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嘉年第二天六點鐘就醒了,睜着眼睛在床上賴了一會才起來洗漱。宋梅在北京讀師範,學校距離宋嘉年家裏挺遠的,他不坐自家車去的話,早上擠地鐵估計也得花上一個多小時。他随便從衣櫃裏找了幾件衣服套上下樓去吃早餐。廚子沒預料到宋嘉年起得這麽早,廚房也沒準備好什麽東西,好在宋嘉年不怎麽挑剔,将就着吃了些粥。
這個時候齊女士和宋晗昱都沒起床,宋嘉年出門的時候就叫傭人跟齊女士說一句自己有約會,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六月的北京已經非常熱了,不過早上六點多的時候還挺涼爽。這一片別墅區附近沒有公交站牌也沒有地鐵站,就連的士都很少出沒。這也是比較正常的事,住別墅的人家誰沒個代步車,哪個傻子還會去坐公交擠地鐵活遭罪,的士那車都不好意思停別墅群外面。
周末早上的地鐵沒有想象中的擁擠,宋嘉年還找到了座位。坐到半路的時候,宋嘉年接到了齊女士的電話,齊女士把他給說了一通,大概就是惱他出門又不帶司機什麽的,還說一定要他這個夏天去學開車,反正家裏車庫停了好幾輛平常沒人開的車子,到時候他喜歡哪輛就給他哪輛的鑰匙。宋嘉年深感壓力山大,他哪有時間去學開車,暑假都準備好去實習,估計忙得會連睡覺都變得奢侈。
宋嘉年安撫似的疊聲應了齊女士的話。
到師範大學附近的地鐵站下車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四十幾了,這邊淩晨貌似下了一場大雨,現在路面還濕漉漉,沿邊攢着一灘水。宋嘉年走到香巴拉餐廳的時候正好九點差三分。他在前臺選了一個二樓靠窗的位置,點了一份香巴拉特色的香氛早茶。香巴拉在這一片大學城裏算是很高檔的餐廳了,對于學生的消費水平來說,來一次香巴拉相當奢侈。宋嘉年以前來這裏見宋梅一般都是去風味小吃店吃飯,又或者讓宋梅自己選,很少來香巴拉。現在選了這家店,多少有點給宋梅男朋友下馬威的意思。
宋嘉年給宋梅打電話,讓她現在可以出來了,順便說了桌號。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宋嘉年茶都喝了幾杯,宋梅和她的男友才姍姍來遲。宋梅今天穿了大紅色圓領束腰及膝連衣裙和黑色高跟鞋,臉上畫着技巧不是很熟練的妝。裙子版型很漂亮,顏色也很正,宋嘉年記得這裙子是宋梅考上大學的時候齊女士送的,channel限量版,當初也買了好幾萬塊,現在更是炒上天價。只是,宋梅膚色偏黑,穿起紅色來實在有夠嗆。當初齊女士因為沒見過宋梅,所以才送了這麽一條只能挂衣櫃裏收藏觀賞的裙子給她。她手上還跨着一個紫色Kelly包,一身行頭倒是像個富家女。
宋嘉年的視線順着宋梅的手轉移到了被那只手挽着的男人身上。
很普通的男生,身高普通,樣貌也普通,穿着運動衫和露小腿的褲子,沒什麽花裏胡哨的,整體看起來倒還挺清爽,就是不知道是一個怎樣的人。
“來啦,坐。這裏的香氛早茶很不錯,喝點清清暑氣。”
宋梅和他男朋友坐宋嘉年對面,宋嘉年招呼了服務生過來添茶,又叫了一份玫瑰露給宋梅。
“哥,這是我男朋友,吳康。”宋梅稍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地把身邊男人介紹給宋嘉年,“吳康是大我一屆的學長,在我們學校裏可是個名人。”宋梅說這話的時候頗為得意,大有一種,看,我厲害吧,學校裏大名鼎鼎的人就是我男朋友。
宋嘉年很溫和地笑,一邊給吳康倒茶。他看着吳康視乎沒被女朋友誇獎後的春風得意,倒是很不喜歡宋梅這麽誇耀的樣子。
“我是梅梅二哥,宋嘉年,你也可以跟着她一起叫我哥,要不然叫我名字也行。”
吳康連忙雙手舉了茶杯讓宋嘉年倒茶進來,笑得親昵,說,“我還是叫你嘉年哥吧。”
Advertisement
“行,一個稱呼而已。”
宋嘉年聽着吳康的口音像是北京人,就問:“吳康是北京本地人?”
吳康搖頭,“不是,我老家在安徽。可能是我很小就開始在北京這邊讀書,說話也像北京人,很多人都以為我是北京本地的。不過,嘉年哥口音可比我地道多了。”
宋嘉年笑,“我和你一樣,也是很小就在這邊生活了。”
吳康聞言,看宋梅一眼,又偏頭看宋嘉年,再一次感嘆人的細胞生長真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他知道宋梅上大學之前都沒來過北京,剛認識的時候也覺得這個女生真是土氣得可以,卻又時不時出手大方,以為是哪個小地方暴發戶家的女兒。現在宋嘉年卻又跟他說他很小就在北京生活,那這一家子究竟是怎麽湊一塊的?
