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與正趕來的周懿撞了個滿懷。
方祇皺眉,不耐地盯着面前的女生:“跑什麽?”
又傻逼還瞎跑,只剩腿了是吧。
周懿沒說話,她一直跟在他身後。
她聽到方祇的話了。
“我沒媽。”
“爸也死了。”
周懿有了種微妙的感受,似感同身受也像同情悲傷。
他怎麽也這麽慘啊。比她還要慘一點。
周懿不受控地想起外婆前天跟她說的話。
那天周懿寫完作業後,去外婆房間找老人家說話,周瑾也坐在外婆的床上在捯毛線。
外婆年紀大了,身子骨倒還硬朗,每天都去小區的小廣場溜達一會兒。
老人家突然提到方祇,周懿停下手頭的捋毛線的動作,看了過去。
周慈眉目溫和,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不過依舊沒有洗滌掉她身上溫柔淡泊的氣質。
老人家揮動手裏的棒針,往往複複來回織着:“今兒看見方祇了,這孩子應該是去外婆家,手裏還拎着桶水呢。”
周懿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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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人家突然嘆了口氣。
“對,懿懿啊,你認識方祇嗎?”周慈不知道學校裏方祇是什麽樣子,她更不會知道沒人會不認識方祇,只知道他是個好孩子。見面就叫人,以前還幫她往樓上拎過水。
周慈不愛聽別人一口一個“混球”叫着他。
街坊鄰居住着,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
而樓下聚堆的大爺大媽們作為整個小區的情報收集整理員,果然不負重托。每天敬崗敬業,同一件事兒可以翻講出十幾個版本。然後廣傳于家家戶戶之中,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談。
至于方祇是怎麽多出“混球”“畜生”這稱號,還得感謝他們一人一句的陰陽怪氣。
周慈也聽見過類似話題,她覺得荒謬。活了這麽多年,頭一次知道人言可畏。
那些人對別人指指點點時自己的嘴臉好不好看,他們自己不知道,反正也看不見。有嘴能說話就行了。至于說什麽,怎麽說,這得看發揮。
你對他們沉默、笑他們嘴碎,他們還得變本再加個厲,回笑你矯情。
方祇以前沒這麽混,雖也絕不是好學生那波的。
直到他爸瞎搞他媽出事後,這孩子突然就變了。他開始獨來獨往。行走于漆黑長夜,像只獨行的鬼。
周懿不知道自己外婆在想什麽,聞言點頭,回:“認識,他是我後桌。”
周慈:?!
“這麽巧的啊,回來你去跟他說來咱家裏吃頓飯吧?”
“?”
老人家兀自說着:“這孩子心裏還是敞亮的。”
世界對他不好,但他依舊熱烈。
對其報之以歌說不上,至少也沒就此沉暮。
善意未泯。
周懿當時只是應了聲,并沒當真。
帶方祇回來吃飯?
她等級不夠,請不來他。
彼時,她明白了周慈的那句“這孩子心裏還是敞亮的”。
方祇走到了學校後操場的一片空草地上,停下。察覺身後的那道身影,心裏的煩躁達到頂端。
他回頭,對上周懿帶着笑的臉。
方祇怔了下,他沒看過她對自己笑。
兜裏的手指微蜷了下,他沒說話。
周懿停在他面前,道謝:“謝謝。”
見他沒反應,周懿又開口:“謝謝你,方祇。”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誰跟你說的?”方祇聲音冷得掉冰碴。
她知道了。
周懿沒說話。
“真把自己當善人了。”方祇的語氣和說出來的話都很惡劣。
“你他媽是不是以為自己特別了不起。”
“牛逼。”
“好學生,要是閑了就去多做兩道題,別他媽到處攬亂攤子。”
大風刮起。
周懿把已經到嘴頭的那句“你有時間去我家吃飯嗎”咽了下去,看着方祇翻牆出了學校。
她站在原地許久。周懿不記得那天上午她是怎麽走回教室的,只記得腳步虛浮,大腦發木。
方祇比她認為得還要銳利的多。
他們之間,似乎隔了不止一道鴻溝。
方祇以為她是聖母心泛濫,到處攬亂攤子給她自己找事。
但是周懿不是,她從來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周懿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睡覺。
她不覺得自己這件事做得有什麽錯。
但是連累方祇受了傷,是她的錯。
直到放學,方祇都沒再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 狗兒子作死行為日常穩定輸出中
我覺得真正做到“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的人是懿懿。
明明自己也不是什麽主動放得開的人,卻在發現紀廿被欺淩時,替她反抗;在知道方祇現況的時候,想做點什麽讓他開心。
她習慣于用沉默慢慢感受這個世界,把自己保護的很好。
但方祇不是,他銳利又有韌勁,渾身帶刺。
他身上有的東西她沒有,他身上缺的東西她都有。
周懿做得最勇敢的事應該就是嘗試感化這個“混球”了。
所以方祇,你看啊,你遇到了一個這樣好的姑娘,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對你變好了很多。