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壽宴鬥鳶（二）
文閣老剛才有些咳嗽，此刻又清了清嗓子說道：“你說便是了，你這女娃，真是有意思極了。”
冷若曦看着那三盤賞賜的金子說道：“小女認為，既然我們已經發現了問題，在民間有着那麽多報國無門的才能之人，那麽我們不妨給他們提供機會，來施展抱負。”
文閣老眼底劃過一絲掠動，坐正了姿勢，問道：“哦？你說當如何？”
“不如這樣，我們在燕京等多個重要城池設立自薦私塾，專門給那些有才之士投遞作品，然後把那些作品篩選一下拿去給當地的最高官員審查，若是好的，便直接推薦到中央禮部由禮部尚書來定奪和審核，畢竟科舉制度并不适應每一個人，這樣讓那些怪才奇才都有了用武之地。”
衆人聽完後，心中都暗暗佩服，這麽一個女娃竟然能想出這樣的辦法，這樣既可以保證人才的儲備，又可以拯救那些懷才不遇之人，确實是妙策。
文閣老此刻眼眸深沉，他定定地看着冷若曦，眼中帶着贊許，他道：“冷家千金确實言之有理，而且一看就是憂心國家的棟梁之才，不像現在有些人，在其位不謀其職，簡直可惡。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冷家千金你究竟要讓我對你刮目幾看？”
都聽得出文閣老話語中對冷若曦無限的稱贊，此時冷若曦更下一注，她又道：“所以，這次的賞賜，我決定全部捐出去，用于國家建設這樣的自薦機構。”
那可是真金白銀啊，就這樣捐出去了，這冷家果然是商戶人家，就是大方！
文閣老此刻已經舉起酒杯，對着冷若曦幹道：“為了泱泱大國，有冷姑娘這樣的女中諸葛幹杯！”
衆人立刻起哄道：“冷姑娘果然才智過人，而且心系天下，愛國之情，無人可比。”
冷若曦很大方很自然上前去，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柳慕言在一邊看着，其實從冷若曦做出那首詩開始，她就開始懷疑，那首詩是冷若曦抄襲的，試想一個待嫁閨中的芳齡少女，怎麽會有那麽深刻的懷才不遇的體會？
雖說有情有景，感人至深，但是柳慕言就是覺得一個字，假！
此刻衆人都把冷若曦奉為天人，她倒是閑着抿了幾口小酒看着衆人表情。
這時候，冷若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被柳慕言買地的事情記恨到現在，竟然矛頭指向柳慕言，她忽然轉過頭看着柳慕言，衆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柳慕言。
柳慕言愣了一下，然後默默放下杯子。冷若曦忽然笑得隐晦，她說：“素聞柳氏慕言頗有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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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頗有才幹，這是你冷若曦瞎編的吧。
冷若曦繼續道：“好像對我的這項謀劃，有其他意見？”
她想做什麽，要讓她出醜洩憤？
冷若曦又道：“小女知道柳姑娘肯定有自己的見解，就不要藏着掖着說出來聽聽吧。”
她無非是想看自己面紅耳赤一個字說不出來的窘迫樣子，柳慕言并非沒有想法，原本是不想參合但是如今她非要逼着自己參合進去，那她也只好說話了。
柳慕言的聲音響起，只聽她緩緩道：“冷姐姐真是胸懷大志，國之棟梁，小女我沒有姐姐那魄力，也沒有姐姐的智謀，但是身為這個國家的子民，每個人都應該有這份責任，小女願意盡自己一絲綿薄之力來幫助姐姐。小女願意捐出母親給自己準備的嫁妝中的一半，來支持姐姐這個想法。”
她這段話說的誠懇，表達了自己願意資助的心願，但是明眼人都聽得出來柳慕言的話中之意，她把話說的那麽大，就是為了讓在場每個人面子都過不去激他們都去捐款。
