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宋嘉年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從剛才開始,他們這邊的動靜就已經大到引得其他客人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
齊女士的出現,幾乎讓宋嘉年失去理智,但他依舊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開一張椅子請齊女士坐下。這是名門教育和普通教養出來的孩子根本上的不同,那是刻在了骨子上的風度,就算再無措再失利的情況下,也要維持最基本的精英準則,紳士、冷靜。
秋宴所期待的争吵以及真相揭穿之後醜陋的撕咬都沒有發生,他的心情原本因為宋嘉年那一聲極盡震驚和失态的驚呼而達到痛快和興奮的最高點,他抱着看戲一樣的心态看着那位高高在上的齊夫人出現,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齊女士挪開身邊的椅子快步走到宋嘉年面前,一把将人拉到懷裏,眼中有閃爍的淚花。
“你這孩子,一走就是三五年,也不回來看看媽媽,非要我來找你是不是。”
宋嘉年有那麽一瞬間的呆愣,爾後身體又很快軟了下來,回抱齊女士。
“對不起……”
圍觀的食客見原來是久別重逢的親人見面,遂又紛紛轉過頭去聊回自己的天。
“媽,你要來上海的話,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過來,齊女士和秋宴具是一驚。宋晗昱一手搭着呢子大衣緩步從不遠處的餐桌走過來,很是随意自然地拉開了宋嘉年身邊的椅子坐下,然後招呼服務生過來點餐。
“三兒,你怎麽……”齊女士頓了頓,又釋然道:“算了,就當是聚餐吧。年年不在,你又不着家,我們一家人想吃頓飯都難。”
宋晗昱不置可否,冷冷地掃了秋宴一眼:“那倒是要感謝某些人。”
秋宴下意識地咬了下唇,臉色煞白。
這和他相的根本不一樣!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宋嘉年還是好好地坐在這裏,為什麽齊夫人就跟什麽都沒有聽見一樣,為什麽宋晗昱會出現!
Advertisement
所有的一切都遠遠出乎了秋宴的意料,他精心策劃的,以為效果會很好的,要給宋嘉年和宋晗昱狠狠報複的計劃,居然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消失殆盡。
秋宴不明白,明明就是被揭穿了和親生兄弟通情的宋嘉年能這麽面不改色地和齊夫人說話;而齊夫人,秋宴更加不明白她是怎麽想的,明明就已經了解到他先前向她曝光的有關于她的兩個兒子的事全部都是真的,她居然若無其事!這根本就不正常!
還有宋晗昱,這個家夥…………
秋宴放在桌底下的一雙手已經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手心肉裏,疼痛渾然不知。
秋宴的确設計得很好,不用多費口舌,事情是怎麽樣的,看宋嘉年的表情和反應就一清二楚,也不存在欺騙不欺騙這種情況。他想要借助齊女士這把刀來殺宋嘉年和宋晗昱,想法很好。但是他千錯萬錯,錯在不該把齊女士看成心理素質低下,一旦接受打擊就完全失去理智的普通女性。不管是作為齊家的女兒,還是宋家的媳婦,齊女士無疑都是優秀的。在她有生之年所接觸到的人和事裏,從來沒有教過和允許過她,在公共場合像一個潑婦一樣大吵大鬧。秋宴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宋晗昱和宋嘉年卻都是她的兒子,就算她的兒子做了天大的事,她也不會幫着外人來對付他們。
而秋宴最大的失策也在于,他并不知道宋晗昱和宋嘉年沒有血緣關系。
一場被故意醞釀的戰争,在母與子淡淡溫馨的談話裏悄無聲息地泯滅。而制造者只能眼睜睜地束手旁觀,就算銀牙咬碎,十指掐斷也毫無辦法。
晚上十點,這頓所有人都吃得不是滋味的飯終于結束,秋宴率先退場,臉句客套話都沒說就匆匆逃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宋晗昱究竟有多生氣,如果宋晗昱手裏有刀的話,絕對會把他砍成一段一段的。而且他也沒有那個奢望齊夫人給他做主了。他已經看出來,他們三個宋家的人是一條戰壕的。
他昂首挺胸地來,最後卻是夾着尾巴走,何其狼狽。
然而,宋嘉年這邊上了宋晗昱邁巴赫的三人之間的氣氛卻并沒有秋宴想象中的那麽良好。
當時不算賬,不等于秋後也不算賬。
宋嘉年心裏發苦,對于齊女士的愧疚像洪水一樣快要淹得他不能呼吸了。宋梁瀚先生和齊女士給了他這個現在,但是他卻要剝奪這個家的将來。他們會不會,會不會後悔當初把自己留下來了呢?
