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武棣之是不太明白面前這個小丫頭片子是如何覺得她需養活自己的,還說自己瘦成如何模樣。他仔細打量了下沉以北,一張小.臉圓圓的,梳着一個丱發,發間還簪了幾朵白色珠花。一身粉.白相間的小衣裙着在身上,領口同袖邊都繡了些同色的雲彩花紋,乍一看,看不出來,仔細看看才能覺得不同。

武棣之打量着沉以北,鼻息間嗅到一陣淡淡的香氣,低了頭才發現她腰間還帶了一個白玉镂空玲珑香囊,想是裏頭放了些上好香料罷。

到底是長公主的閨女,即便是十歲孩童,這打扮上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他這般想着,伸手将沉以北的手掰開,直起身子道:“太子殿下還在等着草民,郡主見諒。”

他此話的意思就是想要走了。

“咦,原來真是太子哥哥有事找你呀。”沉以北抿了抿唇,道:“那你快些去吧,我也要回舅母宮中了。”

送走了武棣之,沉以北着實是受不住這毒辣日頭了,左右盤算了下,估計這麗妃娘娘同自己舅母唠家常也該唠完了,便讓汀蘭領着自己回去了。

汀蘭領着沉以北剛入屋內,就見沉以跑到裝滿冰塊的瓷盆上抱着不撒手,圓.滾滾的腦袋左右貼着瓷盆,想要快些消了暑氣。

皇後瞅着她這模樣好笑,上前将她從瓷盆上弄下來,微嗔道:“你這般急于貪涼,仔細得了傷風,那便是要日日吃那苦汁湯藥了。”

沉以北平日裏頭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去喝藥,一想到那一碗碗又黑又苦的湯汁,她到是連忙跳了開去,撲到了皇後的身上。

“對了,舅母,北兒日後在您這裏,可有什麽是要讓北兒做的嗎?”

沉以北入宮前,昭容公主就囑咐過,宮裏不比家裏頭,能讓她胡作非為,進去了就得守規矩。沉以北想到自己平常在家日日都是看會兒書練會武的,不知道在這宮裏頭是不是也能如此。

皇後将她拉着同坐到堂上鋪了紫竹涼席的榻上,右手戴着掐絲燒藍金護甲的指甲在小桌上敲了幾下,道:“你母親同我說過了,你明日就同你的太子哥哥他們一同去太傅那處上學堂便是,這些日子你太子哥哥做什麽都會帶上你的,你不必怕一個人無趣。”

皇後這麽做也是沒辦法,畢竟一直都是武棣之跟着太子一同學習文章,一同練習騎射的,若是讓沉以北同沉慕也去了,怕是太傅老先生的學堂會被拆了。可是,這沉以北年歲畢竟還小,在宮裏頭與她一般大小的孩童也就這三個了。她想着自己也還需要照料那一雙年紀尚小的雙生子,若是将她交由旁人照料她也是不放心的,思來想去,還是将她塞給自己兒子領着,她才安心些。

“那太傅會講些什麽?”沉以北在家的時候可不曾怎麽仔細讀過文章,她一向奉昭容長公主為榜樣,這父親是一國将軍,母親又是一位與先帝同上戰場的巾帼英雄,所以一向以武為重,文為次之。

再者,沉以北想到昭容先前說的,這太傅是個老古板,想必講的課也都是四書五經,那麽些個八股文光是用想的就讓沉以北覺得頭痛。

“先前陛下考過你太子哥哥學問,我聽了聽,裏面有幾句是出自論語的。你太子哥哥畢竟年長你五歲,想必太傅會将你們學的文章都分開的,北兒無需擔憂,若有不會的,盡管問你太子哥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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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儲君所學的文章哪裏是會同尋常人一樣的,皇後也不過是随口選了幾句敷衍下罷了。不過,皇後也知道,這以北郡主在這裏最多也就不過住個兩三個月罷了,等昭容公主回來也就該領回家了。

就這麽說着,外頭的丫頭來傳話,說是皇帝那頭來請皇後同以北郡主一同過去用膳。

沉以北摸了摸肚皮,這一上午的鬧騰下來,她現下肚子是真餓了,便同皇後一起上了鳳辇。

皇家的規矩多,哪怕只是尋常一頓飯。

沉以北随着皇後一道過去,一路上各種的規矩讓她着實煩躁,好不容易見着了自己的皇帝舅舅,坐上了椅子,還得等邊上的太監一點點的擺着菜試菜。

皇後瞅着沉以北這模樣,笑道:“北兒來此,可是不習慣了?”