果然，很快聽明白的人第一個便是那個歐陽瀾，他立刻上前一步說道：“柳姑娘說的極是，身為國家的一份子，拿着俸祿做事，怎麽能冷眼旁觀，我也願意捐出我半年俸祿的一半來。”
“我也捐。”
“我也是。”
潮水效應，很快每個人都表達了自己将要捐款的決心。
“連一個小女兒都捐了，我一大老爺們還能坐視旁觀嗎？”
“我回去就把私房錢拿出來捐了。”
文閣老看在眼裏，明白在心裏，他自然知道柳慕言這番話的真正含義，如此也達到了目的，不由得也暗地注視了片刻柳慕言。
冷若曦很快就感覺到了不适，明明這塊頭功是她摘下的，怎麽現在就要這麽平白無故分給柳慕言，她當然不願意，而且現在看來這功勞還是柳慕言被她逼迫拿下的，更顯出了她的淡泊。她承認柳慕言這招确實高明，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但是她從來不會做那個被踩着的肩膀。
所以冷若曦很快做出了反擊，她一鞠躬對文閣老說道：“既然如此，小女不妨多出一些，小女願意捐出冷家年收入的一半來支持這項機構的成立。”
衆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不知道的人覺得才一半的盈利，但是懂的人都知道冷家現在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商戶，一年的收入那可是相當可觀，估計這一筆錢可以直接把這件事做了，都不用等中央撥款了。
冷若曦說完後，很高興看到衆人詫異和贊許的目光，她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目光中，習慣了每個人對自己的意外和賞識。
文閣老臉上帶着高深莫測的笑容，看不透他的表情，只知道不像之前那般外露了，但是他還是滿意地說道：“不錯，有女如此，國家之幸，既然你下了如此大的功夫，這件事我會禀告聖上，然後請旨讓你來辦理，我會讓人協助你，我相信你能将此事辦妥。”
冷若曦立刻答應道：“謝閣老提拔，小女定當不負重任。”
随後文閣老又道：“好了，此事不要再說了，到此為止，我們繼續壽宴。“
既然閣老發話了，那麽衆人便都不再說話了，只是幾個老謀深算的閣老心腹，卻暗自看向柳慕言和冷若曦這兩人。
一開始冷若曦先下一城，想了一個好法子，柳慕言卻不甘落後帶動衆人捐款，到此應該是各領風騷，只是接下去冷家姑娘那放手一搏的方法，實在是，有些失策。
這法子想出來本來是很好的一個臺階，然後理應順理成章讓文閣老踩上去，然後這件事由文閣老親自出資金來做，那麽聖上定會贊賞文閣老的智謀，文閣老自然也很樂意領這份面子。
但是冷若曦最後這一出，讓文閣老為了面子不得不将這件事交給冷若曦來做，那麽就等于搶了文閣老的功勞，雖然說是冷若曦想出來的，但是獻出這個計謀難道本來不就是為了讨文閣老歡心嗎？
為了一己私欲和那柳家姑娘争，最後這樣一出戲，實在是為冷家姑娘不值得。雖說閣老面上不說，心裏肯定已經生出不悅。
其實柳慕言心中倒是另一番看法，冷若曦這麽做，雖說冒了風險但是并不是完全一股腦去做的，她一定是思考過利弊。
因為這種類似于自薦的機構将來一定會出現很多能人，說不定将來還會成為将相之才，而她來親自辦這事，就等于她在把這道關。那麽那些人才從初出茅廬開始就是由她冷若曦帶着的，将來很大可能就會為她所用。
所以這件事，也算是她冷若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到底誰才是這件事的贏家，還真不好說。
随後便是熱熱鬧鬧的宴席繼續開始了，柳慕言明顯感覺到冷若曦那冰冷的目光。
冷若曦确實在打量柳慕言，她以前只是覺得她礙眼，現在卻忽然覺得她不止是礙眼，更是真正的絆腳石，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從哪裏竄出來的，竟然也如此機敏過人，實在讓她難以捉摸。