但他不能害怕和退縮,他已經三十歲了,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就是宋晗昱,若是錯過,将來或與再不會有這麽強烈的情感出現。他已經沒辦法愛上別的人了。他不指望齊女士會輕易地成全他們,但至少他不希望自己還沒有争取,就軟弱了下來。
車子開進了齊女士住的喜來登,宋晗昱和宋嘉年默默跟着齊女士上樓,一路上所有人都沒有開口說話,齊女士的臉上更是沒有絲毫笑容。
進門,齊女士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她喝到一半,突然擡手把杯子摔在了地上,“砰”一聲巨響讓宋嘉年的手指抖了下。
齊女士再回過身來,已經是滿臉淚痕。
“你們…………你們是要氣死我嗎…………”
“媽…………”
宋嘉年于心不忍,想上前安慰,卻被宋晗昱一把拉住,朝他搖頭。
“媽,事情就是你知道的那樣,我和寶寶在一起了。”
宋嘉年登時受驚吓似的瞪宋晗昱,小聲說:“你要幹嘛!不能好好說?!”
宋晗昱不管宋嘉年,繼續說:“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都不會答應任何讓我們分開的要求。而且我已經通過了家族議會,可以自由選定伴侶。”
齊女士氣得發抖,指着宋晗昱的手指都在顫抖。
“媽,媽您先別生氣,他就是這麽個脾氣。我們不是有意要瞞着您的,只是怕您一時接受不了。而且我們也是最近才………………”宋嘉年忙打圓場,卻被宋晗昱拉到身後。
“要打要罰問我就好,沒他什麽事。”
“什麽叫沒我什麽事,你腦袋進水了啊!”
“你別鬧。”
“你才是別鬧!讓我來說,你一邊去。”
……………………
齊女士這個時候卻忽然洩氣似的做到一邊的沙發上,滿心疲憊,神色異常複雜。
“你們都大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就算說再多估計也沒辦法改變什麽吧。”齊女士苦笑,就連精致的妝容都掩飾不住疲态了:“尤其是三兒,我是最清楚他什麽性格了,要做什麽從來都不是我和他爸能決定的。”
宋嘉年心下難過非常,跪在齊女士身邊,握住她的手,抑制不住眼淚。
“媽,真的很抱歉,我真的……真的……”宋嘉年一句話說不通順,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齊女士淚珠子也斷線了,淚眼朦胧地看宋嘉年,說:“上次三兒跟我們說,他從高中就開始喜歡男人。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誰。我把三兒周圍出現過的他能看得上眼的人都想了一遍,可就是猜不到是誰。”
“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啊。”
“你們怎麽能瞞着我們這麽多年,怎麽能……”
宋晗昱:“媽,我們沒有瞞着你。一個月以前,寶寶也不知道我喜歡他。不,我愛他,我們下半輩子都必須在一起。”
齊女士睜大了眼睛。
“媽,你幫幫我。”宋晗昱難得地柔軟下聲音,蹲在齊女士另一側,“媽,如果你不幫我的話,那就沒人可以幫我了。”
“我們一家人生活不好嗎,為什麽還要別的女人男人摻和進來。”宋晗昱說。
“媽!”
齊女士抖了下,因為淚水而模糊的視線随着遠離眼眶的眼淚變得再度清晰,她看着她的兩個兒子。他們都已經了而立之年,而她自己也不再年輕了,她已經沒辦法同時失去兩個兒子。
難道說這就是命?
大師說過年年會大旺三兒,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嗎?
齊女士深深地閉上了眼睛,長嘆一聲,将宋嘉年的手放到了宋晗昱的手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事情都到這個地步,我只能幫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