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沉以北的這一聲有貓膩讓汀蘭止了步,雖然她也不太明白這沉以北究竟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北兒,你怎麽還站在這裏,快些進去吧。”那頭沉桓到是同武棣之一同來了,見沉以北還站在院子裏頭,上前推了推她。
沉以北偏了頭,左右看了看,對着沉桓道:“太子哥哥,這院裏可有竹棍什麽的?”
沉桓:“你要來有何用處?”
“對付七舅舅這個小人!”沉以北一手指了指書房大門,一手握緊了拳,顯然是要跟沉慕開戰的節奏。
武棣之聞言,走近幾步半蹲着身子看了看,那半掩的門上果真放了一個盆子。
他掩嘴輕笑了下,沖着屋內喊道:“小王爺,把門上那盆東西取了吧,太子殿下也到了,回頭若是太傅也來了,你可就不好過了。”
到底是孩童,這捉弄人的手法也就這麽三把斧。沉慕在屋內聽到外頭武棣之的聲音,只好命随身侍從将門上裝滿水的盆子取了下來。
見沉慕将房門開啓,沉以北一行人才入內。
這太子.宮裏這間書房原本不過就兩張桌子,現下為了讓沉慕與沉以北一同住進來,加塞了兩張,布局稍稍有些改動。許是皇後事先找人支會過,這沉慕的位置是靠內第一排的位置,而沉以北的位置是靠外第二排,兩相隔開些,也免得事事都有摩擦。
幸好這四人鬧騰的時候時辰尚早了些,武太傅還未過來,等他們剛坐下,這武太傅提着課本就過來了。
沉以北打量了下武太傅。一頭華發,滿臉皺紋,但是身板卻比旁的老頭要直挺些。沉以北見他一身緋色彩繡團領常服,胸前繡着一只仙鶴,頭頂烏紗冠珠玉,正是正一品常服。
沉以北收回眼,就眼瞅着這模樣這架勢,定是個嚴師。她想了想自己自幼不愛詩書,自家母親之前說交由她一個重任,現在想來,哪裏是讓她來養武棣之,這分明是要來收拾她嘛。
武太傅單名一個競,字重隐,在荞國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他十八歲初考科舉便高中狀元,随後在短短幾年中從一個戶部小官到戶部郎中再到戶部尚書,後又被封為大學士,之後又到太傅,身兼數職,也虧得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
不過這武太傅能當這官,本事自然是有的,上堂的時候若遇書中難點總是會着重指出,且會指着這些難點用通俗的言語再行解釋,連帶着沉以北這樣不好學習的人都懂了不少。
到底是太子太傅,一般人可當不起這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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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堂課下來一個時辰,太傅宣布休息一下,正好汀蘭端着沉以北昨日讓她準備的點心進來。沉以北見汀蘭按自己說的将四色點心用五個墊着不同色錦緞的托盤裝了五份,連忙上前,開始指着宮女分發吃食。
“先生在上,這些是北兒備的小點心,不知道先生口味故而備的多了些,先生挑點稍微中意的先用着吧。”沉以北沖着汀蘭招了招手,汀蘭會意,将那紅色布巾的托盤端來,放到了武太傅的桌子上。
“好好好。”武太傅捋着胡子連說了三個好字,取了一旁備着的竹筷,将一個子母水晶蝦餃放入口中,贊道:“郡主備的這點心味道還真不錯。”
沉以北見太傅滿意,便笑着開始分發另外的。這紫色布巾的是沉桓的,藍色布巾的是武棣之的,而那粉色布巾的,沉以北讓人端到了沉慕面前,不懷好意的笑道:“七舅舅請。”說罷,還擺了擺手,轉頭讓汀蘭那那最後一個什麽布巾都沒墊的托盤放到了她的位置上。
“北兒,先生都說過尊老愛幼,我是你的舅舅,這按輩分你該孝敬我是吧?”沉慕看着面前的點心,總覺得這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懷好意的味道。
沉以北偏了頭,不加藏否。
沉慕見她不出聲,繼續道:“那舅舅想同你面前的點心換上一換,你可願意?”