最重要的是,宋嘉年和宋梅給他的感覺很不搭調,說白了就是沒有兄妹感,站一塊絕對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是兄妹。他在北京生活了這麽多年,見得人也多。皇城根腳下有錢人太多了,但真正的有錢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而看的是什麽,看的就是氣質和做派。很多東西錢是堆不出來的,也只有有底蘊的家庭才能培養。宋嘉年和宋梅,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家庭教養出來的。
他的目光落在宋嘉年襯衫上,眼尖地注意到內領口繡着的一個logo,腦子裏瞬間把這件襯衫和某一個後面很多串零的價格聯系起來,臉色差點扭曲了。他又用餘光去打量宋梅的衣服和包包,再看她腳上那雙淘寶爆款高跟涼鞋。覺得這兩兄妹真是一個謎團。
“嘉年哥還在讀書嗎?”
“嗯,在Q大讀研究生。”
吳康頓時露出一個豔羨又崇拜的眼神,“厲害啊,學霸受我一拜。”說着,吳康就笑着舉起茶杯敬宋嘉年。宋嘉年應了,但沒用茶杯和吳康碰杯。在他看來喝茶就是喝茶,不應用喝酒那一套。吳康嘴角僵了下,又很快恢複。
宋嘉年和吳康說話,宋梅一般插不上什麽嘴,就在一邊吃東西。宋嘉年不是健談的人,好幾次差點冷場,好在吳康比較會炒氣氛,三言兩語又拐了一個話題過來談。宋嘉年突然有點後悔這麽早過來了,早知道就快吃中飯的時候見面,那樣就剛好點菜吃飯,吃完了就回去。哪像現在這樣枯坐一兩個小時在那純喝茶聊天。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沒話找話式的空談了,尤其對象還是個不熟的人。簡直是浪費時間。
宋嘉年對吳康這個人說不上喜歡,也不是太讨厭。他覺得吳康時而羞澀得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男孩,又時而從眼神裏透露出市儈。宋梅說吳康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宋嘉年是感覺出來了。口才很好,全天候的笑臉,說話得體又知禮數,更重要的是小心機雖然多,但不會讓人覺得他城府太深。是個很容易和周圍人打成一片的人物。
不過比起Q大的那些人精,吳康的段位還是太低。
宋嘉年不喜歡有點小聰明卻又自作聰明的人。
十一點的時候,宋嘉年終于忍不住招呼服務生過來點菜。宋梅對于宋嘉年請她吃飯向來都是哪個貴挑哪個,吳康看了一會兒都看不下去了,偷偷撞宋梅的手臂,低聲叫她別點這麽多,三個人哪吃得完。
“幹什麽,吃不完難道不能打包回去啊。”宋梅不高興地看一眼吳康,又轉過頭去問宋嘉年:“是吧,哥。”
“沒事,這裏的菜味道還不錯,你也可以帶點回去給寝室裏的人吃。”宋嘉年淡淡地說。
宋嘉年都這麽表态了,吳康也不好再說什麽。他忽然惡劣地想着,他居然有點期待宋嘉年在看到付款單時破裂的表情。不過很可惜,宋嘉年刷卡刷得幹淨利落,沒有一點一頓飯吃了大兩千的肉痛感。反倒是宋梅,結賬的時候聽到價錢,面頰上的肉都抖了兩抖。吳□□怕她臉上那兩坨劣質粉給抖下來。
付完錢,宋梅和吳康回學校去,宋嘉年就站在香巴拉的門口目送他們。香巴拉離師範大學的後門也不是很遠,宋嘉年能看着他們一直進後門。宋梅拎着一大袋食盒,吳康居然也不幫她提一下。他們兩個似乎在說什麽,說着說着就有吵起來的意思。
宋嘉年注意到街上好多女孩都忍不住去瞄宋梅的衣服和包包,有的看了幾眼就沒再看,有的臉上是不屑,有的是羨慕。
有一輛保時捷卡宴從他們面前經過,車輪碾過一灘積水,飛濺起的污水澆了宋梅一身。宋嘉年看不清宋梅的表情,不過大概是要氣瘋了。吳康連忙掏了紙巾給她擦裙子上的污點,被宋梅一下推開。宋梅邁着很大的步子走了,吳康沒追上去。
宋嘉年突然有點心痛的感覺,在他的記憶裏,他的小妹宋梅是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頭,紮兩個小辮子,喜歡穿帶着小花的衣服,會在哥哥們在山上砍柴的時候撒丫子滿山跑,說話漏風,一笑就能看到兩顆小虎牙。
可是現在……他的那個妹妹去哪裏了?
宋嘉年蒙蒙站在香巴拉大門前,一想這種事就腦殼疼。那輛濺了別人一身髒水的黑色卡宴忽然停在了他面前,駕駛座上的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一張讓宋嘉年腦殼更疼的臉。
宋嘉年勉強扯了笑,“好巧啊,陸先生。”越過陸紹元的臉,宋嘉年看到卡宴副駕駛座上一個文文靜靜的小男生,那小男生也偏過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是挺巧的。”陸紹元,“在這等我,很快回來。”說完,陸紹元升了窗子,一溜煙開車走掉,去的方向應該是附近的藝術學院。
宋嘉年忍不住生氣了,這人有毛病啊,他說等他就等他?
宋嘉年惱火地擡腳往地鐵站走,走了十幾步又回來了。
尼瑪,他不敢得罪甲方啊。
孽緣!真是孽緣!宋嘉年在心裏大罵。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