此時，閣老夫人坐在一邊，周圍丫鬟抱着個團扇給她扇子，年近六十的人了，卻依舊檀香端莊，帶着高貴的富态美，怪不得能生出貴妃那樣的女兒，想必第一寵妃貴妃娘娘也是這樣的美人胚子吧。
閣老夫人和藹笑道：“好了，你們別再那舞文弄墨了，今天我們這兒來了那麽多女娃們，還不給女娃們助助興？來人，把我的花圃都端過來。”
素聞閣老夫人最大的愛好就是養花，她府邸裏的花可以說是漫山遍野，無奇不有，争奇鬥豔姹紫嫣紅，就算是秋天依舊沒有凋零的跡象。
很快，一盆盆鮮豔欲滴的鮮花便被端了過來，仔細看那些花的品種，沒有一樣是平日裏可以見到的，都是稀有的珍貴種。
沒想到老夫人在府邸裏竟然藏了那麽多奇異珍貴的鮮花，看來老夫人真的有一顆不老的心。
在場的女眷都不由得盯着那些鮮花看地愣住了，驚呼道：“實在是太美了！”
“這是錦葵，是錦葵啊，我都沒見過幾次。”
“快看，那是花菱草，是真的花菱草啊，比書上畫的漂亮多了！”
“要是我每天能睡在這些鮮花中間，那真是太幸福了！”
老夫人笑盈盈地看着興奮的女眷們說道：“好了，別争了，每個人都可以選一盆帶回去。”
女眷們立刻高興地都跳了起來，拍手說好，“好啊好啊，我這就去挑。”
柳慕言自然也帶着蘇甜走到了那些花圃中，她一朵朵仔細地看了過來，蘇甜忽然捧着一盆花圃過來說道：“主子你看我搶到什麽了。”
柳慕言看去，是一朵芍藥，豔麗無比，紅得滴血，美得讓人移不開眼。蘇甜扯着柳慕言的袖子說道：“主子，我好不容易搶來的，我們帶回去吧，太好看了！”
柳慕言看着那芍藥，她說道：“不了，芍藥很珍貴，是這些鮮花裏最珍貴的品種之一，老夫人拿出來只是為了顯擺一下而已，這麽珍貴的品種她一定留着還有自己的用處，放回去吧。”
蘇甜雖然有些不舍得，但是還是把那花圃給放了回去。
坐在正上方一覽無遺的個老夫人自然把柳慕言的動作收進了眼底，她看着柳慕言眼中浮現出了一絲難以捉摸的隐晦笑容。
最後，所有女眷都選了異常豔麗漂亮的的花種，只有柳慕言和冷若曦選了最淺淡的兩種花種，柳慕言選的是龍爪花，淡淡的白色，放在那兒怎麽看怎麽不出挑，倒是很符合柳慕言平庸的形象。冷若曦選了醉蝶花，淡淡地淺黃色，仿佛那在空中蹁跹的螢火蟲。
個老夫人倒是很好奇地看着柳慕言和冷若曦，她問道：“冷家姑娘，你這選的倒是很獨特，別人都往豔的選，你倒是選的最淺淡的，這是為何？”
冷若曦帶着十二分的禮節，恭敬地說道：“是這樣的，小女只是覺得今日閣老府人，還有兩位大夫人在，最豔麗的顏色自然色要留給夫人們的，我又怎麽可以奪了夫人們的光芒。”
這話說得在理，其他的女眷紛紛有些遲疑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花圃，莫非自己搶了夫人們的光芒？
這時候，坐在那裏的兩位貴婦，其中一位沈玉的母親起身說道：“沒有的事，你們喜歡便帶走好了，我們不會在意。”随後她看向柳慕言說道：“柳姑娘這選的也很奇特，人家都是往名貴的選，你倒是選了個最普通的品種。”
柳慕言也禮貌地說道：“普通的才是最好用的。”
“哦？此話怎講？”
“龍爪花味甜，汁稠，性平，是治療咳嗽最好的藥方。”
其他人聽完，只是想着，沒想到這柳慕言還懂得醫理，倒是難得。只有文閣老和夫人的臉色有些變了。
文閣老倒是沒想到，這小女娃這麽點細節都注意到了，他一共就咳了兩次，還都是微微地，聲音極度克制的，如此敏銳的女娃，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柳慕言這麽說自然是說給閣老聽得，暗示他這龍爪花是治療咳嗽的良藥，又沒有說的太明，讓人覺得她過分奉承,因為她本就不是為了奉承，只不過看到了就順帶想提醒下。
柳慕言說完只發現有一道目光冰冰涼地貼着自己，不用看都知道是冷若曦的。
冷若曦心中不住冷哼，什麽玩意，還和我鬥，随後她叫過女婢泉水說道：“看來不給她點教訓是不行了，你這就去辦……”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