭上打的激烈, 那應該是人魔妖三族大戰時期。
一條銀龍受傷掉入海中，在深沉海底, 她隐約見到了沉睡巨物的輪廓，她看不清那是什麽，但能感覺到對方氣息十分強大，天生對水靈氣感知敏銳的銀月還察覺到他周身圍繞着豐沛水靈氣。
她敬畏地稱其為“海神”, 在道聲得罪之後，她吸取了海神周身濃厚的水靈氣治愈自身傷勢, 之後不敢打擾海神，離開了那片海底。
深淵海底沉睡着海神這件事, 她并未對任何人說起。她深知, 一旦将消息洩露出去, 哪怕這位實力再強大，也會許多引來貪心不足的人或妖來打擾他、窺探他，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好處，這些人不會想到一旦惹怒了他, 可能給三界帶來災禍。
作為妖主，她希望海神一直沉睡, 這樣強大的存在, 一旦醒來, 将為三界帶來不确定的變數。但出于私心，她也希望有機會能回報當年的恩情。
剛剛見到辰淵, 那熟悉的氣息一下喚回了當年的回憶，她雖不認識辰淵的長相, 但絕不會錯認他的氣息。
她看了看辰淵，又看看秋曦，放眼三界，她也就這麽承過這麽兩個人的情，結果這兩人竟然這麽巧湊在了一起。
銀月心思複雜，在辰淵看來，這事可簡單多了，當時三族打的火熱，而他睡得正香，朦胧中有什麽妖物靠近了他，絮絮叨叨說了一些話，将周邊的靈氣吸收了一些就走了，他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沒記錯的話，她就是當年的那條銀龍。
隐約記得當年她說過吸收靈氣日後必将回報的話，辰淵大方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是我。”
聽他親口承認，銀月還是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道：“不知海神大人來到妖城，是為了——”
“我要觀夢花。”
銀月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又是一個為了觀夢花來的。她妖族千年盛開一次的極品靈藥，還從來沒被這麽多人惦記過。
這幾天先是狐然回來，回禀了獸苑的事之後，就替秋曦求取觀夢花；接着是狼族的二叔也來要這花；再接下來，好幾只離群索居不怎麽出門的大妖都來問起觀夢花的事；就連她多年的好友，在妖城做客的上古神鳥都說要為秋曦求藥……
她看向秋曦，明明是個凡人，卻有這麽多大妖為她奔走，她的妖緣真是非同一般，甚至連海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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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月收回心思，問道：“閣下要觀夢花，也是為了秋大夫嗎？”
辰淵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秋曦，那眸中深情，活了七千歲的銀月看得分明，只是……神也會動情嗎？
“秋大夫，狐然說你中了七殇花之毒，可方便我看看情況？”
“好。”
她答應之後，便感覺有一股柔和的水之力沁入心脈處，身體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水靈氣只是游走一圈，便消失無蹤了。
“确實是七殇花之毒，而且傷你的人毒掌修為深厚，使得毒入心脈極深。”銀月感嘆，能在這一掌下活下來，已經算是命大了，而且在她心脈周圍有一股濃郁靈氣守護着她，使她中了這樣的毒還能行動如常。
不用想，這一定是辰淵的手筆，也只有他才能做到這種事了。
“若是中毒不深，還有別的辦法可解，但中毒到這種程度，确實只有觀夢花可以解毒。”銀月斟酌片刻，“觀夢花可以相贈，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以後若是人妖兩族起了争端，希望你能保持中立，不站在人族那一邊。”
秋曦一愣。
她看向銀月那雙溫柔眼眸，這位妖主心中确實處處為妖族考慮，她的話在暗示什麽……人族和妖族的關系要變化了嗎？獸苑的事，她恐怕非常憤怒，只是她不會在自己面前表現罷了。
但是她的選擇重要嗎？秋曦認為，銀月在乎的并不是她的态度，而是辰淵的态度。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獸醫，辰淵才是動動手就能滅世的存在。
扪心自問，她也希望辰淵不要參與到兩族紛争中去，那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她點了點頭：“我答應你，妖主。”
銀月松了口氣，如果秋曦真的站在人族那邊，那些她治過的大妖不知會怎麽選擇，若是情況嚴重恐怕會導致妖族分裂，那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
她道：“觀夢花期未至，還要十天才能綻放，兩位都是妖族的貴客，這十天就先在王宮住下，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就好。”
回到偏殿，她将自己的猜想對辰淵說了，“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妖主在意的，應該是你的态度。”
“那不叫自作主張。”辰淵笑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聲線迷人誘惑：“你的意志就是我的選擇，我的主人。”
