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彼時,成浩然在斯裏蘭卡度假;尹少軒在泰國游蕩看人妖;傅烨霖飛去了斯德哥爾摩談生意;莊天宇前不久剛跟着特殊部隊開拔去雲南,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三個人隔着數個時區接到了一個電話。
“出事了!”
“別玩兒了,出事了,趕緊回上海!”
……………………
褚文山并沒有在電話裏說清到底是出了什麽大事,成浩然依依不舍放棄掉難得的假日,帶着困惑回了國。他的航班到達虹橋國際機場的時候,尹少軒因為清邁那邊突然下起暴雨,飛機無法起航,被困在了機場。傅烨霖在電話裏說他生意進展到關鍵時刻,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莊天宇那邊電話根本就打不通。
褚文山去機場接成浩然,成浩然猛然一見褚文山那三天兩夜沒睡似的臉色,當下驚奇起來。
“我說文山,你這是夜夜笙歌的後遺症嗎,越玩越high了啊你,褚叔也不說說你?”
褚文山懶得理他,繃着臉領他去地下室取車。成浩然察覺到異樣,心下捉摸不定,問起叫他們匆忙回國究竟有什麽事?
褚文山疲憊地捏了捏鼻梁,聲音都有點啞:“車上說。”
“到底怎麽了?”成浩然快步跟上褚文山。
二人上了車,褚文山坐在駕駛座上,掏了根煙出來,眼睛在煙霧缭繞中是難得一見的挫倦。
“你倒是說啊!究竟出了什麽事?”成浩然最煩這種磨磨唧唧的吊胃口。不料褚文山猛地轉過頭來和他對視,成浩然被褚文山眼裏那種殺機給驚住了。
“年年不見了。”
“啊?”成浩然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我說年年失蹤了,你要我說幾遍!”褚文山忽然猛錘方向盤。
Advertisement
成浩然瞬間收斂面上神情,有點生氣地說:“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誰有精力跟你開玩笑了。”褚文山惡狠狠地開窗扔了煙頭,一角油門下去。黑色路虎猛然向前竄了出去。
成浩然沉默下來。
半晌,成浩然開口問:“什麽時候的事。”
褚文山吸了一口氣,緩緩答道:“前天中午發現的,我和阿昱到上海之後就立馬給你們打了電話。”
“前天?!”
成浩然臉色相當不好看,他一直都以健朗風趣的一面示人,其實在幾人當中他才是最表裏不一,能笑着殘酷對待別人的人。只是他僞裝得足夠好,這麽多年也沒出過讓他暴露本性的難堪事件,所以他的外界風評一直都很不錯。但若要是讓他的高中同學來評價的話,他們絕對會說,這輩子第一不能惹的是宋嘉年,第二不能惹的就是成浩然,就算是宋晗昱也得排第三了去!
“阿昱他,沒事吧。”成浩然問。
“^…………”褚文山頓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到地方了,你自己看吧。”
其後,車內便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兩人都不說話,只餘微微的颠簸聲,發動機的引擎聲。
車子上高速,下高速,拐進市中心大道,又行過幾條街,進了一座高檔公寓區內。
褚文山停好車,給成浩然解釋,“年年在上海住的地方。”
成浩然點點頭,跟着褚文山往一個方向走。
坐電梯上二十三樓,左拐第三個房門,褚文山按了門鈴,很快門打開,探出一個小個子男人的頭來。那小個子男人見來人是褚文山,沒說什麽便讓開身讓他們進門。
褚文山和成浩然在玄關處換了鞋子進去。客廳沙發上還坐着一個不認識的人,成浩然轉頭望向褚文山。
褚文山說,“這是年年的室友。”
“嗯?”
“年年是住的合租屋。”
成浩然眼神當下就暗了,掃視這房子,就沒一個滿意的地方。陽臺太窄,客廳太小,格局太差,牆漆劣質,衛浴公用。從小住慣兩百畝莊園別墅的建築師怎麽住得下這種房子?
