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宋嘉年走的第二天,宋晗昱還在醫院裏待着,醫生說要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傷口長勢良好,就可以放他回家慢慢修養。褚文山他們知道宋晗昱的光榮事跡之後紛紛表示佩服,說,男人身上就該有幾條為心愛的人受過傷的疤,等以後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對方一看肯定感動得稀裏嘩啦,此生非君不嫁了。
宋晗昱聽了也就聽聽,前路是鋪好了,可這最重要的一步卻又難踏出去了。想他和宋嘉年現在的關系就頭疼。他又是個笨嘴巴,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和宋嘉年說明以前的種種。這原本看起來是所有計劃中最簡單,最水到渠成的一環,在這麽多年的風霜雨雪,故意為之裏反倒成了最難攻克的一道關卡。
宋晗昱當年策劃這一系列事情的時候就想着,等他羽翼豐滿之後就算家裏人不同意,将他們趕出家門了,他也能帶着宋嘉年過上不愁吃喝的日子,那小子也不用勞心勞力工作,想畫畫就畫畫,想旅游就旅游。
讓他去讀Q大也是為他好。Q大工程與建築學院裏的學生們平均起來,可以說是國內高校界最有家世背景的,從這裏走出過無數國家肱骨之臣,比之為黨魁搖籃也不為過。在那裏他可以認識很多即有才華野心,又有門路的同窗和教授,那裏才是他的人脈。到了現在這種條件,需要的是錦上添花、強強聯手。
但他不能先和宋嘉年講明白這些,他太藏不住心事了,兩個人在家裏是絕對瞞不過父母的。他只能一步一步走,慢慢向交心的朋友滲透自己的性向差異。
可他沒想到能折騰這麽多年,等他覺得不對勁時,宋嘉年已經是縮回烏龜殼裏一點感情都不敢外放了。可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以前做的那些就完全沒有意義了。這個計劃打從一開始就設定成了只能往前走,不能向後退。那是基于宋晗昱對宋嘉年的執着。
高中的一些事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他再也不敢手裏一點籌碼都沒有就去賭博了。他輸不起。所以只能未雨綢缪、步步為營。
而這一切的一切,宋晗昱唯一沒有算計進去的就是,宋嘉年會不會變心。
他給了宋嘉年太多的信任,又或許是,給了自己太多的信心。
萬幸的是,宋晗昱能看得出來,宋嘉年還對他有感情,他還有機會,現在差的就是怎麽開口而已,怎麽讓宋嘉年覺得自己不是在捉弄他,而是真正可以說愛他了。
但又不能蠻着來,所有事至臻至美都需要一個時機,宋晗昱急不得。
“阿昱,開飯了!”
飯點的時候,褚文山拎着一個食盒進病房。
“今天你怎麽有空來。”宋晗昱連個眼神都沒給,依舊盯着手上電腦。
“怎麽,不樂意我來?你想誰來啊。”褚文山把食盒放床頭櫃上:“欸,年年呢,不是說他在這照顧你嗎,人怎麽不在。”
“回上海去了,公司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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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文山聞言,一臉失落,“一個個都是工作狂,我算是要敗給你們兄弟了。學什麽不好,偏偏把這些有的沒得繼承上。我還想着這麽久沒見能好好吃個飯說些事呢。這死小子,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等我知道了人又走了。太沒良心了,妄我以前那麽疼他。”
“也就你一直把他當兔子養。”
“那又咋了,輕松點有什麽不好,非要跟你一樣天天熬夜當空中飛天就好?你明明以前就挺疼年年的啊,怎麽一到他上大學之後就跟開啓斯巴達模式似的。”褚文山撇嘴,“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扯犢子。我打個電話給年年。”
褚文山掏了手機打電話。
“怎麽回事,沒人接。”褚文山疑惑地嘟囔一句,繼續打,還是沒人接。
這會兒,宋晗昱終于擡起了他那高貴的頭顱,視線落在褚文山的手機上。
“現在這個點,應該在吃飯。”宋晗昱說,眉峰微蹙。
“不會是在開什麽臨時會議,不方便接?”褚文山想了想,找個理由。
宋晗昱想起昨天宋嘉年接電話時那個糾結的樣子,恐怕是碰上了大單子,開會也說得通。可是不知為什麽,宋晗昱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事情或許沒褚文山說得那麽巧合。
“等會兒打吧。”宋晗昱放下了電腦,手腕轉向褚文山帶來的食盒上,揭開蓋子看了眼裏面的不明物,皺眉:“這東西不會是你做的吧。”
“怎麽可能!我從小到大就沒碰過菜刀!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褚文山翻了個白眼坐到沙發上去。
過了半小時,宋晗昱吃晚飯,褚文山也在沙發上玩了半小時的手機游戲,宋晗昱提醒他打電話。褚文山這才關了游戲撥號碼過去。
依舊是讓人感到焦急的忙音,然後是機械的女聲。
“還是沒人接…………”褚文山從座位上站起來,臉色相當不好看。
宋晗昱驀地擡頭,心跳都漏了一拍。
褚文山和宋晗昱的目光交彙在半空中,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慌。
褚文山捏着手機幹笑:“不會是我們想的那樣的,都這麽多年過去了,誰還會特意去找年年的麻煩。更何況他現在在上海,認識得人不是同事就是客戶,就算得罪了誰,也沒必要幹這種事。”
“^………………”宋晗昱沒有說話,只是緊鎖着眉頭掀開被子下床,找到疊放在一邊的衣服開始換。
“阿昱,你幹嘛!”
