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近京裏頭确實不□□分,只是沉以北初回京并不知曉罷了。

自打許氏一族被誅,京裏頭就時常有人失蹤,有男孩,有青年男子,還有嬰兒,經常失蹤之後過不許久便會被抛屍街頭。

所以時下京城宵禁很是嚴謹,聖上亦是加派了劉侯爺所養府兵相助巡夜。

劉侯一家在當初沉蕭守繼位之時平亂有功,後來又在許氏一案□□績顯赫,當今聖上對劉侯一家也頗為倚重。

沉以為慌慌張張跑到太傅府上的時候,正值正午時分,一月底的天氣,她卻滿頭大汗。

武棣之坐下廊下看書之時,擡頭瞅見的便是這樣的她。

“發生何事?”武棣之深感詫異,沉以北面上的表情分明便是恐懼不安,他初見她此等表情,着實擔憂。

“你可知道清宵道人?”沉以北将他拉入屋內緊閉大門,方才開口相問。

“嗯。”武棣之點了點頭,伸手用衣袖替她拭了拭汗水。“怎麽了?”

“我方才同七舅舅去過那的地方,那地方很是怪異,讓人一進去就感覺混身發冷,不安。就像,就像……”

沉以北思索良久,方道:“就像是一座滿住冤魂,無處散去的牢籠。”

“我聽說過修道之人喜好清靜,遠遁紅塵,可從未聽說過清修之人還喜好住在一座讓人感覺如此難受的屋子。”

“清宵道人的事,我也聽說過。”武棣之将她扶到矮桌旁坐下,倒了盞熱茶遞了過去。“你且先安下心來,容我細細說。”

武棣之見她點了點頭,便道:“清宵道人是在八個月前來到京城的,當時就一直住在城北那座荒蕪的園子裏頭。那座園子在過去是一戶商賈之所,我讓人查了查,說那家原本姓陳。七年前,陳家少爺帶着心儀之人私奔被帶回陳家之後,沒過多久陳家少爺就上吊自殺了。聽說是因為他心儀之人已被陳家老爺給趕走了,許是覺得今生再無可能相見,就尋了短見。”

“後來呢?”

“後來不出一月,陳家人病的病,死的死,請了道士來看,說是那宅子不祥,有髒東西在。陳家老爺就帶着人都搬走了,之後就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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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棣之見她一臉擔憂,又道:“你也不必如此,我查過清宵道人的底細,那人本一直在乾州郡的道觀中修行,沒什麽特別的。”

“他可是陳家少爺的朋友?”一個死過人的宅子,一個被人稱之為兇宅的地方,他一個修道之人為何會一直在那處盤桓?

武棣之搖了搖頭,這點,他也不得而知。

“我總覺得他面露之色很是怪異,讓人不安。”想起他那張蒼白如紙的面,沉以北總隐隐覺得不舒服。

“不安?”武棣之好整以暇,道:“清宵道人長得也是俊秀非凡,氣質出塵之人,怎麽到了郡主眼裏,就成了不安?”

“那是你們男人的眼光,我們女人看人的眼光自然與你們不同。”沉以北一擺手,大有一副凡人豈能懂吾等仙人之姿的架勢。

“我覺得吧,這清宵道人總有什麽地方讓人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奇怪。”沉以北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忽然就會有了這種想法,只覺得與清宵道人同在一處變會變得十分壓抑。

“對了,你可知道清宵道人平日除了在那宅子裏頭之外,可還會定時外出?”沉以北覺得,既然覺得宅子怪異,那唯有入內一觀方可知其然。

“這倒未有所聞。”武棣之搖頭。

誠然一個在他眼中不甚重要之人,他亦不會多加留意。

“那這事,回頭我可得找找月濃姐問下,看能不能借得什麽高手暗中再查探查探。這事不能讓七舅舅知道,他這般看重這位清宵道人,若是讓他知曉,那豈不翻了天。”

沉以北說完這番話,剛想拍一拍矮桌以示自己的氣勢,肚子卻不争氣的唱起了空城計。

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眼角瞥見武棣之正好掩嘴偷笑,面上瞬時紅了紅。

武棣之起身,喚來小厮吩咐廚下備菜,轉身又從書桌上拿了碟梅花餅遞了過去。

這梅花餅沉以北還是十分愛吃的,幼時常讓府中廚娘做,到了瓊川後,那邊的廚娘不會這個,她也就沒有再嘗了。

“話說這些年七舅舅到底是如何長大的?”沉以北覺得奇怪,按理,沉慕在京城長大,應當比她這個遠離朝堂是非之人更加懂官場權衡之術,看人也當比她更加毒辣才是。

她這些年看人的本領,大多都是在市井街頭學的,一個個看似尋常的家庭之中,争鬥卻是無休無止的。

用昭容的話來說,便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個家族就像一個戰場。

就看這個戰場上有沒有敵人。

“王爺本身也就不是一個适宜在朝堂這個龍蛇混雜之處長久生存的,當年讓他流連娼館也實則是為了讓他日後能随性而為罷了。我們自小一處長大,他本就沒有□□之心,只想安穩當個富貴王爺。若是說将來一定要有什麽讓他做出犧牲之事,大約也就只有他的婚事了。現下,他這個游蕩之名在外,想是也不會有多少朝中重臣想要将女兒嫁入王府了。”

