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其實宋嘉年不聲不響地離開,最難搞的不是父母,也不是誰,反而是褚文山。正因為褚文山太難搞定,宋嘉年對自己的口才報以懷疑,于是幹脆沒跟褚文山打招呼直接飛了。然後褚文山大魔王低氣壓了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被誰甩了。

宋嘉年換了一切聯絡方式,就連宋晗昱都不知道他的新電話號碼,這也意味着如果宋嘉年不主動打電話給他們的話,他們很難查到他的新聯系號碼。

不破不立,古人誠不欺也。

好幾個月,公子哥兒都沒有接到宋嘉年的聯系。情緒激烈的哥哥們似乎也意識到宋嘉年的堅持,漸漸便沒那麽執着于宋嘉年是否會打電話回來。只想着,等哪天再見到那小子,一定要好好修理一下。人走了,居然只和宋晗昱說,簡直偏心眼到馬裏亞納海溝了。不過宋嘉年從小到大一直都對宋晗昱偏心眼,大概偏着偏着就成慣性,長不回來了。

宋晗昱口風很緊,想從他嘴裏套話基本是不可能的。褚文山終于是徹底放棄,脫了“祥林嫂”模式。尹少軒見他實在太可憐,邀他飛國外去散心。巴西最近正在籌辦盛大的節日,俊男美女們悉數登場,在廣場上約個漂亮的小姑娘回酒店想來興致也不錯。

成浩然和宋晗昱不僅僅是哥們關系,也是合作夥伴,只是一開始成浩然就被公派到國外開拓海外市場,鮮少回國,這次回來也沒有待多久就要回去。這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名曰,只有最富有挑戰性的人物才能體現出他的才能,而他的确做得相當成功。

傅烨霖是家中獨子,沒辦法,被逼着繼承家業。他家和莊家是世交,莊天宇大學進了軍校,出來之後軍銜就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竄,人也是越來越忙,能抽出來和朋友聚聚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這幾個人裏其實也有相對的感情深淺,他們都是頭腦清楚的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自然知道和誰玩在一起比較舒服。

褚文山和尹少軒出國瘋去了,成浩然回了美國,傅烨霖忙着他們家公司的事,莊天宇待部隊出不來。漸漸的,宋晗昱居然和陸紹元走得近了。

別人眼裏,像宋晗昱和陸紹元這種性格強硬又傲慢,家世也差不多的二世祖們一般見了面就是刀劍相向,兵戈戰場。含蓄點也是笑裏藏刀,算計來算計去。總之,一山不容二虎。

不過,大概也只有宋晗昱和陸紹元自己知道,他們兩個的性格實則相差甚遠,只是都在面上上批了一層冰而已。

陸紹元偶爾叫上宋晗昱去就把,兩個人身邊誰也不帶,就坐在卡座上,喝着酒聊天,順便無聊地比拼着單位時間內搭讪人數的多少,勝敗皆有。

他們大概算不上多好的朋友,最多就是酒友罷了,唯一能談得來的話題估計就是性向了,但就算是這樣,他們兩個的口味也是截然不同。

更多的時候,宋晗昱喜歡去茶樓,像二三十年代穿越過來的人一般,一邊喝茶一邊聽戲。不止是陸紹元奇怪宋晗昱這種老頭愛好,就連秋宴也從來沒有理解過。

秋宴不喜歡聽京劇,每次陪着宋晗昱去看戲都是耐着性子強迫自己坐那聽。秋宴早年生活在國外,就算回國多年也還是欣賞不來那些咿咿呀呀的調調。

于是得了宋晗昱一句評價,所以你永遠也只能演演那些給小女生看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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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給秋宴帶來的創傷有多大,大概宋晗昱是不會知曉的。

自從聽聞許樂文不聲不響消失,多方打聽知道是被送進夢蔭之後,對于宋晗昱,秋宴越發患得患失起來。他正在拍一場古裝戲,每天只能睡五個小時,而這五個小時裏他也睡不太安生,經常做夢夢到許樂文渾身是血的追着他,緊接着就是褚文山充滿敵意的眼神,還有冷眼旁觀的宋晗昱。他夢到自己也被送進了夢蔭,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夢蔭,那是一個即是天堂也是地獄的地方。秋宴知道,如果自己進去了,那就完了。他不能讓許樂文把他供出來。