成浩然滿心都是火,轉頭面對那兩個陌生男人的時候卻又擺上了風度翩翩的笑臉。
“初次見面,我是年年的哥哥,來得匆忙沒帶什麽禮物。”成浩然捉過那兩人的手握了握,又很快放下。
“你好你好,我們是年哥的室友,我是阿鳴,坐沙發上的那個是王平昌。”阿鳴拉了王平昌起來,忙自我介紹。
“我是王平昌,就住年哥隔壁那房間。”
“年年這幾年多虧有你們幫襯着。”
“哪裏哪裏,都是年哥在照顧我們,我們不給他添麻煩就好了,怎麽敢托大說幫襯他。”王平昌尴尬地說。
成浩然幅度很小地微笑,扭頭問褚文山:“阿昱呢?”
褚文山指了指走道盡頭的那個房間,朝阿鳴和王平昌示意後便領着成浩然過去。
阿鳴咽了下口水,把自己摔到沙發上,拉着王平昌窩一起。
“又來了一個!已經是第四個了…………”阿鳴壓低了聲音說,除了震驚再沒別的。
“而且又是個氣質大帥哥,絕對不是普通人。”王平昌恍恍惚惚,似是今生第一次近距離見真人版帥哥大集會。
“你怎麽知道?”
王平昌像看傻子似的白了阿鳴一眼:“你以為我是做什麽的,幹我們銷售這一行,練的就是嘴皮子和眼力。新來的那帥哥,你看他身衣服普普通通,一個牌子的LOGO都沒有,可能我們不吃不喝攢一兩年才買的起。”
“……………………”阿鳴倒抽了一口冷氣,心有餘悸又滿是豔羨地看向宋嘉年的房門:“年哥這是往七公主的方向發展嗎,人七公主有三炫酷的哥哥,他更吊,四個!”
而且個個都是能讓一堆女人嚎叫要替他生孩子的頂級帥哥級別,更別說這四個帥哥都疑似出生富貴,事業有成,那就更讓人除了羨慕嫉妒,恨都恨不起了。
“帥哥啊,這麽多帥哥,天啊,可是一個都釣不上,人生最大遺憾莫過于此。”王平昌失落地喝飲料,美色在前,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太痛心了。
“得了啊你,看看就行了,打高富帥的主意,以為自己是*小說主角啊。”
“我這不是只想着嗎,你看我有什麽出格舉動沒?”王平昌沒好氣地說:“而且年哥這事弄得奇怪啊,他自己說有事回老家一趟,結果人沒回來,倒是來了好幾個哥哥。這哪跟哪啊。”
阿鳴摸了摸下巴:“可能真出了什麽事,不方便和我們說吧,畢竟我們是外人。”
“但願快點解決,不然老子實在定力不足只能夜宿夜店了!”
“你還能有點出息不?”阿鳴無語。
阿鳴和王平昌坐在客廳竊竊私語,褚文山和成浩然推開房門,腳步卻僵在門口。
這一門之隔,仿佛隔成了兩個世界。
那屋子拉起了厚重的窗簾,遮住了所有從外界能照射進來的光線,沒有開燈,沒有打開任何照明工具,黑漆漆一片,像個荒蕪已久的山洞。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消沉的味道。從門外奔湧而來的光線也只駐足于門邊,從這背投的光,成浩然看到宋晗昱坐在這屋內書桌前的椅子上,背對着他們,左手搭在桌面上,壓着什麽東西,一動不動,似乎就這麽幹坐着再沒變過姿勢。
成浩然摸了門框邊上的頂燈開關想要開燈,被褚文山制止,褚文山沖他搖頭。
“阿昱,成子回來了。”
屋裏那人沒反應,過了許久,裏面才傳出一個低啞的聲音。
“有消息了嗎。”
褚文山嘴角一抿,沒有敢說出口,還沒有一點消息。良久,再沒聽宋晗昱出一個聲,褚文山才無奈地帶着成浩然退出來,關上門。
成浩然眼中神色千回百轉,最後也只得壓低了聲音罵:“當年也是這樣,年年一出事他就跟失了魂似的。這都多少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我真想上去扇他幾個耳刮子!把他打清醒了,他現在消沉有個屁用啊。”
褚文山神色暗淡,眉間都是倦色,聽了成浩然的話,只是苦笑:“那現在這症狀還是輕的,要真還是那個時候的模樣,過不了幾天他就得開始發瘋了。”
“那你叫外面那兩個家夥把這屋裏什麽刀啊,玻璃杯啊,鏡子啊,能自殘的都藏起來。別等我們人找到了,回來還要給他收屍。”成浩然憤憤地說。
“我早想罵他了。你說他是不是自己作得慌,明明就關心年年吧,嘿,死活讓人以為他厭惡得不得了。把人給逼走了吧,又各種念着。我看着都鬧心。得虧年年還認他這個哥,不然,他一個人怎麽整這些亂七八糟的。現在又這種模樣給誰看呢。”成浩然是氣得夠嗆,這些兄弟裏他和宋晗昱的關系是最親近的,又是合作夥伴,一同創業,他了解宋晗昱,看他一意孤行地倒騰,又阻止不了,那是又急又氣。
“行了,你少說兩句。”
“我也是想要他好。”成浩然無奈地搖頭:“年年的事情怎麽樣了?”