“我現在去上海找他。”
“你瘋了,傷還沒好利索呢,就這麽跑過去,叔叔阿姨不得急死。我們都先別吓唬自己,我找人問問先,說不定是年年手機落哪了。”
“他不可能不随身帶手機,我跟他說過無數遍,他不會不聽。”宋晗昱穿衣服的動作太大,一不小心牽扯到傷口,惹得一陣嘶氣。
“你先坐下!”褚文山忍不住吼了:“你幹嘛非要往壞處想。”
褚文山急忙上前制止,扳住宋晗昱的肩膀,一邊飛快撥號碼。
“老陸這段時間不是老往上海跑嗎,我昨天給他打電話他就在上海,說得待一陣,我讓他去看看。”
“他去上海做什麽,老巢不要了?”宋晗昱提到陸紹元心裏就不痛快,推開褚文山便往外走。
“阿昱,阿昱!!”
褚文山一邊打着電話哪顧得上他,眼睜睜看着宋晗昱走出去,只能無奈跟上。
“喂,老陸,你在上海是不?……什麽事?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們打不通年年的手機,你去他公司看一下他是不是忙着,叫他給我回個電話,我這邊有要緊的事跟他說呢^…………啊,你就在他公司附近啊,那感情好。麻煩你了,回來請你按摩去……我擦,還嫌棄我品味,得,老大你想去哪我出錢總行了…………好好好,你趕快啊…………”
褚文山挂掉電話,稀裏糊塗跟着宋晗昱跑都不知道自己來哪了,定睛一看這不是骨科大夫的辦公室嘛,進去了就看到宋晗昱冷着一張臉跟人醫生說要出院,而且是立刻。那醫生一個勁勸阻宋晗昱,就差沒叫祖宗了,可惜都擺在宋晗昱那張冰塊臉上。無奈只好給他辦出院手續,宋晗昱拎着那張出院單看都沒看一眼飛快簽了字走人。
褚文山在邊上氣得直跺腳。
“你急個毛,急個毛啊!”
宋晗昱卻忽然吼了出來,“你懂什麽,當年要是我們再晚點到他就沒命了!你說我不急,你讓我怎麽不急!”
褚文山被這句話堵得啞口無言,他現在才注意到宋晗昱慘白慘白的臉色,還有一直在發抖的手指。
害怕,焦急得發抖的宋晗昱他這輩子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很多年前,年年被綁架的那天晚上,一次是現在。
“阿昱,年年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孩子了,過了年他就三十歲的大男人,總不可能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想來想去褚文山都只能說出這些話來,他不知道怎麽勸宋晗昱。他宋晗昱是他們這群人裏最能幹大事的,向來冷靜自持。要是連他都慌了,誰還能把他扳回來?
褚文山不敢去想很多年前那個像噩夢般的日子,他只希望下一秒手機裏就接到年年的電話,那小子帶着抱歉的語氣跟他說因為什麽什麽事沒接上電話。
宋晗昱那種仿佛進入劫匪最後通告倒計時的驚慌心情仿佛蔓延到了他身上,讓他也忍不住不安起來。
“沒事的沒事的,別自己吓自己。”
褚文山跟在宋晗昱身後一直給自己做心理暗示,而走在前面的宋晗昱正在給助理打電話,讓他立馬到醫院來接自己,順便訂往上海去的最近一班航班,什麽艙都無所謂。
褚文山的手機在他們已經出了住院大樓後響起,褚文山見來顯是陸紹元,心裏咯噔一聲,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接起,宋晗昱轉身回來看他将電話,目光灼烈。然而,迎接他的卻是褚文山失了血色的臉,和顫抖的嗓音。
“什麽!你說年年沒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