而更讓他擔憂的是,宋晗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系他了。是三個月,哦不,可能已經有五個月了。他心裏對于宋晗昱有了新歡的猜想越來越揮之不去。

秋宴自持外表絕對當得上标致,卻一直不明白宋晗昱喜歡他哪裏,或許應該說宋晗昱從沒明确表示過喜歡他哪裏。

他永遠都記得他第一次見宋晗昱的場景。

兩年前他在雲南拍戲,那個時候他還籍籍無名,連一個不知名的文藝片配角也是求爺爺告奶奶千辛萬苦得來的。他穿一件洗的發白的襯衫,很寬,就像袍子一樣罩在上半身,下半身穿舊牛仔褲,緊身,包裹着細長雙腿挺翹屁股。搬了一把折疊椅和畫板。扮演在街邊靠為路人畫畫為生的落魄畫家。妝容有點髒,頭發被故意擺弄得淩亂,眉目清新而憂郁,眼神很幹淨。化妝師說他這個樣子最美,最能夠勾起別人的欲|望。

他坐在板凳上,曲起長腿,給女主角畫素鉛肖像畫,信筆而起,專注認真。

拍完這場戲回去,經紀人就跟他說,有一位先生想見見他,他當時心裏咯噔一聲,直覺不好,卻耐不過經紀人的叨叨,只好別別扭扭跟着去了,想着要是那種下流胚子直接一腳踹上去就跑。拍戲那天麗江天氣很好,一輛黑色邁巴赫嚣張地停在古韻建築旁邊,駕駛座的車窗降了下來,面目嚴肅的男人往這邊看,經紀人十分狗腿地跑過去。他本以為要見的就是駕駛座上的人,轉頭想走。沒想到那人卻反過頭去像是和誰說話,然後他就被硬拉着上了車。

宋晗昱當時就坐在後座,穿着恒古不變的黑西裝白襯衫,呼吸之間能聞到他身上一生之水的木香味。眼珠在車門縫隙洩露進來的光線照耀下是沉郁的黑色。秋宴呆呆地坐在後車座上,偷偷用眼角餘光看宋晗昱。看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越看越心驚,只覺得自己那張臉要多小家子氣就多小家子氣。

宋晗昱開口不是問他名字,也不是自我介紹,他只是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對于秋宴來說。

“你喜歡畫畫嗎。”

秋宴愣了一下才慢慢點頭,他沒有說謊,他的确喜歡畫畫,卻也只不過是喜歡而已,就像喜歡某一件衣服那樣的喜歡。

然後他就被宋晗昱包養了,換了經紀公司,換了經紀人,擔綱大制作偶像劇,星途一路走高,圈裏人都說他是撞了大運,碰上這麽個金財主。有交好的人看出他泥足深陷,囑咐他千萬別信那些不靠譜小說裏的情節,能和金主從床上搞到教堂。秋宴不是不知道那些有錢人的尿性,但他就是不信這個邪。他直覺宋晗昱是不一樣的,就沖他常年累月都開同一輛車,穿同一款西服,用同一類型的香水就能看得出他不是花心的人,只要自己用心點,為什麽就不能攻克他。

“你腦殘啊,就沖他從來不在你公寓裏過夜就能知道他什麽意思。”

“那是他忙。”

“哦,那他有和你說過什麽情話嗎?不求我愛你啊什麽的,就那種最基本的情話,在床上誰都會講的那種。”

“…………”

“诶,所以說啊,你別死心眼了。他那種人将來肯定是要結婚的,你求個什麽?趁他現在還願意在你身上花錢,你就多努力,勞模一點。等以後色衰愛弛了,棺材本也就攢夠了。”

“我有什麽不好!”

“那你就要問他喽。”

等到以後,秋宴才知道,不是他哪裏不好,是有人比他好太多了。宋晗昱就如他自己猜的那樣是一個很死心眼的人,一輩子愛上誰就很難改了,只是那個人不是他秋宴,也不會是以後的誰。

可憐的是秋宴要到很久之後才明白,而現在他還在做一個看起來美好的夢,算計着,咬牙切齒着,然後在所有人面前笑着。

這世上最不該問為什麽的,大概就是愛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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