秋曦：……
他越來越會說了，到底是誰教他的？
她一時無法接話，只好岔開話題，“也不知道落楓谷妖獸們怎麽樣了。”
“他們說不定過得很快活。”
“說的也是。他們一向挺會自娛自樂，我讓月章帶去了消息，讓他們別擔心我。”她一手托着腮，“就是有點想阿淵了。”
聽她這樣說，辰淵眼眸微沉，忽然有了主意。
狐族領地。
小貍回到了自己房間，回到這裏，總是讓人不開心的。
她趴在窗邊，想到狐君帶她回來時，族長他們看她不善的眼神，她就不由嘆氣，雖然狐然在場，他們忙着讨論正事，沒顧得上她。
可那之後，就陸續有好幾個長輩來找她，無非就是說她不懂事，說她對不起狐族，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
話裏話外的暗示，如果不是狐君交代不要追究，她離族出走的事絕不會就這麽算了。既然回到了族裏，就安心準備和狼族風涯的婚事，不要再想其他的。
小貍想要反駁，卻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以前她為自己的半妖身份自卑，可到了落楓谷之後，秋秋說她半妖的樣子非常可愛，還說不管是身為妖和人，或者是半妖，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誰天生低人一等。
她很想反駁長輩們，可她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她說的話，他們也根本不會聽。
她嘆了口氣，又想秋秋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狐君說會帶她去見妖主，可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正想着，敲門聲響起。
其實她這裏關不關門也沒什麽意義，那些長輩們想進就進，根本不會征求她的同意，來了還會敲門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狐然。
她趕緊擦了擦眼角未幹的淚，打開了房門。
狐君站在門口，見了她未說話先嘆了口氣，“怎麽又被欺負了？我不是吩咐過了，不準追究你家的事嗎？”
“我沒事。”
“是，你沒事。只是剛剛哭過了，眼圈還紅紅的。”狐君道，“不像狐貍，倒像只兔子。”
小貍讓他逗笑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狐然摸了摸她的發頂，“還是笑起來好看。”
小貍躲開了他的手，在一旁桌邊坐下，避開他專注的眼神。
在狐族，狐君是唯一對她好的人，她一開始不理解狐君為什麽要對自己這個半妖這麽好，後來在他的溫柔體貼之下，她漸漸動了心，甚至産生了那麽一絲肖想，覺得她真的可以和狐然在一起……
直到那一天，她聽到長輩們說，“讓小貍充當聯姻人選，和狼族的風涯結親，這也是族長和狐君的意思。”
她才知道自己的幻想有多可笑，狐君怎麽會看上她這個小小的半妖呢？那些溫柔只是假象，他的态度越溫柔，小貍越是難受。
她離開狐族，既是為了逃避聯姻，也是為了躲避狐然。
再次相見，他對的态度還是那麽溫柔，可是小貍已經不敢沉浸在這份溫柔裏了。
見她躲着自己，狐然道：“我剛剛去見了妖主。”
小貍立刻看了過來，“妖主怎麽說？秋秋怎麽樣了？”
狐然在她對面的椅子坐下，嘆了口氣：“只有說起這個，你才願意理我嗎？小貍。”
小貍沒說話。
狐然的語氣寂寞：“承認了呢。”他眼神中有着明顯的受傷，“小貍，你就這麽不喜歡我嗎？”
聽他這麽問，小貍委屈極了。
明明是他先接近自己，先對自己好，自己動心之後，他卻同意自己去聯姻，現在還能若無其事的問“你不喜歡我嗎”？
小貍心中酸澀，也顧不上他高貴的狐君身份了，紅着眼睛說，“你和他們明明是一夥的，少裝模作樣了！”
狐然愣住了。
小貍撲過來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配上那超兇的眼神，紅紅的眼圈，真應了那句“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被她咬了一口并不痛，更多的是震驚，這還是他熟悉的那個軟萌小狐貍嗎？她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
他耐心等着，小貍一口咬下去，咬得腮幫子都酸了才松開了嘴。
一擡頭，見狐然也沒生氣，只是平靜看着自己，倒顯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似的，再低頭一看，狐君雪白的雲袖被都自己弄皺了，還有一些可疑的口水……
她一時覺得又委屈又丢臉，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就輪到狐君手足無措了，忙拿出帕子來邊給她擦眼淚，邊哄道，“好了好了，別哭了。”
他越縱容，小貍越委屈，頓時哭得更厲害了。
狐然心疼得不行，哄道：“小貍，到底怎麽了？你要是難受，再咬我一口好了。”
小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道，“你為什麽……嗚嗚……為什麽要讓我去聯姻？我不想聯姻，我喜歡的人是，嗝——”
狐然睜大了眼睛，聽到了那句讓他心跳驟止的話。
“我喜歡的人是你啊，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