“我們查了他坐的那個航班,他有登機的記錄,虹橋機場這邊的安保攝像頭也在出艙口拍到過他。看攝像頭上的畫面,沒有任何不對勁,他也不像是被人威脅了的樣子。二號機場大廳那邊的攝像頭拍到他出站。然後他就不見了,沒有回公寓也沒有去上班,手機完全打不通。和他所有有來往的朋友,同事一一詢問過,沒有見到過他人。到他最近主持中的項目地去看過,他也不在。這兩天,老陸和我,還有阿昱分頭幾乎跑遍了他在上海會出現的地方,都不在。也沒有人見到他。”
“哪裏都找不到他,我們幾乎要以為他是憑空人間蒸發了。”褚文山扶着額,語氣帶着深深的無力感。
“給交通廳的孫廳長打電話了嗎?”
“打了,怎麽沒打,還約了公安局的趙局長吃飯,讓他秘密組個小組來找人。京城那邊是一點都不敢驚動。”
褚文山長呼出一口氣,拍拍成浩然的肩:“行了,我們讓阿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吧,他都兩宿沒合眼了,前幾天剛被他大伯打進醫院,現在又奔波熬夜,我都怕他頂不住,人要跨了。我帶你去我住的酒店,就在這附近。”
成浩然點頭,兩人和阿鳴他們告別,出了公寓去了酒店。
成浩然沒有新開房,只讓褚文山轉成了個套房,兩人住在一起。
晚上,褚文山又打了幾個電話給一些在上海的朋友,讓他們幫忙留意一些情況。成浩然見褚文山眼底一片青黑,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實在看不過眼,逼着他去睡覺。
“沒事,有我在呢,我還能比你更差?以前年年丢了還不是我給找回來的。”
褚文山原本不樂意,想到以前的事,終于還是熬不住困意,洗了澡鑽被窩。
成浩然披了睡袍坐在套房客廳落地窗邊上的沙發上看褚文山刻錄回來的機場錄像內容,他不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能這麽憑空不見了。他給自己倒了杯紅酒,開始播放。
與此同時,坐在宋嘉年公寓房間內的宋晗昱也在看這個錄像,漆黑如墨的房間裏,無聲地來來回回播放着那個不足五分鐘的視頻,像是一個默片。
上映着宋嘉年從機場出艙口走出來,繞過棧道,撞上了一個穿紅色鬥篷大衣女孩的行李,彎腰幫她扶起來,繼續往前走,接了一個電話,向前方張望了一下,收了手機快步向前走。穿過架在門口的攝像頭,出了機場大廳。
結束………………
宋晗昱看了無數遍這個錄像,依舊不得要領。
找不到,哪裏都找不到,宋晗昱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他一點都不敢睡,更不敢閉眼。只要一閉上眼,他就能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天,郊區廢舊倉庫像一個巨怪的嘴巴,大張着,而他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的人就了無聲息地躺在裏面,只差最後一口氣,就再也睜不開眼睛。
那是一場噩夢,讓宋晗昱知道他有多弱小的噩夢,他沒辦法保護最重要的人,沒有資格開口談愛。
如今,當他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時,老天爺又再一次打了他一巴掌,打得他五髒六腑泵血,再沒了頂天立地的姿态。
這一刻,宋晗昱終于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人要是不在了,錢掙那麽多有什麽用,別人認同了又有什麽用!
人要是不在了,那還有什麽意義。
他錯過了這麽多年,現在才明白,他在意的那些都是虛的,而實實在在的,他卻快要丢失了。
宋晗昱的手指顫抖地撫上那些手繪圖紙,終于泣不成聲。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