武棣之這個計策算不得是什麽好手段,但确實是最适合沉慕這個人的。

沉慕此人也就只是有點小聰明可以欺負一下沉以北他們,但若真是到了朝堂當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老臣可不會讓他有什麽便宜可讨。

“那你呢?”沉以北拿着梅花餅的手指了指他,道:“你日後打算如何?”

武棣之搖頭,其實,他也不知日後會是怎樣天地。此時的他唯一想做的,大約就是維護武家門弟罷。

“你是表哥的侍讀,自小就是定好了要輔佐他的,這是不會變的。”沉以北将手中的梅花餅放回盤子,道:“你此時陪在七舅舅身旁,不過就是陛下安撫尹家的權宜之計。有一個許氏,便會有第二個許氏,朝堂之中從來就不缺有功之臣,但沒有人願意做功高震主的臣子。”

“當年,我母親之所以這麽做,也就是為了給陛下一個心安。許氏的事,若不是表哥當日暗中傳書告知母親,母親也不會着急帶我離去。”

其實就此事而言,沉以北是覺得她角沉桓一個人情。

只是,朝堂上的水太深,她不想涉足。

“那郡主希望我怎麽做?”

武棣之亦是明白,沉以北不會沒頭沒腦對他說這番話,她此話一出,定是有備而來。

“那還得問你自己。”沉以北又手托着下巴,道:“父親說過,男兒志在四方,需建功立業保家護國。你是一個書生,上陣殺敵這種事,将由我來做。你,就做你一個書生應當做的。”

總不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去拿刀吧?

武棣之嗤笑出聲,道:“那郡主言下之意,是你來維護我安全?”

“對啊。”沉以北不假思索,道:“我幼時就說過要養你的,你放心,若是終有一天你被人所囚,我一定将你毫毛無損帶回。”說罷,還拍了拍自己胸口。

明明方才還是一臉凝重,分析朝局也是有頭有尾的。然而不過一個轉身,她就又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個捧着他的臉說要養他的小娃娃。

“郡主回京已有數日,可想過日後有何打算?”

沉以北搖了搖頭,道:“我回京也就是來避避風頭,過幾天我寫書家書回去,看那小子是否已經離開瓊川了。若是他已走,那我自可安心回去。”

想來都是那個臭小子才将自己害成這副模樣,若是沒有他鬧的這出,自己怕還在瓊川安生着呢。

思量間,太傅府下人已将飯食都備好了端了上來。武棣之陪着沉以北又用了些吃食,午膳方畢,沉以北就告辭了。

想是這一日遇上的人讓沉以北很是不高興,連帶着覺得這天氣也在與她作對,這一整天都是陰沉沉的,現下午後剛過,天勢便是要下雨的模樣。

沉以北走在路上沒多久,這天上就下起了雨。

“早知道就武家多留會兒了,這鬼天氣,走都走不了。”沉以北站在一戶人家院門口躲着雨,嘴裏不停嘟囔都着,大多都是自己怎麽這麽背雲雲。

忽然,她便聽到院內有東西翻倒的聲音傳來。

沉以北轉過身,趴在門上從門縫中往內看了看。

院子裏頭空空蕩蕩的,只放着幾個三角竹架子,用來晾衣服。那竹杆之上還挂着幾塊床單,如今已在雨中被淋濕不少。

許是刮風吹倒了竹架子。

沉以北這般想着,剛轉過頭,便見一人撐着傘站在他身後。

“你想吓死我啊!”沉以北一手已經抽中劍,方看清來人是武棣之,連忙将手中長劍收回,以免傷了他。

“我見下雨,想你未帶傘,就跟了出來,哪裏曉得你是在這裏坐梁上君子。”許是知曉自己說的不對,武棣之擺了擺手,又道:“不對,是門後君子。”

“少貧嘴,我方才聽到院子裏有東西翻倒的聲音,還以為有什麽事,就在門縫中看了看。既然有你撐傘而來,那我也不躲雨了,早些走吧,也不知這雨要下到何時。”

沉以北将手伸出,道:“我的傘。”

“我只帶了一把。”

“你帶一把出來?你是要送我回家還是你自己淋回家。”

“帶你回我府上。”

“哈?”

“路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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