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若是可以形容出來,就很平常了。這事要說,也未嘗不能統括地說兩句,就是我們原不認識,由一個機會認識了,于是成了朋友。成了朋友之後,彼此因為志同道合,我們就上了愛情之路,結果是結婚。”】
翻到這一頁,吳邪停下來。目光在藹芳的話上徘徊多時,像要給紙卷戳出個窟窿,最後兩手并,合上了書。
張起靈道:“想借?”
吳邪轉回頭,笑道:“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去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屋檐下,秋葉已凋零。悲歡離合總無情。伊人何處、總在寒冷清秋。”
張起靈稍作沉吟,道:“而今聽雨僧廬下,鬓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吳邪笑起來。
張起靈站起身,走到衣櫃前,取出浴袍要穿,“你看的書不少。”
吳邪緊跟過去,從他手裏搶過袍子,拉起他的左手,把袖口穿進去,張起靈也不反抗,小孩一樣任他擺弄。指尖觸到張起靈偏涼的皮膚,吳邪覺得整個人要燒起來。為張起靈系好腰帶,他眉心已經擰打在一起。張起靈作勢要轉身,卻被這雙力道不大的手臂狠狠勒住了——和剛才遇險時一樣,吳邪一雙手像藤蔓,把他的腰死死纏繞起來。整個人像片膏藥,緊貼在他挺直的背脊上,又像只鴕鳥,頭埋在他肩胛骨之間,艱難地呼吸着。
張起靈左手擡起來,在半空僵持許久,才緩緩落下去,像在觸碰一塊烙鐵,指尖一下一下點過吳邪覆在他肚子上的手,最後才整個掌心蓋下去,用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
吳邪又在吸氣,像重感冒一樣,張起靈等了很久,脊背上的浴袍卻始終沒有傳來濕意。他緊緊抿着唇,指尖的摩挲沒有停止。
“我很惡心對不對。”
吳邪沒有擡頭,聲音從張起靈背上傳來,悶悶的。
張起靈沉默片刻,道:“亂想什麽。”
吳邪道:“我對女人沒反應,上高小時候就發現了,我不敢跟任何人說。前些年有個進城做工的大哥給人抓到了,村裏人說他有病。”
張起靈沒應聲,把吳邪的手握進掌心裏,揉他的指腹。
吳邪繼續道:“我有病,我想跟着你。”頓了頓,“我不小了,別把我當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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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被張起靈掰開,吳邪愣了一下,掙紮着想抱回去,張起靈卻在他臂彎裏一個轉身,左手環過來,不過一只手,就輕而易舉将他勒進懷裏。吳邪眼睛裏的慌張還沒褪去,張起靈的唇已經壓過來,舌尖撬開他的唇齒,在他口腔裏攻城略池。吳邪整個人仿佛遭了雷擊,渾身僵硬,任張起靈卷起他的舌翻弄。卧室裏只剩輕微的啧啧聲,吳邪沒有經驗,又神志不清,不久就有津液從嘴角溢出來,呼吸也變得艱難,手卻在張起靈腰上生了根,無論如何也拿不開。直到他臉色通紅,張起靈才退開,擡起手幫他擦幹嘴角,又重新摟回背上。
半晌,吳邪才恍然回神。
張起靈道:“還說不是小孩?”
吳邪皺眉:“我已經……”
張起靈道:“第一次?”
吳邪不說話了。
兩人沉默相擁了大約一刻鐘,像是要睡着了,吳邪忽然道:“剛才那些人,跟齊羽的事有關嗎?”
張起靈道:“沖着我來的,和你無關。”
吳邪怒道:“沖着你來我就不怕了?”
張起靈無意間又點了炸藥,好久不說話,待吳邪臉色好看一些,才道:“和齊羽無關。不是第一次了,我會細查,接下來一段時間別來找我。”
吳邪道:“那天晚上,也是因為這個?”
張起靈不答。
吳邪皺眉道:“你是四阿公的人,四阿公是我三嬸的父親,你有什麽不能說的?”
張起靈道:“事情完了,我會來找你。”
吳邪道:“要多久。”
張起靈把唇覆到他額頭上,停留良久,才移開,道:“不會久。”
吳邪笑道:“口氣倒是大。”
張起靈淡淡一笑,道:“能不大麽。”
吳邪想了想,道:“再親我一次。”
張起靈笑道:“不是有病?”