她聽聞此言,伸手做了一個抱的姿勢,将托盤往自己懷裏攏了攏。“七舅舅欺負人,北兒不是已經給你點心了嘛,一份沒少,作什麽你還要惦記着我的這份。”說罷她看了看自己懷裏的點心盤子,舔.了舔舌頭,又道:“北兒口味獨特,所以這份是我特別讓廚娘給我單做的,舅舅怕是吃不習慣。”說完便拿起了銀耳蓮子羮,做勢就要吃。
“小妮子辦事不地道。”沉慕見她這副着急模樣,端着托盤就跑到他面前,将兩個盤子互換,還不忘拿走沉以北手中的蓮子羮。
另外一頭的沉桓同武棣之到是丢給了沉慕一個心疼的眼神。武太傅聞得沉慕如此,正欲阻止,卻見自家孫子給他丢了稍安勿躁的眼神,便也停了下來看戲。
“七舅舅可別後悔。”沉以北微噘了嘴,拿起一塊杏仁糕,左右為難的看了看。
沉慕見她如此,心下歡喜,道:“我定會将這托盤裏的東西吃的幹幹淨淨。”說罷,他走回自己的桌子前,拿起一個蝦餃就扔進嘴裏。
“咳咳咳咳……”他才吃進去咬了幾下,便全都吐到了托盤上,随手拿起一碗蓮子羮,一口吃下去也吐到了碗裏,連忙拿起了一旁的茶盞灌下了好些茶水才緩過來。
“好你個沉以北,你又算計我!”沉慕大怒,他方才吃的哪是什麽子母水晶蝦餃跟冰鎮蓮子羮,分明就是指天椒跟黃蓮水。
沉以北一臉的無奈,擺了擺手,道:“北兒說了,這是特別讓廚娘做的,只是給北兒自己吃的,是舅舅非要搶了去,北兒有什麽辦法。”說完還投給沉慕一個‘怪我喽’的眼神,悠哉的繼續吃着點心。
“哈哈,小丫頭确實聰明。”武太傅看着也笑出了聲,在他眼裏,這個年歲的孩童就當同沉以北與沉慕這般活着,而不是像自己這個孫子,自小事事老成,讓他覺得自己還未見他年幼,他便已經成.人。
“太傅還誇她。”沉慕很是不服,原以為太傅會責罵她,未曾想到還誇獎了她。“本王不服!”沉慕到底還小,幾句不合意便端起了他的王爺架子。
“舅舅可不要如此,北兒只是用了母親教的兵法之一罷了。”沉以北眨了眨眼,道:“逼則反兵,走則減勢。緊随勿迫,累其氣力,消其鬥志,散而後擒,兵不血刃。母親說這叫欲擒故縱。我平時同舅舅鬧騰來鬧騰去,舅舅自是不相信北兒會這般好心給你送點心,定是要搶我的那份。”說完,拿起一個蝦餃就放進了嘴裏。
“郡主兵書讀得不錯啊。”武太傅聽完她那一席話,點了頭,女兒小小年紀學得這些,很是不錯了。
“回先生,北兒的父母皆是領兵之人,自小就随父母讀得兵書多了些,這四書五經這類的,反而不懂。”沉以北老實的透着自己的老底,畢竟自己除了練功夫便是聽大人讀兵書,拿手的也不過就是這幾樣了。
“北兒自幼在姑姑同姑父這樣的将領身旁長大,自是比常人懂得些。”太子端起了自己盤裏頭的冰鎮酸梅湯,轉身交給了坐在他身旁的沉慕,道:“小侄不愛飲這些個酸的物件,王叔可否幫忙?”
沉桓這一舉動算是給沉以北打了圓場了,這沉慕也是個見好就收的人,自己這個太子侄子都開口了,他自是要收斂些的。
武競點了點頭,看了看外頭的天氣,道:“收拾收拾,咱們講下一篇了。”
身為太子,要學的東西自然是多,不單是文學,還要學兵法學騎射。每日下午都是定下要練騎射的日子,只是這夏日炎炎,沉以北想到要在這種日頭下練習射箭,頭就生出幾分疼痛來。
然而,到底還是沉以北想多了。
她到底只是一個十歲的垂髫小兒,還是一個姑娘家,射箭這門學問,她還不足以涉足。
簡而言之,她就是個負責看的。
夏日炎炎,她一個人坐在臨時搭建的棚架底下,旁邊侍候的汀蘭替她打着扇子,遠遠看着那幾個對着箭靶練習的人。
其實沉以北會射箭,一個将軍府的姑娘,怎麽能不會騎射之術?只是她怕曬,日頭毒辣,曬在臉上疼的厲害,她便安心坐在此處看戲。
這射箭用的弓也是極為講究的,制弓用的六材取料十分嚴格,制作一把良弓的過程時辰也是非常重要的。沉以北聽昭容公主講過,說是一年四時不同時節做弓的不同部分,一張良弓要經歷兩三年方可成。
若說這沉以北為何記得如此清楚,那還得虧得她貪玩。曾經她跑到昭容公主房內,見桌上擺着的弓十分好看,便取下拿來玩玩。昭容公主見了,将她好一頓罵。
不過幸好,她那時更加年幼,力氣也不大,壓根拿不直昭容公主的弓,也拉不開弓弦,若不然她要受傷,弓也會因此損壞。
沉以北坐在棚架底下正看得歡快,就聞得空中忽響起一陣晴天霹靂,邊上的汀蘭吓得扔了手裏頭的扇子。
“怎麽了?”沉以北不明所以,不過就是雨前一個響雷,早些離開此地回去便是了。
汀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了平心神,道:“郡主有所不知,這晴天霹靂非好兆頭,怕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出現。”汀蘭這話也不算胡說,畢竟是老一輩的人傳下來的。
“父親說妖鬼怪物什麽的,淨是些瞎說騙小娃娃的。”沉以北對這些最多的印象便是從前不肯獨自睡覺,昭容公主說些妖怪來吓她睡覺,直到後來自家父親非常不給昭容公主面子的将這些話戳破了,她才不怕。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北兒,快下雨了,咱們回去了。”沉以北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聞外頭沉桓在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