“北兒不必拘着,随性便是。”還未等沉以北回答,皇帝到是先開口了。

她想了想,從位子上下來,行了個禮道:“北兒多謝皇帝舅舅。”

好不容易開了席,沉以北吃着一旁随侍的太監給自己布的菜,一邊聽着這夫妻二人說話。

“麗妃今日來找過臣妾了。”皇後夾了筷七寶三鮮燴鴨絲,道:“說是她母家弟弟已年有二十,跟齊王府三小姐的婚事也定下了好些年,想跟陛下讨個吉利。”

其實麗妃來尋她的時候,皇後就料到是為了這事而來。若她真是為了母家弟弟的婚事到也沒什麽,怕就怕是會影響到前朝,後宮不得幹政,她也不好直接就應下來,只好側面同皇帝提上一提,揣測一下聖心。

“那你是如何回的?”沉蕭守到是頭也沒回,吃着佳肴的嘴也沒停過,只是反問了一句。

“臣妾說,既有婚約,那便讓麗妃的父親按禮數去提親便是了,若是齊王府也收下了,那回頭讓陛下召了太常寺卿替二人選個吉日也無不可。”

沉蕭守點了點頭,道:“不錯。”

皇後同皇帝這一頓飯裏頭聊的淨是後宮妃子的事,沉以北着實是聽不明白,只好一直埋頭猛吃。

一頓飯畢,皇後帶着她辭了皇帝,一路回正寧宮歇下,沉以北素來就沒有午睡的習慣,這頭皇後睡覺了,她也該來定下自己的飼養計劃了。

正寧宮的偏殿裏頭,沉以北坐在窗臺上,窗臺裏面是張桌子,上頭放了個墨硯。她一手執着管羊毫筆,枕着窗棂思索着。

“長這麽瘦,身子一定要好好補補。”

沉以北想到上午見着的武家小娃娃,這食補是必定要的。說完,她側着身子趴回桌子上記了下來。

“終日裏跟着自己的七舅舅做伴,武功一定要教他,不然肯定會被七舅舅欺負了去。”沉以北想到沉慕,那麽一個喜好動武的人,絕不能掉以輕心。

“還有什麽讓我想想。”沉以北皺着眉頭,看了看院子裏被太陽曬焉了的月季花,想到明日就要同自己的七舅舅日日相見,她忽而思緒一轉。“對了,我得先想想怎麽收拾七舅舅!”

思及此,沉以北扔下毛筆跳下了窗臺,一路朝着正寧宮內的小廚房跑過去。一旁随侍的汀蘭見她跑的這般快,忙跟了上去,生怕出什麽意外。

“郡主您跑到這廚下做什麽?”汀蘭一路跑來,脖子上已沁出些細微的汗水,她拭了拭,道:“若是想吃些什麽,吩咐奴婢去做就是了。”

沉以北想到自己也不擅廚藝,便将汀蘭拉到了一旁,示意她低下身子,輕聲附耳道:“你幫我備五份點心,明兒我好帶去給先生還有哥哥。”

汀蘭還當是什麽大事,值得她如此小心。“郡主放心,奴婢會準備好的。”說完便想起來,不料沉以北将她衣袖牢牢拉住。

“我還未說完呢。”她左右看了看,十足的梁上君子模樣。“點心要四樣,分別是冰鎮銀耳蓮子羹,冰鎮酸梅湯,還有千層杏仁糕跟子母水晶鮮蝦餃。這四樣你備好了直接先送來給我,我好分裝一下,然後你再替我拿着帶去。”

汀蘭自是不明白沉以北心裏頭所打的小九九,這沉以北同沉慕也可以說是自小一起長大,但他們二人可沒有世人所想的青梅竹馬,有的淨是上房揭瓦。

沉以北回想從前的時日,自己空上七舅舅不是扯她的小辮子,就是藏她的畫本子,要麽就是處處與她針鋒相對。沉以北想,也許算命瞎子說得對,自己同這個舅舅命中犯沖,兩人處在一處定是要鬧魚死網破的。

好在晚上這餐沉以北是同她的皇後舅母兩個人吃的,沒有自己那個皇帝舅舅在旁,她也是輕快不少。

吃完飯汀蘭給她備好第二天要用的書本子還有筆墨紙硯什麽的,又将一套嶄新的衣裳疊好,哄了沉以北上床睡去。

沉以北到是不認床,一覺起來丫頭們都替她熏好了衣裳,汀蘭候在一旁見她醒了,便指揮着幾個小宮女托着物件站好,給她洗漱。

沉以北換上衣裳,這身衣裳是皇後前些日子特意吩咐了尚衣局的宮女給沉以北準備的。這一身藍色的齊腰襦裙,做工剪裁都是上乘。這上衣用的是白色天絲錦紗,配着淺藍色的暗繡錦布,腰間那一條藏藍色的雙鯉嬉戲腰帶,确實是好看。只可惜沉以北年歲太小,身量還未長開,這身衣裳穿到她的身上也顯不出來什麽身材,只是讓人一眼看過去覺得配色舒爽罷了。

收拾妥當,汀蘭便領着沉以北往太子宮行去。

其實本來皇子讀書當是在太學府的,沉以北就算是蹭讀,也當是同着沉慕一同去太學府,而不該是由專門教導太子的太傅來教她。許是昭容長公主同皇帝說了些什麽,也許是皇帝格外寵她吧。

她剛到太子宮裏,由太監領着走到書房,便見書房的門半掩着,汀蘭正欲上前推門,卻被沉以北一把拉住了裙子。

“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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