吳邪臉一燥,道:“你他媽親不親,不親我來……”
話音未落,張起靈的唇已經落上來了。這次吳邪有了心理準備,張開嘴歡迎他的入侵,學着他剛才的架勢,嘗試攪動舌頭回應,他的吻生澀卻也染了侵略性,像只剛斷奶的小獅子,在張起靈腰上的手也不安分起來,順着腰椎滑到臀瓣上,隔着浴袍和西褲揉捏。張起靈加強舌尖的力度,左手往他臀瓣上一劃,狠狠掐了一把,吳邪一個哆嗦,胯下又被張起靈蹭了幾下,兩個人都硬了,呼吸困難起來,他兩只手已經顧不上使壞,緊緊抱住張起靈的腰,像溺水者抓住一塊浮木。張起靈的舌逐漸退出來,在他唇瓣上輕啄幾下,才移開。
吳邪埋下頭,看到兩個人胯下的帳篷,整張臉更加燥熱。張起靈卻松開手,轉而走向床沿,半倚着床頭坐下。這次吳邪沒敢跟過去,坐到沙發上,磕眼假寐。卧室裏是吳邪沒能壓住的喘息聲。
管家送湯來的時候,張起靈已經脫了西褲,只穿一件浴衣,坐在床頭看《劇學月刊》。待管家離開,吳邪起身,走到床沿坐下,笑道:“要不要喂你?”
張起靈放下書刊,吳邪刻意瞟了一眼,沒有拿反——真在看?
只見張起靈伸出左手,拿起調羹舀了一勺,吹涼後送進嘴裏。
吳邪道:“就不能裝一下,給我一種很需要照顧的錯覺?”
張起靈道:“吳少爺想照顧人?”
吳邪道:“稀罕。”
張起靈不言,拿開勺子,直接端碗喝。吳邪心裏灌了糖水,糖漬堵在胸口,無處發洩,想夠過去舔,又覺得行徑像狗,便忍住了。
五
一別便是一個多月,這是吳邪沒有想到的。那個下午好比午後小憩時不慎陷入的一場夢,夢境被迷離的光塞滿,他花了眼,光裏仿佛灑了陳年佳釀,他醉得一塌糊塗。張起靈無所不能,宛若天神,他說什麽便是什麽,那時候吳邪覺得世界上仿佛沒有什麽能夠阻止兩個人相愛了,一切都是無關痛癢的,灰白的。張起靈說暫時不見,那就不見,要他等,他便等。然而訴衷情之後的分離仿佛一張空白的卷軸,即時的濃情蜜意融進時間裏,紙卷被打了蠟,什麽也塗抹不上去。再久一點,蜜汁蒸發,空氣中的糖分也被北風卷走,剩下的只有一紙荒蕪,近乎慘白。若不是手上幾本書上還有張起靈恣意潇灑的筆跡,他簡直要相信那天仿佛美夢一場的比喻成了真。
假期來臨,寒意漸濃,破舊的巷弄裏,老街上,饑寒交迫的貧民沿街乞讨,或是外出懇請好心人給點活幹,即便如此,凍死餓死的也不乏其數。租界裏的先生女士們披上時髦的大麾,縮在咖啡館裏抱怨這見鬼的賊天氣,熱氣把婦人們嬌嫩的臉熏得粉撲撲的,像不慎沾了番茄醬的去皮水煮蛋。先生們手持一份最新的報紙,或談論最新股市行情,或對時政評述一二。吳邪同葉成等人參加了阿寧家的茶會,間或去趟唱詩班,再或到南京路聽一場戲,看場電影,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久便嫌天冷不樂意出門了。每日睡到日曬三竿,聽幾首流行音樂,看文錦和太太們打牌——剝開層層疊疊裹着蜜糖的戰火硝煙,揀出一切有關張起靈的時事。剩下的時光便盡數交給書籍了。
年關将至,他給家裏寫的信剛投出去,又有信來了。從北平寄來的,是許久不曾聯絡的解雨臣。兩人是兒時玩伴,交情頗深,即便分隔兩地也少不了書信往來,吳邪來上海前還給他寫了信,只是到了上海卻又忽略了這事,現在解雨臣來信,更讓他覺得失了禮數了。吳邪拆信時有些忐忑,讀信時才知道多慮了,解雨臣待他,向來是同自家兄弟無異的,當然不計較繁文缛節。信的開篇便把吳邪打趣挖苦一通,說白了就是抱怨他跌入大上海這個溫柔鄉裏便忘了一起掏過鳥窩,挖過地洞,鬥過惡狗的難兄難弟。随後語氣漸趨平和,談及學業,家事瑣碎,又問起吳邪的情況。最後邀請吳邪年關後到北平一聚。吳邪陰雨一個月的心總算照進些許陽光來,忙不疊提筆回信,道歉賣乖,新學校的情況,打算留洋的事也透露一二,內容與家書相差無幾,陳述語氣上卻多了幾分頑劣與自我調侃。一通肺腑之言寫下來,倒真想念起解雨臣來了,将近收篇時又念及張起靈,便不明确答複邀請,暫時拖一拖。
轉眼就是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